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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9章 Ch548 梅森莱尔的老熟人
    第549章 ch.548 梅森·莱尔的老熟人
    “先生,您可得多给我点。”
    男孩拍了拍厢壁,笑嘻嘻地翻上车,甩动缰绳。
    几分钟前,梅森·莱尔成功搭上了一辆公共马车。
    自己逃离伦敦的希望之船。
    今晚。
    除了这个男孩,没有任何人看见自己的模样——也就是说…
    只要他死了。
    没准…
    男人摘下帽子,扒着同往车头的缝,两颗血丝密布的眼球强顶着空隙里钻来的冷风,直勾勾望那驾车男孩的背影…
    只要他死了…
    这不是很正常吗?
    伦敦城每天都发生这样的案子。
    也许是抢劫的,也许是情杀、仇杀,谁会心思追查一个车夫的死因?
    梅森·莱尔咧咧嘴,鲜红色的信子扫过牙缝里的肉丝。
    他吧唧着嘴,食指敲打膝盖,竟快活地哼起歌来。
    有些事看似艰难,可只要干上一次,第二次就没那么艰难了。
    甚至久了,它就将成为你唯一解决问题的办法。
    梅森·莱尔认为这个办法好用极了。
    方便,简单,不留一点麻烦。
    这个男孩可以死在东区,也可以死在西区或者南区。
    没有任何人清楚他来了这里,亲手送走了一位屠杀者…
    等等。
    梅森·莱尔忽然想到一件事。
    不对。
    在杀了他之前,得问清楚…
    “是啊,孩子。我怎么能不多给你点?这夜太冷了——我记得前些日子都暖和起来了,是不是?伦敦的天气就像女人的心情一样多变。”
    如果他想,就一定能成为对方的朋友。
    梅森·莱尔自认有这样的能耐。
    车厢外传来笑声。
    “太对啦,先生。您一瞧就是有趣的人。我前几天已经准备换了厚大衣,至少走路能轻省点…”听声音就知道,这男孩的年纪不大:“我今天本来该在南区,谁知道转了半个下午,也没碰上个宽阔人…”
    他边说边嚼着什么,声音有些含糊不清:“恩者庇佑,教我遇上您了!”
    梅森·莱尔假笑两声,又问:“我从没注意过,孩子。虽然每天都要乘,却从没注意过——你们分了区?”
    “我的朋友,先生。我和他说好了。”
    男孩回答。
    “他好活不断,我可不能傻乎乎在那地方等了。”
    梅森·莱尔揶揄:“所以你偷偷背叛了朋友。”
    “‘伦敦不会亏待每一个努力的人’——话不是这么说吗?”男孩也逐渐打开话匣。他本来就是个健谈的人,再加上梅森·莱尔有意引导,两个人一前一后,车厢里车厢外,聊得愈发火热。
    他们聊风月,聊谣言,大到政事,小到某个酒馆里新流行的脏话。
    这孩子喜欢梅森·莱尔。
    他穿得笔挺有致,却不像那些用下巴尖儿看人的衣服架子。
    “我得说,您是我见过最体面的绅士了。”男孩嚷道。
    他们正在离开密林。
    梅森·莱尔靠着车厢,闭目养神:“是吗?我这身可不算贵。”
    “不是价钱,先生。”男孩说:“您愿意和我讲话,听我讲话——我是说,真正的讲话,不是从嗓子眼里哼出痰那样的回答。”
    梅森·莱尔露出一丝厌恶的神色,声音却更加亲切。
    “哦,那你可得给我少算几个钱了。”
    男孩大笑着说那可不行,除非您明天还坐我的车。
    梅森·莱尔打趣说没问题,但你又要背叛自己的朋友了。
    “…那些衣服架子整天讲着‘体面、体面’,可要我说,先生,最体面的行为,不该是礼貌对待我们这些人吗?”男孩发着牢骚:“要没了我们,他们可要靠脚走路了。”
    梅森·莱尔不屑。
    这世界不到处都是‘你们这样的人’吗?
    体面?对一条狗?
    这‘礼貌’只会让其他人觉得你疯了。
    也许是梅森·莱尔的沉默,男孩敏锐地察觉到了他那没有说出口的不赞同。
    “我清楚,您也觉着我们卑贱,可这不正能显示出您的特别吗?我们的女王和大臣们都讲过:‘同国家一起奋斗’——先生,我们可是这个国家最坚实的车轮!大船的桨!鸟儿的翅膀!”
    男孩十分自豪。
    的确,如维多利亚女王所说。
    若国家是车,他们就是车轮。若国家是船,他们就是桨。
    ‘总之不是人。’梅森·莱尔心中嘲弄。
    对这天真的孩子,也对自己。
    他这些年太清楚真相了。
    在这个黑烟弥漫的血色之夜里,他忽然有些感慨。面对这个天真的,还没有落进绝望窟窿里的孩子,他那涌动的情绪撬开心灵的缝隙,免不了说上几句。“孩子。”
    他叹气。
    “你见过鸟儿吗?”
    “当然…先生?”
    “它们的翅膀,见过吗?”
    “谁没见过。”
    “努力奋斗,能让你变得像它们一样长出翅膀,双脚离地,腾空而起吗?”
    男孩乐了。
    他不会像个评论家一样在报纸上大写‘诡辩!’
    但他能听出来,这话不对劲。
    它没有道理。
    “先生啊,我说的是我们能做到的——努力奋斗,成为大人物。您却说了个鸟儿…再努力,谁能成为鸟儿呢?”
    梅森·莱尔揉了揉快要冻僵的脸,多年来心里积淤的泥炭陡然暴生出灼人的烈焰。
    他有一股没由来的愤怒,自心脏的每一次跳动而剧烈。
    他哼了一声,冷言冷语:
    “孩子,你根本没有弄清楚哪一样更难。”
    天真,愚蠢。
    就像…
    “我是不懂,先生。”男孩可不怯他,硬顶硬回道:“可我知道,我说的才是真实——我亲眼所见,亲而所听。”
    “有个大人物就能给我们这样的机会——只要我们好好干活,忠诚,别出错。”
    这可让梅森·莱尔有些感兴趣了。
    大人物?
    不会是个管理公共车站的巡街警吧?
    “我们的…”
    就在即将脱口而出的前一秒,男孩掐断了话头。
    他沉默了几秒,再没了交谈的兴致。
    “…总之我就知道。”
    男孩嘀咕了一句,操纵着马车转向浮现灯火的街道。
    梅森·莱尔撇了下嘴,扣下帽檐,伴着颠簸假寐。
    出城的路很远。
    约莫四十分钟…或一个小时,他才被叫醒。
    昏昏沉沉的男人满身大汗,做了个记不清的噩梦。
    他被男孩推醒时,冷风已经快要钻透他的长外套,喊着大病一场的口号向衬衫发起冲锋了。
    “我知道…我知道了!”他不耐烦地揉着眼角,朦朦胧胧地灯火中,对面座位上似乎有个人正把玩着黑亮银环的手…杖…?
    这不是那个驾车的男孩。
    梅森·莱尔几乎从座位上‘弹’了起来,瞬间抽出藏在内衬的匕首!
    “谁!”
    他惊恐万分,生怕没被警察抓着,反而被个劫匪剁了头,窝囊的死在臭水沟里。
    不过当他看清对面人的装扮,这股子惊慌就彻底消失了。
    漂亮的手杖可不便宜。
    这也不是劫匪的…打…扮…等等,他好像见过这个男人。
    “…莫里斯先生?”
    梅森·莱尔按了按帽顶,撑着板子坐起来:“莫里斯?赫勒斯?原谅我,我最近烦恼缠身,您可千万别——”
    “是柯林斯,莱尔先生。”那双在黑夜里格外耀眼的金眸静静盯着他:“罗兰·柯林斯。”
    他不等梅森·莱尔讲话,起身率先下了车。
    门外是一座笼罩在迷雾中的嶙峋建筑。
    还有那个立在一旁,垂头恭顺乖巧的男孩。
    “替我向萝丝说声谢谢…”
    “我知道她最近生我气,”罗兰拍了拍男孩的肩膀,把两枚硬币塞进他的口袋里:“当然,也得谢谢你们。”
    男孩受宠若惊,忙掏着硬币,试图还给罗兰:“先、先生!大人!我怎么敢!我怎么敢收您的钱,还值得您向我们道谢?!不不,不,我不能让您——”
    罗兰竖起食指,轻描淡写地按了下他的胳膊。
    这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让混迹街头的男孩微微变色。
    他可是被人称为‘俊脸的骑士桥暴徒’,比起力气,他自认为不会输给这个…
    这个…
    这个漂亮优雅体面的词语匮乏到无法形容的棒极了的先生。
    “大人?”男孩这回真的开始忐忑,腰也弯得比他的信仰更加真诚——对于这些孩子,或行走在血与泥中的人来说,力量,就是一个人最好的名片。
    显然征服这些人和征服一些久旷寡居的女士都需要同样的东西。
    “拿着它喝几杯,算我请。”
    罗兰对他笑了笑,转身扫过提着阔肚胡椒盒的仙德尔。
    然后。
    视线落在车厢里,瑟瑟发抖的男人身上。
    “有个人很想你,莱尔先生。您想念她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