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朱标 沐英之感慨:小弟才能远在我俩之上啊!
“小英子?!”
“你……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快,快过来让娘好好瞧瞧!”
“翠竹,把屏风撤去,小英子是自家孩子,遮遮挡挡的做什么?”
马秀英满脸惊喜,朝着沐英一顿招手。
翠竹赶忙上前,将屏风撤去。
“……娘!”
沐英心中感动,也不起身,就这么三滑两滑,滑跪到了马秀英的面前。
要说对谁感情最深,他绝对不会有半点犹豫,必然是义母马秀英!
自幼父母双亡的他,行乞为生,若非遇到义父义母,他早就在战乱中饿死病死了!
而那个时候,朱元璋和马秀英还没有生下朱标,所以沐英这个义子,马秀英其实是作为亲儿子在照顾的!
也正因此,沐英不同于其他义子,甚至不同于其他皇子。
‘小英子’这样的昵称,可是唯二的!
“哎,好,好……好孩子。”
马秀英拍了拍沐英的脑袋,笑道,
“倒是黑瘦了些,却也精神。”
“起来起来,地上凉。”
沐英嘿然一笑,挠了挠头,这才起身。
“沐英,咱不是安排你在建宁练兵么?怎么突然回来了?”
朱元璋倒是没有马秀英那般激动,只是笑着问道,
“咱可没召你回来。”
沐英神色一正,转身朝着朱元璋拱手行礼。
“回爹的话,孩儿这次回来,是向爹汇报建宁练兵的情况的。”
他正色道,
“此外,大将军召集全军将领前来应天,学习新的练兵之法,孩儿也在被召之列。”
“原本是没那么快到应天的,可孩儿路上听说爹娘还有标弟求雨的时候淋了雨,都卧榻在床,不由得归心似箭,日夜兼程,终于在今天赶到。”
朱元璋恍然。
“原来是徐达召集你们,新的练兵之法……呵呵,说起来,这还是你这个弟弟开创的呢。”
老朱指了指朱橘,笑道,
“上回叫他们几个小子演武,就他鬼点子最多,你徐达叔叔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硬是觉得他练兵有独到之处,要全军推广。”
“咱还以为他说说而已,没想到还真的把你们都召集了起来。”
话语之间,虽然没有明说,却也带着几分自得之意。
有那么几分跟沐英炫儿的意思。
“哦?原来是这样!”
沐英神色一惊,不由得竖起大拇指道,
“看来弟弟的确是千年一遇的奇才啊!天佑咱们朱家!”
朱橘尬笑两声。
面对这种夸赞,他都已经免疫了。
“说说你在建宁的情况吧。”
朱元璋略微直了直身子,道,
“最近生病,都没人来跟咱奏对奏对。”
“正好你来了。”
作为劳模的老朱,这几天躺在床上,可真是给他闲出个屁来了!
此刻能听沐英汇报,于他而言也是难得的乐趣。
“是。”
沐英拱了拱手,道,
“孩儿奉爹的命令,在建宁练兵,并节制邵武、延平、汀州三卫,一开始三卫的兵马军纪较为松散,且有几分不服管教。”
“孩儿首先是将本部兵马练精练壮,而后在福建境内四处剿匪灭贼!这便算是实战训练!两年下来,可以说是兵强马壮,而后孩儿再组织联合演武,让三卫的兵马都看看本部兵马的强大!”
“此外,每次演武还要进行排名,优胜者有犒赏,劣等者则是要进行加练,还需完成一些我制定的作战任务。”
“如此一来,孩儿树立住了威望,也形成了制度。纵然孩儿离开,只要制度在,福建的兵马就不会差,也不会乱!”
一番话语,听得朱橘连连点头。
不愧是将来的云南王啊!
手段精妙,年纪轻轻,就把整个福建的军队都整肃好了!
所以说,人和人之间就是存在客观差距的,尤其是领导。像沐英这样的人派出去领导一方,谁会不放心呢?
“嗯,不错!”
朱元璋颔首道,
“你有这般作为,说明是把咱教给你的那一套都吃透了。”
“在咱的诸位义子和亲子里,你的能力是排在前列的,让你在福建,有点大材小用了!这次你带副将了吗?”
沐英一怔,旋即点了点头。
“自然是带了。”
“可靠吗?才干如何?”
“……还可以,人比较忠厚踏实,做事也比较牢靠,是孩儿从平民军官中提拔起来的。”
朱元璋听完这番话,也是点了点头。
“好,你看人的眼光,咱不怀疑。到时候让副将和你一起观摩学习,学完了让副将回福建接管军务就是。”
他道,
“你留下中枢,帮咱。”
沐英听到这话,顿时有些欣喜。
“真的?”
他倒是没想到,此次回来,竟然会被留在中枢!
权力和前途倒是其次,这主要意味着……自己可以陪伴亲人左右了啊!
“自然是真的。”
朱元璋打量了沐英一番,笑道,
“我们小英子……也历练的差不多了。”
“正好,咱现在也正缺帮手,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对于重要的位置,咱还是交给你这样的自家人,才放心。”
沐英虽不姓朱,但在老朱眼里,这小子也是值得绝对信任的!
属于是白名单里的一员。
“谢谢爹!”
沐英跪伏在地,叩谢恩典。
这叩谢的,主要是那一份弥足珍贵的信任!
“行了,军国大事以后有的是时间给你们商量,现在不要聊那些。”
马秀英道,
“孩子都来了好一会儿,也不招呼人家坐。”
“翠竹,泡茶。”
“上个果盘……两个。”朱橘喊道。
坤宁宫的贡果是全大明最好的——来自美食评论家朱橘。
翠竹应声而去,而沐英也是从地上爬了起来,笑道:
“对了,爹、娘,我这回从福建带了不少特产过来,有最上等的鲍鱼,还有龙眼,据说都是有滋补效果的。”
“到时候您二老恢复一些了,可以烹制烹制,尤其是那鲍鱼,福建本地有道特色菜,名叫佛寿全,其中一味主要食材就是鲍鱼,滋味儿尤为不错。”
“我这回也带了一个闽菜厨子,或可让其加入御膳房,为你们改善改善口味。”
马秀英抿嘴一笑。
“你倒是贴心,还给我们带厨子来了。”
她笑道,
“一直听说闽粤一带的饮食独特,自成风格,这回倒是可以尝尝鲜了。”
“对了,冯丫头这回跟你一起来了么?许久未见她了。”
沐英听到这一问,神色稍稍一黯。
“她……身体不太好,一直在福建养病。”
他低声道,
“原本是想把她也一起带来的,她也想来,却怕一路颠簸劳累,经受不住,最终未能成行。”
马秀英微微颔首。
“她也是个柔弱的体格子,比我都不如。”
“这样吧……虽然宫里的太医医术平平,但好歹比外面的郎中要好些,我喊一个去福建,给丫头好好治一治,若能好转,也好来应天团聚。”
沐英神色动容。
“谢谢娘!”
他又再度跪倒在地,由衷的感激。
自己只是一个养子,却能得到身为皇后娘娘的义母如此全方位的关怀。
如何能不感念此恩呐!
“起来起来,都是自家人,总这么客套做什么?”
马秀英抬了抬手。
正聊着,屋外一道声音传来;
“英子哥,英子哥!”
人还未到,焦急的喊声已然是传了过来。
沐英眉头一挑,赶忙转头看去——
只见朱标在几个内侍的搀扶下,走到了院内,当他看到沐英的那一刹那,顿时激动的不能自已!
“哥!”
他此刻还发着烧,走路都还有些走不稳,但还是一路跌跌撞撞的冲了上去!
沐英见状赶忙迎了下来,将朱标扶在了怀中。
“可想死我了!”
“可让我想死了!”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出这句话,而后皆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两人的兄弟感情,那可真不是盖的!
对于一众皇子来说,朱标是大哥。
而对于朱标来说,沐英是他的大哥!打小老爹不在,都是沐英这个长兄带着自己玩儿!
上山打猎,下河摸鱼。
一看到沐英,朱标脑海里就涌现出了各种各样的场景,那是他童年最美好的记忆!
“咳咳,咳咳咳……”
朱标笑着笑着,一激动,又是咳嗽了起来。
沐英赶忙将其搀扶着进了屋里,又摸了摸他的额头。
“标弟啊,你这烧还没退啊……”
“快,快,别受了寒。”
“你这身体啊,当年不是挺好的吗?我带你玩儿的时候,也没见你跟不上啊……”
沐英有些纳闷。
怎么几年不见,朱标都虚成这个样子了?
当年都是活泼好动的娃,他现在筋强骨壮,有用不完的力气。
反观朱标,却是病恹恹的,人也瘦了,精神也委顿。
“嗐……是我自己透支太多了,自不量力导致的。”
朱标苦笑着摇了摇头,摆手道,
“不提这个了……我,我先给爹娘问安。”
说着,他迈着步子走到朱元璋和马秀英面前,正欲下跪请安,却听马秀英喊道:
“小橘子!”
朱橘心领神会,迅速将朱标搀扶住。
“那些劳什子繁文缛节,你管他干嘛?我们朱家从来都不讲究这个!”
马秀英蹙眉道,
“标儿,你烧还没退?”
“过来,娘摸摸。”
朱标有些无奈,但也只能乖乖上前,坐到了老娘的身边。
马秀英手法娴熟,先是摸了摸朱标的额头,而后又摸了摸他的后脖子。
“是还有点热。”
她道,
“当初彭玄道长教过我一招,用针刺大椎放血,可以解热。”
“我就学了这么一招,好几个夜里,小橘子发高烧到了惊厥的地步,都是靠着这一招保命的。”
“翠竹,取银针来。”
朱橘闻言,不免有些讶异。
“娘,你居然还会针灸?”
马秀英轻哼一声。
“你惊讶什么?为了你,我可是学了不少东西,都是急救用的。”
她道,
“你的病症罕见,当时的郎中又都不敢下手,怕给你弄死了,所以,只能我自己亲自来。”
“说起来,我也算半个郎中,偏科的那种。”
正说着,翠竹已然送上银针。
马秀英果然是手法娴熟,一只手捏着银针,一只手按住了朱标的脖子,找准了穴位。
“咳嗽一声。”
“咳!”
朱标正巧觉得喉咙有点痒,一声咳嗽,那银针顺势就透了进去。
马秀英反复提拉了几下,带出来几滴血珠。
“有没有舒服点?”
她问道。
“嗯……好像是没那么晕了。”
朱标晃了晃脑袋,有些惊奇的道,
“娘,您这真神了!”
“比太医都行!”
马秀英嘴角微微上扬。
“那是自然,之前算命的都说我命带天医,要不是这些年跟着你爹南征北战我得管好后勤,我早就去学医了,说不定现在都出师了。”
她笑道,
“尤其是这个针灸,我胆子大,敢扎!这针灸追求的就是立竿见影的效果!只要扎对位置,马上你就舒服了!”
“行了,你就在我这靠一会儿,咱们一家子今天也算整齐,正好聊聊天。”
朱标此刻精神稍稍好了一些,便也露出笑容,乖乖靠在老娘的身边。
翠竹的茶和果盘也送了上来,满满两大盘,看的朱橘两眼放光。
“你们聊着,我先吃会儿……”
“今天开了几个时辰的朝会,可饿死我了!”
说着,他已然是攥着两个果子,吭哧吭哧了起来。
朱标看向沐英,有些兴奋的道:
“哥,福建那边有意思吗?跟我讲讲那边的趣事儿呗!”
这一声哥,叫的十分顺嘴,而也就是在沐英面前,朱标才会表现的像是一个弟弟。
“当然有!福建人……性子和咱们徽州人可不大一样。”
沐英笑道,
“他们不爱种地,爱跟人打交道,爱做生意爱冒险,对于神佛的笃信更是超过了我们。”
“我跟你讲啊……”
沐英分享着福建的趣事儿,和朱标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热火朝天,朱元璋和马秀英时不时也插两句嘴,至于朱橘这个幼弟……则是专心致志的爽吃,炫完果盘打了个饱嗝,又开始炫点心了。
一家子其乐融融,气氛和谐。
“对了,哥,你这次回京之后就不回福建了吧?”
朱标看着沐英,转而又看向朱元璋,道,
“爹,你打算给英子哥安排个什么职位?”
显然,朱标这是怕老爹说话不算数,想要让老爹亲口确认。
“呃……”
朱元璋一愣,而后笑骂道,
“你急个啥?咱这风寒还没好利索呢!”
“沐英的职位,咱会慢慢安排的!”
像沐英这样值得信任,又有才干的子侄,自然是要安排在刀刃上!
“我这儿倒是有个官儿。”
朱橘剃了剃牙,忽的道,
“临时性质的,但是权力很大!”
“沐英大哥要不要来玩玩儿?”
沐英闻言,微微一愣。
临时?玩玩儿?
这词儿听着……怎么这么奇怪呢?
“臭小子,让你当监国,是让你玩的啊!”
朱元璋瞪眼道,
“咱是要你沉淀下来,负责任的!”
“昨天表现还好,今天就现出原形了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偌大一个朝廷,交到了朱橘的手里,老朱心里也是有压力的。
他想看到的,自然是一个成熟稳重的朱橘,而不是一个吊儿郎当的纨绔!
所以,这话一出来他就跳脚了!
“哎呀我说老爹,你激动什么?那我换个说法好了!”
朱橘翻了个白眼,而后一本正经的道,
“基于目前的政治生态,我决定进行一些实验性质的政体架构改革!”
“眼下,需要一些值得信任的人配合我进行这场实验,以验证新架构的合理性和延展性。”
“所以,我邀请沐英大哥加入。”
“这么说……可以了?”
朱元璋:“……”
马秀英:“……”
朱标和沐英:“???”
这四个人面面相觑,四脸懵逼!
虽然听不懂朱橘在说什么,但听上去好像挺厉害的!
“如果弟弟,哦不,监国有需要,沐英定当竭尽全力。”
沐英神色一正,朝着朱橘拱了拱手。
谈正事儿,就得拿出谈正事儿的态度来!这就是分寸。
也正是因为他这个人很有分寸,才会被朱元璋和马秀英喜爱和器重。
“好!”
“那一言为定!”
朱橘咧嘴一笑。
“你……”
老朱正欲说话,却见朱橘一个眼神横了过来。
“你闭嘴!”
“现在我是监国,干啥都得听我的!”
“要不然,你就从床上起来,把我的监国职位给罢免了!不然就别跟我逼逼赖赖!”
朱元璋:“!!!”哒哒哒!
玉佩一阵颤动,但最终,老朱竟也没发作,反而是白眼一翻,重新躺倒在了床上。
“行!”
“咱倒是要看看,你到底哪来的底气!”
“要是把朝廷弄得一团糟,你就等着吧你!”
撂下这番话,朱元璋便闭上了眼睛。
沐英看着这一幕,有点傻眼。
“标弟啊……”
“这……朱橘弟弟一向都是这样跟爹说话的么?”
他扯了扯朱标的衣袖,小声说道。
那可是威严的义父啊!
老实说,自己在他面前都不敢大声嚷嚷的!包括朱标应该也是一样,谁敢和老朱叫板?
他一发威一瞪眼,谁不怵啊!
可朱橘竟然敢这样跟义父说话!
牛!
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朱标拍了拍沐英的胳膊,低声笑道,
“小弟这个人,很特别,所以他跟爹娘的相处方式也很特别。”
“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你当成特殊的个例来看待就可以了。”
沐英恍然。
但此刻,他看向朱橘的眼神中,却也不由自主的多了几分敬畏。
能有底气这样跟义父说话的人,那必然也是一个霸道而有主见,又极有自信的人!
说不定,就是义父第二!搞不好还是青出于蓝胜于蓝的那种!
绝对……不能把他当做小孩来看啊!
“哼哼。”
朱橘昂着脑袋,抹了抹嘴巴,道,
“我吃饱了!”
“你们先聊着,我先回了,前朝还有一堆事儿等着我去处置呢!”
“你们几个好好养身体,早点下床,也好让我不用再受苦。”
说罢,他便洒然而去。
只留下四人待在房间里,大眼瞪小眼。
正此时,朱元璋一抬眼,道:
“叫毛骧进来!”
哒哒。
须臾间,毛骧已然是走进了内院,朝着四人跪伏行礼。
“今天朝会都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说出来!”
朱元璋下令道。
朱标和沐英也是颇有几分好奇——他们当然也想知道,朱橘这个小少年主持大朝会,会是什么样子。
“遵旨。”
毛骧早有准备,今天他甚至抄了小本本,转而便熟练的掏出了本子,朗声道,
“今日朝会,首先……”
“……”
他一五一十的将朝会所发生的事儿叙述了出来,没有丝毫的添油加醋,只是平铺直叙。
可听着听着,朱元璋已是直起了身子。
朱标和沐英亦是神情认真,宛若上课听讲的学生一般。
马秀英则是面带微笑,神色悠然。
“……至此,大朝会结束,共用时两个半时辰。”
毛骧收拢小本本,恭声道,
“这也是大明开国以来,用时最长的一次朝会。”
沉默。
房间之内,只有沉默。
良久,朱元璋方才看向马秀英,低声道:
“难怪这小子刚才这么牛……他是真有点牛!”
“妹子,你儿子好像真出息了啊!咱怎么感觉……他比咱更像皇帝啊?”
“他的那些对新科进士的点评之语和勉励之语,就是咱也说不出来啊!这,这可真是……”
此刻,老朱都有点懵了。
毛骧嘴里的那个人,真的是朱橘?
怎么有种在听历史上一位明君故事的既视感呢!
“小橘子确实是出息了……他认真起来,是真的有能耐!”
马秀英亦是道,
“这些陈年旧事,疑难杂题抛上来,分明是官员们对他的一次试探,谁想到,他竟然可以如此巧妙的转移,将其变成了新科进士们的考题!”
“一场朝会,变成了殿试!既展现了他的手段,又收拢了新科进士们的人心,这……绝对会传为美谈啊!到今天,大明的这第一场科举,才算是圆满了,而且是出人意料的成功!”
“有此一次科举,我相信天下的士子们,一定都在企盼下一次科举的来临!”
在场三人皆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随机巧变,化腐朽为神奇,这便是朱橘的能耐!
大明的第一次科举,在他的手里,可谓是完成的漂亮!
“小弟的才能,在我之上。”
朱标由衷的感慨道,
“就他这几天挑大任的表现,我自认做不到像他这么好。”
“他这个人,就是懒了点,一心想着修道长生,若是能够一门心思扑在政事上,必然能够有一番作为!”
沐英神色一凛。
刚才只是跟朱橘打了个照面,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认为这是个聪明的天才少年。
而现在,听完毛骧的汇报,他才发觉……
朱橘在政治上,好像比他老练多了啊!
跟朱橘一比,自己就是个新兵蛋子!
这样的天才……将来会在大明王朝之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
沐英没有细想,他也不能细想。
“既如此……他刚才说的那个什么?什么结构改革来着?”
朱元璋略一沉吟,忽的道。
“政体架构改革……好像是这么说的。”
朱标提醒道。
“哦对……反正就这个玩意儿,沐英你就配合他一下,看看他能弄出什么样来。”
朱元璋指了指沐英,道。
“遵命,爹。”
沐英恭声领命。
现在,他也有点期待了……政治天才朱橘会给他安排什么活儿。
……
应天,宋府。
“参见监国。”
“老妇参见监国。”
宋濂的府邸并不大,在一众官员里,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小门小院。
但布局却十分典雅,给人一种简朴而又大气的感觉。
“不愧是大儒的府邸,一进门感觉脑子都灵活了几分。”
朱橘笑着抬手道,
“夫人请起。”
“宋师傅这会儿在哪?我想见见他,不必大张旗鼓的通报。”
妇人贾氏直起身子,带着朱橘走到了院内。
此刻的宋濂,正躺在藤椅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被子,手里则是捧着一本书。
“宋师傅好自在啊。”
朱橘笑着上前,道,
“在这里暖烘烘的晒着太阳。”
“这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听到朱橘的声音,宋濂一惊,手中书卷掉落在了地上。
“老臣……参见殿下。”
他正欲下拜,却是被朱橘一把扶住。
“年纪这么大了,就别跪了,我怕你到时候摔了讹上我。”
朱橘笑着弯腰,将地上的书卷捡起。
‘心学集’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这……殿下说得哪里话?”
宋濂有些尴尬的道,
“老臣怎么可能会讹您呢?老臣不会讹任何人的。”
身为品质高洁的大儒,他怎么可能会干这个没品的事儿?
“哈哈哈,开个玩笑而已,你们这些大儒就是太古板,不知道玩笑打趣。”
朱橘捧着书看了两眼,颔首道,
“这书编的不错啊!”
“心学……都发展到这个程度了?厉害啊!”
自己当初只是阐述了一些核心观点,要说著书立说,那绝对是不够格的。
满打满算加起来,也就是几页纸而已。
可如今,心学竟然都能够汇编成集了!
“主要还是以殿下所阐述的观点和言论为核心,其他无非是注释和延伸罢了。”
宋濂笑呵呵的道,
“里头有三篇,是老臣撰写的。”
“说起来,徐达家的长女,殿下您的未婚妻,还真有才华,其中有两篇,是出自她之手,心学门人们看了都说好,不愧女诸生之名!”
“哦对了,还有一篇是来自于民间的匿名投稿,功底也尚可,也上了这本集。”
哗啦,哗啦。
朱橘翻了几页,不由得啧啧称奇。
“众人拾柴火焰高啊!我当初只是种下了一颗种子,却不曾想到,如今已然是长成了一株树了!”
他赞道,
“这本子谁编的?”
宋濂笑呵呵的道:
“本子是徐小姐汇编的,当时是徐府的人将这册子送到老臣这儿来了,老臣看了也是惊为天人,至于印制,则是老臣和刘伯温他们几个在其中出力。”
朱橘略有几分讶异。
这丫头,暗地里出了不少力啊!
这么大的事儿,居然连说都没说起,提都没提。
深藏功与名的贤内助啊这是!
“编的挺好,回头我得夸夸她。”
朱橘来回翻看了几遍,点头道,
“而且,这个接受民间投稿,也是值得提倡和推广,高手在民间啊!”
“这个心学集,可以作为第一版!要是将来谁的注视和延伸,乃至于心得体会想要发布的,质量好的,也可以集合进来!让他们来投稿!”
“如此一来,集精华于一体,这颗小树才能成为参天大树,心学也能成为一门大学问!”
此刻,朱橘的思路也是打开了。
这种形式,可以延伸到其他事情上啊!
作为后世之人,虽然不会手搓蒸汽机之类的,但毕竟还是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一些粗浅的原理和常识还是掌握了的。
所以,他是擅长种下种子的人!
一颗种子种下,只要运作得当,自然会有能人异士前来浇灌,说不定就能开结果呢?!
毕竟,18世纪欧洲的那些惊人成果,也是从无到有,各种学者们的聪明才智,不也是在权贵们的各种支持下,才得以发展的么?
14世纪的华夏人,可未必比18世纪的欧洲人愚笨!只是差了土塘而已!
而这个土壤,朱橘刚好有能力提供!
想着想着,朱橘竟也有些兴奋了起来!这可是为广大老百姓谋福祉的大功德啊!要是把这土壤给拾掇好了,自己成为天仙的那一千三百善,不就有着落了?
“殿下所言,甚有道理啊!”
宋濂的眼睛里迸发出光芒来,连声道。
“你也觉得可行?”
朱橘挑眉。
“可行!绝对可行!”
“按照殿下这么搞,心学得到发展是肯定的!尤其是我们不论对方的身份和地位,就是匿名投稿都可以!这样不拘小节,定能淘到真金!”
宋濂忙道,
“回头老臣就着手此事!不但号召门下弟子投稿,也号召天下心学门人来投稿!”
朱橘抚掌而笑。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这话还真不是瞎说。”
他忽的一拍额头,道,
“哦对了,跟您老扯远了,忘了说正事儿。”
“宋师傅,你的身体应该恢复了吧?那几天又是求雨又是淋雨的,还没得好好吃,肯定给您老累够呛……”
宋濂摆了摆手。
“哎,何止是累够呛?老朽这大半条命都快没了……”
他苦笑道,
“得亏是有宫里来的太医,不然就前两天老朽那个状态,家里人都哭着要给我置办棺材了。”
朱橘一惊。
“这么严重?”
“是啊……哎,说到这儿,殿下,老臣实在是有个不情之请。”
宋濂忽的朝着朱橘拱了拱手,道,
“这还,老臣对陛下是万万不敢说的,但是对殿下……老臣知道您是个敬老爱幼的好人,所以,老臣斗胆一说。”
朱橘摸了摸鼻子。
敬老爱幼?
他倒是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得到这样的评价。
自己不是拳打南山养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来的么?
“老臣……是真的想乞骸骨了。”
宋濂拱手,一脸恳切的道,
“老臣这一把岁数了,也知道自己没有多少年头好活了,剩下的这些年头,我想珍惜,不想在官场里再折腾了。”
“若是可以,我还是想要研读几本经典,留下一言半句的,也算是为后人留下一些经验和总结吧,此外……再多教导几个弟子,让儒学、心学都能发扬。”
“这,是老臣最大的心愿了……”
朱橘一怔。
听到这话,他想到了《送东阳马生序》,那可是宋师傅的千古名篇啊,不知道激励了多少后世家境贫寒的士子!
“像您这样的大儒、大文学家,的确是应该给当世之人乃至后世之人留下一些瑰宝。”
朱橘感叹道,
“让您当官,的确是屈才了。”
“我也知道,给老爹当官,很不容易,既要担惊受怕,又很折腾……”
“宋师傅,的确是辛苦你了,我代表我爹,给您鞠躬了。”
说着,他竟是起身,朝着宋濂深深一鞠躬。
后世有个名嘴说过一句话:‘鱼代表鱼,虾代表虾,乌龟代表是王八,没有我的同意,谁代表我谁死全家。这个世界上,能代表我的,只有我儿子,为什么?因为我x他妈。’
所以此刻朱橘绝对有权利代表他的皇帝老爹给宋濂鞠躬致歉,哪怕老爹不同意!
“诶诶诶……使不得使不得。”
“老臣岂敢当此大礼……”
宋濂差点从躺椅上蹦了起来,慌忙朝着朱橘下拜。
朱橘起身将宋濂扶起,再度把他搀扶到了椅子上。
“您当得起,在我眼里,您老也是一尊国宝,可不能折腾坏了。”
朱橘笑了笑道,
“您想要告老还乡,去著书立传,搞教育事业这件事,我是打心眼里支持,举双手双脚赞成!这无疑是让您继续发光发热的最好事业。”
“但是吧,我爹这个人的性格你也知道,想在他手底下早早退休,恐怕不太容易,隔壁刘师傅早就想退休了,不也一直都没退成么?”
“你要是一直跟他说,他急眼了,那就更不可能让您退,现在刘师傅就有这样的迹象。”
宋濂:“……”
听到这话,他沉默片刻,只能是轻叹一声。
作为刘伯温的好友,他何尝不知呢?
想想自己纵然被折腾的死去活来,也无法退休搞教育,宋濂心里就有些惆怅。
“这样吧,宋师傅!我现在手里有一件差事,需要极有能力和才干,又品性上佳的人来做。”
朱橘正色道,
“我觉得,您老是合适的人选。”
“您要是应承下了这差事,那么我跟您打包票,虽然还在官场,那老爹以后一定不会再折腾您,您也不用因为一点小事就担惊受怕,提心吊胆了,因为我会罩着您老。”
“怎么样,您要不要考虑一下?”
宋濂心神一凛,一双眼睛之中,带着几分惊疑之色。
“能帮殿下,老臣自然愿意,老臣说过,甘为心学门下仆从,自然也是甘为殿下做事,只是……”
他小心翼翼的道,
“敢问殿下要老臣做的,是公事还是私事?”
朱橘一愣,而后哈哈大笑。
这老头还挺谨慎的!
“当然是公事了!您想到哪里去了?我能有什么私事让您办?无非就是编纂一下这个心学集而已!”
听到这话,宋濂方才松了一口气。
“既是公事,又是殿下亲自开口,老臣岂有不应之理?”
他挥了挥手,一脸笃定的道
“无论何事,老臣一定竭尽全力配合!”
宋濂所顾虑的,无非就是朱橘想把他拉进‘吴王党’里办事。
那他这一把老骨头了,还真不敢冒这样的风险……
只要不是这事儿,其他都好说!
“好,就喜欢宋师傅这样的爽快人!”
朱橘赞了一声,起身道,
“那明天朝会,我等您来!”
“时候不早了,宋师傅再好好休息一下,之后的日子,恐怕会有些疲惫。”
“本王告辞了。”
既然宋濂爽快答应了,朱橘也不费力跟他解释了。
他还有好几个地方要去呢!
“殿下这就要走?何不多坐片刻?老臣已经喊人在煮茶了。”
“不用了,我还得去刘师傅那呢,走了哈!”
“呃,这……老臣恭送殿下!”
“……”
目送着朱橘离开,宋濂细狭的眼睛微微眯起。
“刘伯温也要加入进来?吴王殿下究竟在谋划什么大事?”
他喃喃道,
“这……早知道问一下了。”
答应的太爽,以至于他现在还是稀里糊涂啊!
“来人。”
“老爷。”一个家丁模样的人走上前来。
“过两个时辰……给刘伯温府上下个帖,请他到我这儿来一叙。对了,去把我珍藏的岩茶拿一包出来。”
“是。”
刘伯温心思缜密,到时候必然知道原委,找他打听准没错。
只是,得舍一包好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