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公孙度,你不乖喔
两名暗卫沉默肃立,铁铸的面具遮住了他们的脸,让人看不到他们的面容和表情。但露出的一双眼睛里,轻蔑的目光却深深刺痛着陈宫的自尊。
随后他们转身就走,也不搭理陈宫。
“竟然真的不杀我?”
见自己没被灭口,陈宫心中错愕不已,他不肯相信王景是一个愿意遵守诺言的人,毕竟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明知道自己的本事,还放自己回去,世上真有这种傻子吗?
还是说,在王景的眼中,自己不过是无名小卒一个,不足为虑?
“祁侯,今日不杀我,将是你这辈子犯下的最大错误!”
陈宫有种受到轻视的感觉,自己堂堂兖州第一谋士,在王景的眼中,竟然是这般的无足轻重,他绝不接受。
离开虎牢关没多远,单骑独行的陈宫遇到了一支商队。
其中一人笑道:“公台,你活着回来了。”
“孟德?”
看清来人样貌,陈宫露出惊喜的表情,随即责怪道:“你竟然亲自前来接应,就不怕被人认出,命丧此地。”
责怪的语气之中,还有几分感动,几分感慨。
曹操则是下马,上前一把抱住陈宫:“别人过来我不放心,现在看到你没事,我才松了一口气,能平安回来就好。”
洛阳之行,凶险万分,当初陈宫自告奋勇要去,曹操就曾反对过。
“唉,平安……”
陈宫目光复杂,和曹操说了自己被荀攸擒获,又与王景见面的事情。
曹操本就是一等一的智者,所以陈宫想听听他的意见和看法:“孟德,你曾与祁侯结交,对他更为熟悉,你觉得他为何要放我回来,这件事情想不通,我寝食难安。”
智者总是考量太多,尤其是现在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兖州紧挨着京师,而王景又不是什么“好邻居”,对上此等生死大敌,无论陈宫还是曹操,都不敢有丝毫的轻忽大意。
“我也猜不透王景此举的用意。”
曹操苦思良久,最后还是只能把手一摊,表示猜不出。
“连孟德你也猜不透吗?”
陈宫表情阴沉,最后只能长叹一声:“看来只能见机行事了,希望是我太多心了吧。”
…………
卫将军府,一只浑身红褐色羽毛的信鸽轻轻落下。
王景抓住信鸽,将其爪子上的密信从竹筒中取出,很快便看完上面的内容,原来是周泰、蒋钦、阎行他们在各地设立军府成功的消息传了回来。
几人四处奔波,成效显著,基本上每一个县,都设立了一处军府,多则数千人,少则几百人,很快就帮王景征召到了五万兵力。
虽然这些人大多都是乡勇,组织度低,战力拉胯,但用来本土防守和维持治安却是够用了,让王景无需将主力部队分兵各处镇压地方,而是可以集中起来,随时策应各地。
如今有了五万半耕半农的府兵,王景对京师四郡的统治总算是彻底稳固下来,借着安插在各地的军府,实际控制力甚至得以抵达县乡一级。
某种程度上,王景此举可谓是初步打破了世家和豪族对地方权力的垄断。
而更妙的是,平定叛乱之后,王景从战败的世家和豪族那里,夺取到了大量的人口、土地和财富。
如此一来,推动产业升级的资本就有了。
看着窗外开始飘落的雪,王景目光变得深邃而悠扬:“是时候,推动下一步的计划了。”
而另外一边,荀攸正在家中读书,忽然管家来报:“老爷,有客登门。”
“谁?”
“是……”
“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有话就说啊。”
“是河内太守。”
“……”
如果说这世上有一个人是荀攸最不想看见,却又不得不见的,那就只有荀彧了。
“唉~,麻烦啊,将人带进来吧。”
“是。”
很快,管家便将荀彧带到了后堂。
“贤侄,许久不见了,看到我,就算不行大礼,也要行小礼吧,否则那便是无礼了。”
当着管家的面,荀彧一本正经的训斥说道。
而按照辈分,荀彧是叔,荀攸是侄,还真就只有挨训的份儿。
管家嘴角抽动,想笑又不敢笑,只能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然后悄咪咪地退下,给叔侄二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待管家走后,荀攸这才没好气地别了荀彧一眼:“我不是说了,别叫我贤侄的吗?”
“但你是我的贤侄啊。”
“我比伱大了六岁!”
“岁数归岁数,辈分不能乱啊。”
荀彧一脸吃定荀攸的表情,脸上始终挂着淡定从容的微笑,长辈的气质这一块,他拿捏得死死的。
从小到大,喊一個比自己小六岁的小屁孩当叔叔是一种什么感觉?
荀攸表示自己深有体会。
然而儒家最重礼节,无礼不立,所以再怎么不满,荀攸也只能忍了,招呼荀彧坐下后,开口询问他的来意:“说吧,文若今日特意登门造访,所为何事?”
聊起了正事,两人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荀彧收敛笑容,目光凝视着荀攸:“公达,你这次做得太过了,你可知此次战役,总共死伤了多少人?天下世家,又对你有多少的怨言和愤恨?”
虽是教训的语气,但更多的,是荀彧对荀攸的关心和告诫。
王景与荀攸一同布局和谋划,最终引得种辑和王服入局,将四郡之地的所有潜在反抗势力一网打尽。
如此计谋,就算最开始的时候没人看破,如今王景政令通畅,四郡世家遭到血洗,其他的名门望族也肯定是回过味儿来了。
天下这么大,智谋之士不在少数,通过事后的复盘与推敲,王景与荀攸的布局必然瞒不过有心之人。
而王景的举动,显然触动到了天下世家和豪族的根本利益。
荀攸的行为,更是被不少人当成是助纣为虐,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所以荀彧才不得不借着回京述职的机会,亲自跑来见荀攸,当面提醒他要小心:“你可知现在外面有多少人想要杀你?你难道真要将自己置于险地吗?”
荀彧的意思,荀攸当然明白,但是他也有自己的选择:“文若,我与你所走的道路不同。”
“有何不同?世人都说我是荀家的王佐之才,却没有多少人知晓,论智谋和见识,公达你丝毫不弱于我。可你为何偏偏要如此自寻死路呢?当你满手血腥,满身污秽,就不怕史书上留下骂名吗?”
兵谏虽然是王服和种辑所发起的,但战争的发生,却是荀攸帮助王景筹谋策划,在暗中完成了所有的布局。
这样的算计,瞒得过普通人,却瞒不过有王佐之才称号的荀彧。
所以在一开始,荀彧才会说荀攸做得太过。
只因为他的计谋,杀戮太过,必被天下儒生所诟病,百年之后,说不定还得背上骂名,遗臭万年。
荀彧都替荀攸感到惋惜;“你是智者,就应当明白,史书之上,阴谋诡计难登大雅之堂。以你的智慧和才学,你本来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更好的未来,名垂青史流芳千古不好吗?何必要让自己成为一个见不得光的大阴谋家?”对于荀彧的这一番真心话,荀攸的回答,却是义无反顾:“这世上,总有一些困难的选择,必须有人去做。既如此,为何那个人不能是我呢?主公欲推行新政,我身为谋主,自当为主公筹谋布局,铺平道路。”
“因为你的计谋,如今世家缄默,豪族无声,所有改革可能会遭遇到的阻力,都因为这场战争而被消灭。但凡事都有代价,昔日主父偃为武帝效力,一纸推恩令为武帝解决藩国之患,可你不要忘了主父偃的下场。”
“主公不是武帝,而我也不会成为主父偃。”
荀攸神色自若,与王景相处越久,他就越觉得为这样一位主公效力实在是人生一大幸事。
王景欲改革帝朝沉疴,开创前所未有之盛世。
而他荀攸能从旁辅佐,无论成败,都必将名留史册,成就一段君臣相得的的千古佳话。
为此,荀攸不惜用最为激烈却也最为快速和有效的手段,替王景扫平了改革将会遇到的所有障碍。
荀攸并非残忍和冷血之人,他只是在所有的选择中,选了代价最小的那一个。
但那些被牺牲的人,却不会因此而感激他,因此这份沾满血腥的功劳,荀攸的名字与功绩注定不能被公诸于世,要被历史所掩埋,只留下他的名字和身份。
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总有一些人注定要被隐藏在黑暗之中,不见天日。
而身为顶尖的智者和谋士,无论是荀彧还是荀攸,心中都早已预见了这一切。
甚至就连贾诩,当初都想要劝荀攸多为自己想一想,
然而荀攸不是轻易就会改变想法的人,他心中早已有了决断:“所谓谋略,说到底也不过是得与失的取舍,即便满手血腥,我也绝不后悔。在主公的伟业面前,任何敢于阻拦之人,我都会动手除去,绝不姑息。”
眼见劝说无果,荀彧只能离开。
荀攸亲自将荀彧送出门外,看着荀彧离开时的背影,他已然明白,哪怕同是颍川荀氏之人,彼此今后恐怕也注定要走上不同的道路。
荀攸坚定站在了王景这一边,为心中的宏伟愿景不惜一切代价。
至于荀彧,他虽然也遵循了荀爽乃至整个颍川荀氏的意志投靠王景,称呼王景为主公,但荀彧内心深处,未必就完全认同王景的理念。
这就是荀彧与荀攸最大的不同,而两人的分歧,也代表着新党势力的内部,已经有了与王景不同的声音。
或者应该说,这些声音本来一直都在,只是在王景以酷烈手段扫灭四郡的叛乱世家之前,都不曾冒头罢了。
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曾经王景嘲讽旧党内部不是铁板一块,如今新党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荀攸不由得为此忧心忡忡。
回去之后,荀彧心情同样烦闷,他便约了好友郭嘉和戏志才出来喝酒。
郭嘉擅察人心,一看荀彧的表情神态,就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再推敲一下时间,顿时就明白了个中因由:“文若,你见过公达了?”
荀彧抬头一饮而尽,随即将酒杯重重落下:“是。”
“看来你没说动他。”
郭嘉露出了然的神色,而对于这份结果,郭嘉一点也不感觉意外。
其实荀彧也早就能预料到这个结果,但荀攸终究是荀家的人,而他和荀攸也从小就关系亲密,名为叔侄,实则亲如兄弟。
所以荀彧才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荀攸走上歧路而无动于衷。
“奉孝,志才,你们说,我与公达,谁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酒入愁肠,荀彧脸上也多了几分醉意。
郭嘉拿着酒杯,脑海中不由想起了当初在洛阳与王景相处时的日子,最后叹气一声:“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对错,有的只是取舍。”
戏志才不知回想起了什么往事,也在感慨:“智者虽有看破迷雾的智慧与眼光,但人的力量终究有限,所以不是每一次取舍,都能心甘情愿。文若,别想太多,还是静观其变吧。”
身为朋友,戏志才和国家也只能这般安慰荀彧,希望他能走出内心的阴霾。
卫将军府,虽已入夜,却仍灯火通明。
王景的案几前摆放着几份暗卫呈送上来的密报,看得眉头大皱,尤其是其中的一份,来自幽州。
“北方出事了。”
王景看完密报后,当即命人去请来荀攸。
荀攸批了一件外套便快速赶来,进门后身上还挂着雪,他一目十行地看完密报,也露出了震惊和凝重的表情:“公孙度竟敢自封辽东侯!”
如今的炎汉帝朝的北方同样不太平,除开地位最为尊崇的幽州牧刘虞之外,还有好几股势力彼此争斗不休。
公孙瓒称雄辽西,袁绍与韩馥争霸河北,如今公孙度也不甘寂寞,竟敢无视朝廷权威,公然起兵割据辽东,抗拒帝朝政令。
广袤的幽州大地,此刻赫然上演起了五强争霸的格局,而最后胜利之人,将占据中原最为雄厚的根基。
原本这个局面,王景是乐见其成的。
然而这份从刘备和张飞的老家涿郡送来的情报却让王景怒不可遏。
要知道公孙度可不仅仅是自封辽东侯这么简单,此人狼子野心,还自领并州牧,行籍田,郊祀天地等天子之礼,又分辽东为辽西,中辽郡,自置太守,简直视朝廷法度如无物,等同于直接无视了王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合法性。
而且并州那可是王景的地盘啊,目前张辽出任并州牧,在当地大力兴办矿场挖掘煤炭和陨铁矿石,已经成了王景煤铁联营产业计划的关键一环,公孙度对并州宣示主权,明摆着是不把他和北军放在眼里了,有着虎口夺食的打算。
荀攸深知此事的严重性:“主公,此事若处理不当,朝廷的权柄,主公的威名,恐怕都将荡然无存。”
虽说经过董卓之乱和联军围困,帝朝的权威早已丧尽,失去了对地方的威慑力。
但如今王景挟天子以令诸侯,各路诸侯虽然心里不爽,但表面上还是认的,偶尔还会上交一部分赋税,当做钱买平安。
可公孙度却在这时候跳出来搞事情,这摆明了是在打王景的脸,若不处置,损害的就不仅是王景的颜面和名声,还有很多实际的利益。
所以王景的心情才会非常不爽,更不用说并州可是被他当成了大本营和大后方,尤其晋阳是太原王氏的根基所在,龙兴之地,绝对不容有失。
所以王景问计于荀攸:“公达,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
荀攸想了想,断然说道:“主公,可任命公孙度为辽东太守,加封宁乡侯,命其东击高句丽,西攻乌桓,威行辽东沿海一带,阻其南下之路。”
王景手指轻扣桌面,心中权衡一番,觉得荀攸这个牵制的计策确实不错,便点了点头:“可。”
随后王景又问道:“何人可担此重任?”
荀攸回答道:“听闻南中郎将徐荣乃幽州玄菟郡人士,与公孙度是同乡兼好友,可命其出使辽东。除此之外,还可修书一封给公孙瓒,让其率兵进逼,制造足够的压力,迫使公孙度就范。”
“好,就依你之计行事。”
不得不说,荀攸的计策确实最为稳妥。
王景现在把主力部队都集中在洛阳地区,对于辽西是有心无力鞭长莫及。
给公孙度封官赐爵,也是权宜之计,毕竟钓鱼也得先下钓饵,才好引诱鱼儿上钩。
当前最重要的便是驱策公孙度向东和向北扩张,消耗他的实力,免得他把目光落到并州上面,动什么歪脑筋,打破王景原先的布局和计划。
而张辽在并州的兵力用来防守外族便已十分勉强,若是与公孙度火拼,无论胜败,都是血亏。
所以王景并不希望和公孙度开战。
“若要徐荣出马,梁县一带,又该交由谁来镇守好呢?”
王景心中略加思索,很快便有了一个最为合适的人选:“公达,魏延回来了吗?”
“折冲校尉正率军在缑氏县平乱,要调他进京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