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正是县试的时候,春寒料峭,天还没亮,丰水县的读书人顶着寒风,排着队在等检查入内。
钱瑞阳今年十七了,他考了五年,都没考过去。别说是秀才,连童试都没过。
他家中开着布庄,在丰水县内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
若非如此,还真供不起他读书。
作为考场的“老人”,钱瑞阳对一应规则要求熟悉的很。
排到他的时候,他快速将一大一小的两个篮子递给专门查验篮子的小吏。
自己则跟着另一个小吏去了一间小屋子,要搜身检查。
检查钱瑞阳篮子的小吏,快速的查完大篮子。里面有用单层毛毯包裹着的小炉子,小瓦罐,笔墨纸砚,一小包的炭块,以及用油纸另外裹着的厕壶。
打开另一篮子后,里面放着的是吃食。
小吏看到了几个口径大的小瓷罐,一个个打开检查,里面的东西一览无遗。
豆浆粉,猪肉脯,肉松,草莓果酱。
这都是丰水县里热销的吃食,一个比一个贵。这里面的东西,他们也就能买个豆浆粉尝尝。
由于量不是很多,瓷罐口又大,都不用搅和就能看清有没有夹带私货。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拿着筷子来回的搅了好几遍。确认没不该有的东西,这才接着又查了一个长长方方的油纸包。
那油纸包打开之后一股香甜气息扑面而来,检查的小吏都没忍住吞咽口水。
又是样新出的,他们买不起的时新东西,面包。
筷子拨弄着那切成一片一片的面包,小吏一层层检查,没看到违规的东西。
检查过关后,直接盖上篮子,将东西放边上,等着搜身检查过关的钱瑞阳出来拿。
钱瑞阳穿好一层又一层的衣服后,得到了号牌,出去拿他的篮子。
跟着号牌找到号舍,进去后第一件事就是将篮子打开。
里面被翻的乱七八糟,罐子没盖,油纸也没包。
钱瑞阳有心理准备,他都习惯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这都算好的,之前有次他带了包子,里面的馅料都被挖出来弄开看有没有东西。
那包子被弄的都不能吃,只能吃皮。
刚开始也心里不适应觉得不干净,后来是真的习惯了无所谓。
他拿出小勺子,小心的将草莓果酱里和豆浆粉里的异物弄出去,然后把罐子盖都盖好。又重新包好切片面包的油纸包。
闻着食物的香气,钱瑞阳嘴角勾起笑来,至少这次他的吃食味道不错。
号舍面积狭小逼仄,只够一个人坐进去。睡觉的话,得坐着睡。
人进去后,前面的桌板是被锁住的,要出去的话,得喊这一排的看守小吏才行。
一般来说,考生只有如厕才可以出去。但是出去的话,卷面又会被盖戳,盖了戳那就等于直接落下。
所以考生都会带个厕壶,吃喝拉撒都在小小的号舍里解决。
为了避免多如厕,减少号舍里的味道,大家吃的都很少,只要保证不饿死就行。
卷子下来后,钱瑞阳开始埋头苦写,下笔有神顺滑的很。
他家的布庄在杂货铺的斜对面,因此对面卖什么,他们家是最先知道的那一批。
刚开始售卖豆浆粉的时候,因为好奇,家里买了些尝尝。
然后豆浆粉成了家中每日必喝的东西,喝久了,钱瑞阳慢慢发现,自己读书时没有那么吃力了。
有许多之前觉得晦涩难懂,不好理解的东西,也在通读之后,又经夫子讲解,仔细想想琢磨,会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他有预感,自己这次,一定能拿到参加院试的资格。
不知不觉到了晚上,发下来的蜡烛数量有限。钱瑞阳白天写的也够多,因此天暗后,钱瑞阳停了笔,准备吃东西。
现在天还冷,带的干粮容易干硬难咽。有条件的考生们会带上小巧的茶炉,问巡考的要一点水,然后用一点点的炭慢慢烧着。
钱瑞阳就是那个有条件的,他煮热了水后,给自己泡了一碗香喷喷的豆浆粉。
又取出绵软香甜的切片面包,抹上酸甜可口的草莓酱。
带着草莓酱的面包,一口咬下去,口感丰富味道极好。不仅抚平了腹中饥饿,也叫人十分的满足。
再配上一块咸香回甜,肉质紧实的猪肉脯,香的叫人忍不住眯起眼睛。
钱瑞阳吃了抹草莓果酱的面包后,又包了个肉松的。
只吃两片就强压着食欲没再继续吃了,他怕吃太多要如厕。
最后喝了一碗豆浆,暖暖的醇香豆浆下肚,在这寒冷的夜晚,舒服的叫人感叹出声。
吃完喝完后,钱瑞阳只觉得白天用脑过度,酸胀的脑袋,逐渐变得清明,思绪也慢慢开阔许多。
本来不准备再继续写的钱瑞阳,突然灵感迸发,赶紧收拾了桌面,点上蜡烛,又提笔写了起来。
在他对面的几个考生正啃着干巴巴的馒头,他们因为钱瑞阳吃东西时的表情过于享受,而关注到了他。
即便他们不知道那些吃食真正味道,但也能想象到有多好吃。
正幻想着各种美食,吞咽自己手里的馒头呢,就见对方突然收拾东西,又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本来也有些放松的几个考生,看到钱瑞阳又刷刷刷的动笔,他们也一下子紧张起来,更吃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