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玉带河少年杀人
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于是大人虎变,不占有孚,其文炳也;
君子豹变,其文蔚也;
小人革面,顺以从君也。
粗暴翻译翻译,便是劫气降生、大劫将至,大庸天朝皇帝与朝堂诸位明公这样的大人(既有德行又有权力)主动变革正策,先安内,再攘外,积极应对大劫。
不鸣三十年的黄君实、缪宗仁与柯犹遒这样的君子(有德行但无权力)闻风而动,顺从大势,响应变革。
皇皇大势所趋之下,五通妖道、玉带河水神、胡老这样以往蒙昧混沌的小人(既没德行也无权力)及时改变立场,顺从君子、大人,做变革之事,目的却是图存。
从这一点出发考虑,陶铁很能理解五通妖道、玉带河水神、胡老三人的选择与举动。
不过理解归理解,接不接受就是另一说了。
熙熙攘攘、利来利往,若是无利所图,陶铁为什么要做吃力不讨好还容易惹得一身膻的事?
所以陶铁漠然说道:“给你们十息时间,说出一个让我愿意代老师出面接受你们投诚的理由。”
听到这样的话,五通妖道、玉带河水神、胡老俱是脸上一喜。
五通妖道率先开口:“天朝肯定要打百万大山,不是明年就是后年,我已经让我的好弟弟去打前站了,到时,不管是给天朝征伐大军提供情报,还是剑仙和小剑仙个人所需,都能用得上我和我的好弟弟。”
也就是陶铁养气功夫不错,能够稳得住心神。
寻常人知晓五通妖道如何坑惨了五通邪神的事迹,现在又听到对方口中一口一个的好弟弟,当真会压不住嘴角,哑然失笑。
这可真是哥俩好,兄弟情深呐!
玉带河水神紧随其后:“小神没有五通道友这般神通广大,只能说玉带河水宫所属,从今以后绝对配合剑仙和小剑仙的一切指令,若是要针对喻家,小神愿做马前卒,为剑仙和小剑仙冲锋陷阵。”
这番话没甚出奇之处,但属肺腑之言。
其中的内容也无夸大其词,都是玉带河水神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诚意还是有的,而且很多。
胡老最后说道:“我本就与喻家有仇,苟且求生,不得已才上了喻家的贼船。若是剑仙和小剑仙要对付喻家,我能提供喻家的诸多情报以及部分隐密,以供参详。另外……”
说到这里,胡老顿了一会儿,很是犹豫了一番,方才继续说道:“另外,喻家大房六小姐喻滢滢此次来到留仙县的活动资金,以及她自己的小金库,全被我藏了起来。”
嗯?
此话一出,不仅是陶铁的眼神有些不对了,就连五通妖道和玉带河水神看向胡老的目光都变得很是不对劲。
好你个老登,还有这一手!
而且,偷了活动资金也就得了,还偷人家的私房钱。
偷家这种事,亏伱做得出来。
喻滢滢选你做幕僚,或者喻家大房派你做喻滢滢的幕僚,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果然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只听胡老这时又说道:“我愿无条件献出喻家的活动资金和喻滢滢的小金库,两者累计,价值大约在一百八十枚上品灵玉。”
相比于黄金、白银,灵玉、灵石才是修行人中真正的硬通货。
灵玉、灵石有极品、上品、下品之分,三者之间的兑换比例灵活浮动,没有定数。
通常而言,黄金白银多用于黄阶法器、秘籍、天材地宝的交易,下品灵石、灵玉多用于玄阶法器、秘籍、天材地宝的交易,后续以此类推。
较为特殊的是,灵石、灵玉和黄金、白银无法直接兑换。
不仅没有官方渠道,私底下的黑市一经发现,绝对会被天朝铲除。
胆敢开设这类黑市的人,无论牵扯到谁,都会被追究到底。
曾有一位驸马用他的父族、母族两族俱没作为血淋淋教训,警醒世人,天朝皇帝在这一块儿抓得有多严!
至于原因……
黄金、白银可不仅在修行人中通用,在凡俗的民生物资上同样具备强大购买力。
倘若有心人大量放出下品灵石、灵玉,大肆囤积黄金、白银,造成民生物资流转、贸易出现大问题,让凡俗生计受到影响,这是要逼得天朝杀他个人头滚滚、血流漂橹吗?
若非黄金、白银在各家修行中有着很多且不可替代的作用,信不信大庸天朝会将黄金、白银限定于只能在凡俗之间流通?
事涉民生,便无小事!
当然,此乃题外话。
陶铁此刻关注的是胡老口中的数字与数字背后的价值。
一百八十枚上品灵玉是个什么概念?
正九品都巡查使月俸只有三十枚下品灵玉或灵石。
按照当前的市价,一枚上品灵玉、灵石,能兑换四百余枚下品灵玉、灵石。
基于此,一百八十枚上品灵玉,相当于正九品都巡查使二百年的俸禄!
于此时的陶铁而言,这是一笔庞大的财富。
同时也是能解燃眉之急的近水。
养炼兵马神将,实在是太耗钱了。
这才两天,陶铁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点家底,就如水一样流了出去,马上就要见底了!
而且近期还需要定制一些法器,全副武装自己,以应对接下来必然会发生的战斗。
若是接纳了胡老的投诚,便不用那么着急去自学制香妙诀,自制信香法香。
也不用那么着急想着开辟新的财源。
可以放缓节奏,慢慢来。
说实话,陶铁真的很动心。
不过动心的陶铁给出的回复是:“我会将你们的意图转告给老师,要不要接纳你们的投诚,由老师做决定。”
财帛动人心。
但是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摸了摸佩在腰间,悬在通体湛蓝储物袋旁边的凡品玉佩,陶铁很是感激送出这枚玉佩,且期望他成为如玉君子的县令缪宗仁。
君子如玉,如切如磋,如啄如磨。
世间一切事,皆是切磋琢磨,让君子的品格修养道德变得更好更温润。
面对这个结果,五通妖道、玉带河水神、胡老只能接受。
即便他们颇为心急,很想马上得到肯定的答复。
“如此,叨扰小剑仙了。”
玉带河水神与胡老齐齐拱手作揖,向陶铁拜别。
五通妖道没有与他们同行,留在了最后。
“还有事?”
陶铁疑惑问道。
“嗯。”
五通妖道指了指陶铁腰间的储物袋,“小剑仙,要不要贫道给它遮掩一下,五鬼宗的鬼崽子们已经快到留仙县了。”
显然,作为劫器:五通邪神塑像真正意义上的主人,五通妖道对储物袋/五鬼袋很是熟悉。
而且听他的语气,他对五鬼宗不仅有些熟悉,还有些讨厌。
这已是今天之内,第二个在陶铁面前提及五鬼宗之人。
陶铁当即问道:“你觉得我需要遮掩吗?”
五通妖道认真想了想,点头又摇头:“我说不太准。”
“什么意思?”
陶铁追问。五通妖道回道:“五鬼宗的人,怎么说呢,有些邪门。说他们是道修吧,又偏向于拜神、请神,说他们是巫修吧,他们又炼气修行,总之怪怪的。小剑仙若是与他们打交道,要多几个心眼,免得被他们供了起来。贫道就差点被他们供起来,作为神去每天祭拜。”
“嗯。”
陶铁点了点头,淡淡应了声。
五通妖道还想再说些什么,忽地抬头往河面上看了一眼,嘴角浮现笑意:“小剑仙有客人,贫道就不打搅了,告辞。”
话音落下,五通妖道倏尔之间化作一条蛇,迅速游走。
事实上,不用提醒,陶铁就已经发现了外面的动静。
喻滢滢不知怎地,带着她的四名年轻男护卫,找了过来。
也不知她找的是胡老,还是他陶铁。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喻滢滢目标非常明确,直指这里!
“祸水东引,还是就冲着我来的?”
无声嘀咕一句,陶铁不再隐藏自己的行踪,跃出水面。
冯虚御风,立在空中。
“胡惟昌呢?”
喻滢滢带人来到近前,阴沉着脸,冷冷喝问,“陶铁,我问你,胡惟昌呢?你把他藏哪去了?他把我的钱,藏哪去了?”
如此姿态,居高临下,随意喝问,果然从没有正视过陶铁。
“喻滢滢啊喻滢滢,”
陶铁微微摇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的不尊重我?你甚至连一声‘都巡查使’都不愿意喊。”
“少跟我鬼扯这些。”
喻滢滢横眉怒目,声音冷厉,“狗屁都巡查使,一个芝麻点大的官,也就你这种人当一回事!回答我的问题,胡惟昌现在在哪?我的钱在哪?”
很显然,胡惟昌就是胡老的全名。
而喻滢滢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找到了胡惟昌的行踪,却又在时间上产生了滞后。
胡惟昌已经离开这里有一会儿了,她现在才追过来。
没有找到胡惟昌,迎头撞见了陶铁,故而心急愤怒之下,有了这番不尊重人的喝问。
玉带河水里。
顺手带走中年妇女庙祝的玉带河水神,看着突然停下脚步的胡老,惊恐问道:“你居然敢利用小剑仙?你他娘的到底是想投诚,还是想害死我们?”
却是中年妇女庙祝上午被甲班三队丢进玉带河以后,玉带河水神就以神祇与巫觋之间的感应,用神力护住了庙祝的性命,只是未曾探得陶铁心意的情况下,不敢擅自带回水宫。
先前虽然没有直接得到接纳,但已知晓,投诚有望。
玉带河水神当然要把中年妇女庙祝带回去。
毕竟站在神祇与巫觋的角度,中年妇女庙祝是因为想给玉带河水神争取利益,方才受的伤。
一个不能护住收下巫觋的神祇,在天朝这样的社会里,除非邪修,谁敢供奉?
胡老,也就是胡惟昌表现得比玉带河水神更加惶恐,连声嚷嚷起来:“我没有啊!我哪敢!我活腻了吗?谁要害我?”
“聒噪!”
后来追上的五通妖道从蛇变回人形,低喝一声,震住了玉带河水神和胡惟昌,然后说道,“安心!此事与你我无关,乃是劫气作祟罢了。此劫是那喻滢滢之劫,何尝不是小剑仙之劫?历了此劫,于小剑仙有好处,故而剑仙没有出手干预。我们旁观就是了,无需惊慌。”
说着,五通妖道随手一指:“你看,喻家三房的人也来凑热闹了。若不是剑仙应允,喻家三房的六合连环坞上午刚被拔了,怎么可能晚上就进入留仙县境内,向小剑仙发起报复?剑仙不要面子的吗?”
玉带河水神和胡惟昌循着五通妖道指着的方向看去,赫然发现一队人跟在喻滢滢身后,摸向了跃鱼矶水域。
看那鬼鬼祟祟的样子,似乎想坐收渔翁之利。
跃鱼矶水域。
陶铁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他心中早就有了决定,不涉修行与隐私,盯梢就盯梢,无所谓。
但是此时不仅涉及到自己的隐私,还被人打心底鄙夷,是可忍熟不可忍?
什么叫我这种人?!
心念一动,中午新修成的阴神“太乙大天帝”手持新得的天遁/纯阳剑心自泥丸宫灵台紫府跃出,遁入虚空。
无形阴神持有形剑心,在虚空与现实之间倏尔“闪现”一瞬。
待阴神在被煌煌大日灼伤之前回到泥丸宫灵台紫府安居,有形的天遁/纯阳剑心已以一式太乙分光剑之涣剑,将鬼鬼祟祟包绕而来,试图做渔翁的喻家三房人马直接秒杀。
涣,风行水上。
此风既可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也可杀人于无形,何其之速!
“什么情况?”
喻滢滢只觉眼前的陶铁动了手段,却没感知出究竟是什么手段,又落在何处,不仅大为惶恐。
在与四名年轻男护卫一同严密防护下,发现自己没有受到攻击,立即把感知散得更细更开,去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查还好。
一查更加惶恐。
在她身后一段距离的水面上,瞒过了她的感知,潜行跟踪而来的七个人正满脸惊惧地捂着自己额头,无力坠向玉带河,已无生息。
喻滢滢立即认出了这七人是谁。
不是旁人,正是喻家三房有名的七杀星。
于整个喻家的中三品修士中,七杀星不是手段最多、攻击力最强的,但绝对是行踪最为隐秘、手段最为诡谲、行刺成功率最高的刺客。
出道以来,从未失手。
若是七杀星对她喻滢滢出手,喻滢滢不认为自己能逃脱!
而今却在她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就这么轻易死了?
死在眼前这个得了些许机缘幸进的粗鄙脚夫手里?
眼前这个粗鄙脚夫敢一言不发就杀了喻家三房七杀星,那她……
想到这里,喻滢滢大惊失色,转身就跑。
完全没了先前的嚣张与高高在上。
更没有丝毫抢先动手、攻击陶铁的心思。
六品上对七品下,中三品对下三品,修为大大占优,却落荒而逃,不敢造次。
不得不说是对喻滢滢这些天的高高在上行事的讽刺。
又理当如此!
原因很简单。
被陶铁秒杀的七杀星,死后过了一会儿,才被喻滢滢成功感知!
喻滢滢,拿什么与陶铁斗?
四名年轻男护卫不用吩咐,自觉联手,悍然冲杀,尝试拖住陶铁,给喻滢滢争取宝贵的逃跑时间。
陶铁神情漠然,不为所动,无视了四名年轻男护卫的冲杀,双眼直勾勾盯着用最快的速度逃跑,马上就要跑回县城的喻滢滢,心中在权衡利弊。
此时此刻,杀了喻滢滢非常简单。
一剑就够了。
关键在于能不能善后。
能的话,如何善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