第65章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外城西郭,洛阳大市。
原本热热闹闹熙熙攘攘的街道,忽然间闯入一群如狼似虎的甲士,他们看向市集中琳琅满目的商品和娇柔妩媚的美人,一个个眼珠子都在冒着绿光。
为首的将领,正是穿戴宝甲,身材肥硕的董旻,只见他骑在一匹极为神骏的战马上,狰狞一笑:“给老子进去搜,凡是与逆贼有关之人,统统抓回去审问,但有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得令!”
西凉军的士卒本就是一群劫掠成性的兵痞,一听这话顿时嗷嗷叫地就往市集里冲。
看见摆满珠宝玉器等值钱财货的店铺,二话不说就冲进去抓人:“我看你獐头鼠目的,定与那逆贼脱不开干系,给我拷走!”
“军爷,我冤枉啊!”
“哼哼,心怀不轨,还敢喊冤?这些都是贼赃,统统带回去!”
除了抢掠财物,还有不少西凉军的士卒盯上了路边姿容出众的妇女。
洛阳为天子脚下,富户极多,就算是平民百姓,也有不少家境殷实的人家,因而养出的女儿肤白貌美,身姿婀娜,只是略施粉黛,就让眼前这群来自大西北的恶狼垂涎三尺。
此前董卓三令五申,他们受军规约束,不敢放肆。
可这次的谋刺大案却是触及了董卓的逆鳞,虽然还未知道是谁在背后谋划,但用脚后跟想都知道,必然是世家之人!
因此董卓愤怒之下,索性也不装了,什么民心和名声,哪有麾下将士们的拥护来得重要?
而他所谓的下令捉拿逆贼,落到具体执行的层面,很快就变成了一次大规模的合法抢劫,百姓中稍有不从者,便被凶残的西凉兵乱刀砍死。
“诸位军爷行行好,放过我的孙女吧,她才十三岁呐。”
一位头发白的老翁哭喊着哀求,
然而换来的却是西凉兵放肆地大笑:“哼,十三岁就不能通敌了吗?我看你分明就是心虚!”
“老东西,你孙女我们只是带回去审审,只要审完了,确认她与乱党无关,自会放她回来,伱别不识抬举。”
“就是,审完了就把人放回来,你再敢阻拦,信不信爷几个一刀把你砍了?”
小姑娘被拽走时,哭得梨带雨:“阿翁,救我,救救我啊。”
老翁对孙女疼爱至极,哪里肯罢手,拦着几个西凉兵就是愤怒大骂:“你们这群畜生,放开我家莺儿!”
“老东西找死!”
不耐烦地一刀挥出,当胸劈下,老人很快便倒在血泊之中,死不瞑目。
相同的一幕,在眼前的这条十里长街之上,处处都在上演,有的妻子在丈夫面前被强行掳走,有的少女不过是与好友相约出来买些胭脂水粉,便被以通敌的罪名抓捕。
无辜的百姓在一群武装到牙齿的豺狼虎豹面前,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他们的财物被肆意劫掠,他们的妻女被强行掳走,甚至就连性命,也如草芥一般被冠以从贼的名义随手处决。
无数人在西凉兵的铁蹄之下哀嚎哭求,却得不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怜悯。
整座洛阳大市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被董旻派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其中的商户和居民根本无处可逃,一个个惊慌失措。
随后就有不少人躲进了醉月楼,想要寻求庇护,毕竟这里可是北中郎将王景的产业。
“都尉!”
“为何停下?”
“这……前方是北中郎将的产业,我们是不是……”
“哼,老子会怕他?给我进去搜!”
说是搜,实际上就是打砸抢,就连大掌柜鲁方,也被暴打一顿,随后五大绑的沦为了阶下之囚。
董旻本就看王景不爽,此时更是借题发挥,想要给王景点颜色瞧瞧,趁机敲诈勒索一番。
而董旻兵围洛阳大市,纵兵劫掠百姓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王景耳中。
大市与西园同在外城西郭,相聚不过数里,因此得到消息之后,王景立刻就怒了,当即点齐兵马,杀了过去。
杨业还想劝阻:“主公,不可冲动啊,此时若触怒司空,无异于引火烧身。”
王景翻身上马,怒气已然涌上眉梢:“秉书,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董卓与世家之间狗咬狗我懒得去管,但百姓何其无辜?若我放任此事发生却不闻不问,以后还有何颜面让麾下将士听从我的军令?”
杨业闻言,看向周围,只见北军八营的士卒,超过半数都已经满眼血丝,义愤填膺,眸光之中仿佛能喷出火来。
此时已经不是王景想不想和董卓爆发冲突的问题了,而是此时他不得不表现出强硬的态度。因为北军八营,除开收编的丁原旧部是来自并州之外,其他士卒要么是来自凉州的六郡良家子,要么就是洛阳本地百姓。
甚至有一些士卒的家人和亲眷,就在洛阳城西的大市里讨生活。
王景若是不管,军心的基本盘还要不要了?
很快,王凌、荀攸、张辽和阎行等人,也纷纷赶来。
荀攸作为谋士,上前一步:“主公,董卓甫经刺杀,此时与之冲突,并非明智之举,或可通过交涉解决。”
不得不说,荀攸出身世家,提出的建议并无不妥。
然而王景却是目光坚定,语气毅然:“我知道,可有些事一旦退让了,我就再也不是我了。”
此刻的王景,心中已经出离的愤怒。
明明是军人,却向无辜的百姓挥动屠刀,这种事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王景绝不希望自己以后活在这样一个百姓如猪狗般毫无尊严的世道之中,他想要改变这一切。
曾经的他只想活着,因为那时候他在这个世界毫无羁绊,也没有倾注任何的感情,所以可以才会心安理得的当一条咸鱼,毕竟周围的人和事,并没有什么值得他牵挂的。
可是现在,他心中开始有了牵挂。
不仅有了珍视的人,身边还多了怀揣着共同志向的战友,有了无数信赖和拥戴他的北军士卒。
自己,已经不是孑然一身的孤家寡人。
自己,不能让麾下的将士追随者失望。
“出发!”
“万胜!”
王景振臂一呼,麾下的北军士卒无不狂热地响应,云集而景从,他们愿意誓死追随这样一个把他们当成人而不是当成筹码来看待的主将,他们虽然卑微,却也发自内心地渴望活得有尊严。
荀攸见之,心中不知为何深受触动,他原本以为自己会是一个冷酷无情的谋士,永远只会做出最理智的判断。
可现在,他忽然觉得陪着这样一位有人情味的主公去疯一回也挺好的。
数千士卒,很快就直扑洛阳大市而去。
扬起的漫天烟尘之中,名驹绝影,四蹄健步如飞,快如疾电。
王景手持名剑纯钧,一马当先,正巧遇上了董旻。
此刻,董旻铮雄赳赳气昂昂的带着士卒想要返回内城,他们满载财货和妇女,一个个放肆的大笑,仿佛狩猎归来,一些西凉兵还围着惊恐不安的妇女品头论足,目光肆意,笑声淫邪。王景直接披挂上马,以列阵的姿态迎敌。
董旻已经接收了车骑将军何苗的部曲,手下有万余兵马,自认为兵强马壮,所以不把王景放在眼里。
甚至看到他带兵怒冲冲地过来,还在阵前出言威胁道:“王元旭,常言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我家兄长如今位列三公,正是求贤若渴之际,你不如率北军八营来投靠吾等,届时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此时,王景看到的是被割下头颅当成战功悬挂在战马上的一个个人头,那是一张张绝望而痛苦的面容,他们都是无辜的百姓,什么都没有做错,却无端遭此横祸。
还有那些被掳掠而来的妇女,她们之前不是在家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就是待字闺中的黄闺女,是活生生的人,本该有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可是此刻却如牲畜一般,被人用绳子困住双手,拖拽而行。
哭得红肿的双目,眼角留下道道深深的泪痕,仿佛在述说着她们心中的悲戚与绝望。
不是没有上过战场,也不是没有见过鲜血和死亡。
但如这般军队针对平民的暴行,王景却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论及军纪,西凉兵绝对是比黄巾军还要稀烂的存在。
这一瞬间,王景忽然明白了历史上的王允为何曾想过要处死这样一群豺狼虎豹了。
虽说西凉军中其实并非全都是坏人,比如段煨所部的军纪就不错,其人也称得上是忠勇,是一个值得敬佩的军人。
可如董卓、董旻、李傕郭汜之流,他们麾下的西凉兵卒,全都拉出去砍头保证没有几个是冤枉的。
一支劫掠成性的军队,甚至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对于百姓而言,他们就是一群有理智却更残忍暴虐的野兽。
王景就算再怎么没有骨气,也不会追随一个这样的暴君,当即怒声讥讽道:“董卓算老几,也配让我追随?”
董旻大怒:“王景,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吃你玛!”
王景怒骂之后,便拔剑出鞘:“众军听令,给老子砍死眼前这群乌龟王八蛋!”
“不知死活,给我拿下!”
董旻仗着兵力优势,以及背后还有董卓撑腰,因而今天有意要和王景新账旧账一起算,他信心十足地下令手下发起进攻,欲一举击溃王景麾下的北军八营。
王景早就做好了要全面开战的准备,因而直接催动白猿剑煞,抢先发起进攻:“结阵,今日我就要为死去的百姓讨回公道!”
“杀!”
二百铁甲重骑率先从大营中冲杀出来,他们队列整齐而密集,士气高昂,正是阎行所重组的屯骑营骑兵。
这些骑兵一个个勇猛坚毅,皆为西凉六郡出身的良家子,家世清白,性格敦厚,心中有着传统的道德和善恶观,与董卓麾下的西凉兵形成鲜明对比。
董卓麾下的西凉兵骁勇善战,可他们没有信念,只是为了欲望而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钱财和女人。所以他们纵使强大,也不过是一群暴虐残忍,没有信念和信仰的野兽。
而王景却深知真正的王者之师,绝不可能由一群豺狼虎豹来组成,只有好人,才能成就一支真正百折不挠,百战不殆的铁军。
所以这一次,王景才会不惜与董卓爆发全面冲突,也要挺身而出。
只因为王景想要告诉麾下的士卒,大家应该要为百姓而战,为心中的道义而战!
“屯骑,强击!”
阎行怒发冲冠,他所统领的这二百重甲骑兵,最擅长的便是正面强攻的战法,以汹涌的铁蹄,踏破敌阵,斩将夺旗。
只见屯骑营的士卒一个个人与马皆披重甲,甚至还有王景给他们配备的双边马镫,战力已然激增。
仅仅是两百余骑,汇聚而成的钢铁洪流,其势便如山洪倾泻一般无可阻挡,直接狠狠撞入敌人兵阵之中。
强大的冲击惯性,直接碾碎了董旻军前排的士兵。
铁蹄之下,血肉成泥。
屯骑校尉阎行手持一杆奔虎错金矛,骑在马背上虎啸三声之后,便连斩西凉军三员小将,直接带人将敌军前阵杀穿,第一次向世人露出北军重甲骑兵的锋锐爪牙,气势如猛虎下山,勇不可当。
即将步入壮年的阎行,此刻无论是战斗的经验,还是根基的雄厚,都已然臻至化境,再过几年,便可进入巅峰期。
反观董旻今日带出来的兵马,看似人多势众,除开嫡系的西凉亲兵之外,实则有半数以上都是临时拼凑的杂牌部队,何苗这位旧主新丧,他们为了钱才投奔董卓,抢劫的时候嗷嗷叫,真要打硬仗立马就萎了。
遇到阎行和屯骑营这样的硬茬,更是没有多少士气可言,上万人竟被两百骑兵当场就打破了胆,被杀得丢盔弃甲,四散奔逃。
王景将指挥权交予熟读兵法战策的荀攸,只见他从容调兵,在阎行杀穿敌军前阵,制造混乱之后,立刻命张辽率领胡骑营迂回包抄,切割敌军,让眼前的西凉兵无法形成合力。
张辽挥舞着画龙擎天戟,所到之处龙吟咆哮,戟影翻飞,顷刻间便砍死了董旻的手下亲兵,还将董旻本人绑缚至王景面前。
此刻董旻彻底没了之前的威风,头盔被扫落在地,浑身狼狈不堪:“王元旭,安敢辱我至此!”
“辱你?董卓今日若是不给我一个交代,老子剁了你的狗头!”
战斗结束得很快,王景连忙让人救治百姓,让幸存者当场指认出同时将那些参与行凶的士卒,然后当场以军法处决。
等到李傕带着飞熊军闻讯前来支援时,看到的是董旻那肥硕的大脑袋,此时正被王景踩在脚下。
这等奇耻大辱,李傕自然无法接受,当即便对王景大怒道:“北中郎将,快放了奉车都尉,你难道真要与司空为敌不成?”
“呵呵,生死看淡,不服就干,你若要战,我们现在就可以先打干一场,大不了鱼死网破,你有这个胆量吗?”
王景以手按剑,眼神锐利,已然摆出一副不惜死战的架势。
对上董卓这种人,越是退让,只会换来对手愈发得寸进尺,唯有摆出强硬的态度,才能逼迫他权衡利弊。
李傕此刻恨不得现在就杀上去将王景斩于刀下,可董旻是董卓唯一的亲弟弟,他投鼠忌器,不得不回去汇报董卓。
司空府邸,还在养伤的董卓听到亲弟弟擒,麾下士卒伤亡不轻,当即怒不可遏:“王景小儿安敢如此!真是岂有此理!”
“小子狂妄,欺我西凉军无人吗?”
他的部将华雄和张济等人,亦是愤然出声,他们带兵征伐四方,纵横南北西东,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欺负过?
王景的行为,简直是在啪啪啪地打咱们的脸,因此愤怒之下,西凉主将无不叫嚣着开战,要跟王景拼了。
华雄自恃武力勇冠西凉诸军,根本不把王景放在眼里,挺着雄壮的身形便主动请缨道:“整个洛阳都说北中郎将王景得霸王剑意传承,武道资质绝世无双,雄偏偏就不信了!大家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胳膊,他难道还能有三头六臂不成?我这就去把他的脑袋砍了带回来!”
“就是就是!”
“定要他瞧瞧我们西凉军的厉害!”
郭汜和樊稠也摩拳擦掌,想要用王景的人头,来成就自己的名声,顺带着还能出一出风头,加官进爵。
西凉军本就是一群骄兵悍将,他们看不起关东人的文弱,自以为武勇天下第一,王景这样的世家子弟,在他们看来不过尔尔,杀之如杀一鸡罢了。
董卓不顾伤势,带上吕布,点齐兵马,立刻便自上西门而出,直扑外城西郭而去,将西园给围了个严严实实。
两军剑拔弩张,一副随时都要火并的架势。
“大哥,救我!”
西园门前,一处土台之上,董旻看到董卓后当即呼声求救,他被王景按在地上摩擦,面皮都磨出血了,样子狼狈至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