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有一丢丢灵异情节,但是应该没有写得太恐怖,放心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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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候了四百年,四百年了!终于能再见到你了,鬼王大人!”
一袭白袍随海风微飘,素洁无暇,在月光之下犹如一点星光,俊美优雅,衬不起“鬼王”名头,倒有些仙气飘飘。但若是向上看看,在那惨白毫无血色的面容之上,分明是两只妖冶鲜红的鬼眼,眸中饱含着如同污血的通红泪水。千百年来,仇天恨地的怨念早已被磨得如冰刀一般锋利寒冷,他的这一双眼,是痛哭泣血而红的。
鬼王长发挽起,四肢如枯枝一般瘦削分明,开口时的声音不过比海浪拍岸稍大声一些,却正如那温柔荡漾着却会将人溺死的深海一般,令人恐惧不已:“四百年了……人间沧海桑田,世事变化无常,已是如此面目全非。只有这一片汪洋不会变,一如人心深遂,又如仇恨无边。”
“这四百年间,小的在人间躲躲藏藏,要么附身于暴尸荒野的流浪汉,要么终日逃避黑白无常搜捕,又每日被其他妖物欺负,还挨了白乌鸦一顿打,日子真的过得好苦啊!”那恶鬼号啕大哭起来,打着滚扭到了鬼王脚边。
“苦就对了,你的日子过得越苦,便能叫你越恨。”鬼王却勾起冷笑,稍微弹指,一声响亮巴掌毫不留情地落在了那恶鬼脸上。
“啊!”恶鬼的面颊上浮现一个鲜红掌印,五根手指的位置更是有赫赫抓痕,如火灼烧的疼痛令他更加满地打滚起来,“大人!鬼王大人!饶了小的吧!”
“四百年了,我不指望你们这些投机取巧之辈,有那本事能闯入地府,助我逃脱,但你们竟然连在人间也没有一点出息?我要的是天下人人皆怨,我要的是奸邪当道,我要的是世间所有人饱尝爱而不得和遭受背叛之苦!你们哪点儿办成了?还有谁?还有谁不敢出来见我?”鬼王几步向前,猛一拂袖,白袍掀起一阵阴冷干风。沙垛之中,不远处的绿化林中,海边礁石岩洞之中,惨叫接连不断响起。鬼王又怒喝一声,恰一道巨浪掀起,劈打在堤岸之上,随着海水下落,几道黑烟飞快地窜入空中,消失在夜色里。
那恶鬼趴在地上,看着那些已在鬼王的怒气之下灰飞烟灭的怨灵余烟,瑟瑟发抖着。
“这四百年间,含恨受辱、郁郁不得志、蒙受不白、被误解的新怨灵,大抵也有不少吧?如今我得享自由,要在人间招兵买马一番,是再容易不过之事。既然你帮不了我,我要你还有何用?”鬼王一边说着,一边负手缓缓朝他走去。
恶鬼吓得不住后退,沙石和垃圾不断地从他的身体里穿过,“大人!小的,小的这四百年间一直在为大人筹谋!但人间如今也变天了,以前那白乌鸦不过用符咒阵法和法力来降服怨灵,如今,他们也对人间的新发明活学活用,尤其是这一代的白乌鸦,师徒加起来共有三个人,很难对付!”
“都是借口,科技是死物,既无喜怒哀乐,亦无爱恨嗔痴。他们能用,我们不能用?”鬼王仍在步步逼近,“白乌鸦是凡人,就算现在有三个,也是三个凡人,只要是人便会有所欲、有所求,求而不得便会生怨。你连凡人都对付不了,我还指望你去对付菩萨?”
“菩萨……?”那恶鬼听了,终于开了窍,立刻跪在鬼王跟前,牵着他的衣袍,激情澎湃起来,“对,菩萨!大人勇破地府之事,人间的弟兄们都听说了!若非那辛念菩萨多管闲事,大人必定能全身而退,但现在却将一半灵力遗落他处,若小的能助大人寻回那一半,大人千年怨力加身,世间还有谁会是大人的对手?”
鬼王略诧异地挑眉,斜斜俯视着他:“你有法子?”
“如今人间的白乌鸦,以一家快递提货点为伪装,还伙同死神处长、玄乾战神盘踞在同一栋大厦里。小的一直猜测,这么多高手同聚一处,必定是在守护着什么重要之物,保不准,就是大人的那一半怨气!”
鬼王听了,陷入沉思之中。
那恶鬼又说:“他们人数众多,难以强攻。但小的听说,那栋大厦最近刚死了人,小的立刻就去给大人将那新鲜怨灵拉拢过来,从内部突破,必定能替大人取得所要之物!”
鬼王依然不答,似是仍在考虑着。
那恶鬼以为他是嫌弃这法子不够精确,连忙补充:“那栋大厦住了不少人,白乌鸦的快递点又每日诸多鬼差进出,灵体、凡人、妖物、神仙,实在是人多眼杂。若我们贸然闯入,很容易就会暴露身份。小的物色到的那个怨灵,本来就是住那里的,不至于引起怀疑。”
思量半晌,鬼王终于发话:“快递点……是个什么东西?”
“快递就是,就是……”恶鬼一时意外,结巴了半天才解释清楚,“就是包裹!快递点,就是类似驿站!总之,那个快递点的老板就是白乌鸦第十九代传人。”
鬼王沉下心来,仔细一想,又看向他:“我要的东西,确实就是那一半怨气,里面有我千年以前的一些关键记忆,本就是属于我的东西,必须回归我手。既然你有此计划,那便不妨一试。”说罢,鬼王又是一个拂袖,将那恶鬼扇飞了去。
恶鬼跌到数尺开外,还以为自己又要挨打,害怕地举手抵挡,却没有意料之中的动静。当他放下手时,眼前的沙滩上已是一片整齐,连点儿脚印都没有,海面风平浪静,天空月明星稀。他叹了口气,突然又察觉到,他的双手触碰到了身下的石块。
“有,有实体了?大人?谢谢大人!谢谢大人!”他惊喜地跪到地上,朝着方才鬼王出现的方向不断磕头,无视海边已空无一人的事实。
公司的项目赶着收尾,李升明加班加到了后半夜,网约车排队排了半个小时才约上,回到家后两眼都开始发花了。出电梯时,他一个晃神,还以为自己又到楼上去了,楼上刚出了凶案,整层楼的人都搬走了,静得令人心慌。李升明差点没喘过气来,揉了揉眼睛才发现是看错了楼层号。
一进家门,他飞快地脱掉了廉价西装,正打算整个瘫倒进沙发里,忽然又响起了敲门声。
大半夜的,谁会这时候上别人家?李升明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本想直接无视掉,但那敲门声却锲而不舍、节奏稳定地一直响着,像是某种马上就要停下的心跳,却始终没有放弃。那声音像是某种催促,又像是引诱,逼迫着李升明去一探究竟。
李升明十分无奈,重新走到门口,打开了家门。他以前竟然从来没有留意到,自己家那年久失修的老旧木门,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发出的咯吱响声,竟然是如此刺耳、如此令人毛骨悚然。
门外空无一人,只有如黑洞一般的走廊,在审视着李升明的良心。
这太诡异了。李升明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从脚趾头开始,一路犹如结冰一般向上冻住,寒意直抵入脑。恐惧如同灯下灰尘一般,在空中飞旋着。
他动作机械地后退一步,关上门,转过身。
紧接着,在他眼前,是他下半辈子再也无法忘记的梦魇场景。
“啊——!!!”
一声尖叫,立刻把楼下三人都给吵醒了。邓子追顶着鸡窝头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客厅里,见到穿着整齐睡衣的任崝嵘。两人对视一眼,任崝嵘二话不说就要出门去看隔壁,门一打开,安齐已经站在外面了。
“怎么了?不是你们这儿吧?”安齐穿着退换下来当睡衣的休闲宅t,有些紧张地看着任崝嵘,脸颊上还有压着头发睡出来的细小红印。
“不是,好像是楼上。”任崝嵘先将安齐拉进了屋里,谨慎地探头出去张望,“没闻到有烟味,应该不是着火了。”
在他们身后,邓子追忽然又冲进卧室,把他的ipad给带了出来,看着屏幕上不断飙升的数值,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么厉害?”
“什么东西?”安齐疑惑地回头看他,正要走到他身边去,楼道里突然又响起阵阵尖叫声。
“啊呜——!”
这一次,他们能够清楚听见,是两把不同的声音,一男一女。男的声音让他们略感耳熟,而那把女声,却像是从墙壁里、楼梯中、空气间,全方位渗透而出,难辨方向,却又无处不在。
任崝嵘悄悄捏紧拳头。
伴随着惨叫声,李升明从楼梯上摔落下来,连滚带爬地扑进屋里,把三人都吓了一跳,“救我!救我!她回来了!”
“小李?怎么回事?”安齐和任崝嵘连忙把一身瘀伤的李升明扶了起来,“谁回来了?”
“是她,那个女人,她要找凶手复仇还不够,还要把我也拉下去!”李升明浑身抖得如同癫痫发作,眼泪鼻涕淌了一脸,话不成句,词语之中不时夹杂着惨叫。
听了他的话,任崝嵘和邓子追立刻明白过来,交换了一个大事不妙的眼神。只有安齐还一头雾水:“你说的女人是谁?什么凶手?”
“是林太太,是林太太的鬼魂!”李升明挣扎着往茶几底下躲去,似乎想要把自己埋藏起来,“她说我也是杀人凶手,因为那天,我,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安齐将一句“什么鬼不鬼的”憋回嘴里,改问道:“你看见了什么?你究竟看见了什么,会让你也变成凶手了?”
“我看见了,他打她,还把她拉回到屋里,可是我没有动手!”李升明哆哆嗦嗦,“我什么也没有做,我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啊!”
“你什么也没有做?”安齐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你已经见到林先生对林太太动手了,可是你还是什么也没有做?你怎么能这样?!”
李升明陷入了慌乱之中,用双手将自己的脑袋抱了起来,“我,我,啊——!”
随着他的一声大叫,几人感受到一阵令人胆战心惊的冷风灌入室内,同时扭头朝门口看去,只见一个浑身是血、衣衫褴褛、肤色死灰的女人,正逐渐漂浮入内。与她的动作同时靠近的,是那些凄厉而延绵不绝的哭嚎,还有空气的消失。
面无血色的林太太,已不再有昔日一丁点的温柔和亲近,只剩下一腔仇怨,带着半透明的残魄,对众人伸出了复仇之手。
“杀人凶手——”林太太的冤魂呼啸而入,以怨气和恐惧,充斥着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