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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8章 神伤停云台
    第1148章 神伤停云台
    见对面这小姑娘将自己的未来安排得井井有条,祈宁之不由对个子比他矮一头的杨鸣师妹肃然起敬。
    “祁师兄,”杨鸣忽地俏皮一笑,“其实,挑中祁安之,除了刚刚我说的那些,是因为我还有些不磊落的思量。”
    “哦?”
    “都说世家重长子, 令堂偏是爱幺儿。和你结亲啊,只怕我这个不得宠的儿媳要被令堂大人多少挑剔诘难,烦也要烦死!说不定,还要我费心费财来养小叔子,好歹还都要怪到我头上——这话琐碎粗俗,祁师兄你莫怪。”
    祈宁之无力地摆摆手, 这话直白而已,说的确是实情。
    修道者, 竟也摆脱不了凡俗男女的烦恼。
    “而与祁安之结亲却是以上这些弊端一应俱无。爱子在我手下, 你娘心里再不高兴也得捧着我哄着我,好东西也会流水价地送来。不然……”
    杨鸣顿了一下,狡黠地一笑,打住不说了,祈宁之当然听得明白——不然,杨师姐一个不高兴,祁夫人的爱子可要受苦!
    难怪她自己先将“不磊落”三个字搁在前头。可是,能说出来,反而大大方方了。
    “如此,才符合我联姻的利益最大化。”
    杨鸣最后总结了一句,将算计摆得明明白白,便是祁夫人当面听到也不敢发脾气。
    祈宁之抱拳一礼:“在下衷心佩服!”
    这小姑娘年纪虽是没他大,却将自己的人生安排得如此透彻清醒,未来不可限量!
    有的人, 可能生来就是为算清世间百态而来的。
    祈宁之心情突然舒畅了不少, 一个令他郁郁生结的问题就此迎刃而解,真值得浮一大白!
    祈宁之决定去找胡峤对饮两杯,草草告辞了声, 就要离去。
    杨鸣却是喊住他,笑着问道:
    “祁师兄,恕我冒昧,既然我解决了你的难题,你可否答我一个问题呢?”
    祈宁之举步又落,他虽然此刻心情轻松,可看到杨鸣探究的眼神,便知这问题只怕没那么好答,心里谨慎,面上却随意:
    “杨师妹尽管问来。”
    “祁师兄,你如此排斥这件事,虽然你刚刚说只是你不乐意联姻而已,可我总觉得你有些心事。敢问,可是因为……你心里有人了?”
    祈宁之心里一突,却是笑着摇摇头:
    “杨师妹你想多了,我祈宁之不会轻易喜欢一个人的。我心里只有大道,我岂是为儿女私情耽误前途之人?”
    杨鸣不过一问而已, 见他如斯答复, 也算满足了心头好奇,告辞去了。
    唉,小姑娘还是年轻,哪里知道祁师兄的回答根本是避重就轻,偷换概念。
    祈宁之躲过了杨鸣的好奇心,自己心里却忍不住又问了一遍自己:我,心里是有了一个人吗?心里如果有了人,可以压下盖住吗?
    他不想耽于儿女私情。
    随着年岁渐长,他历练的难度越来越大,遇到的危险也越来越多。
    她也会同样。
    修道之途,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性,也许一个意外,未来就断在了历练冒险的某个途中。
    除了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还有修炼的每一道关卡就像随即门闸一样,多少被赞誉了多年的天才被突然关在了门外。
    金丹、元婴、化神,一道道关,多少雄心勃勃的英年修士止步于此。冲过去,是坦途。被拦下,便没落。
    昨日还比肩同行的伙伴,从此就是天壤之别。
    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她的未来会是什么样。
    他不想误人误己。
    先这样吧,按住自己的心……看缘分,看运气,如果他的心和她的心能在未来——光明的未来——相遇,那就不再回避。
    祈宁之觉得自己作出了最理智的决定。
    他向来是个理智的人。
    ……
    幼蕖并不知道远方有人为她思量良多,她正忙着准备去外山的历练。
    虽然外山比宗门外的历练少了许多莫测的险阻,可这是她头回带队,带的还是两个未筑基的外门小弟子,人家跟着她,不仅要收获物资,还有经验、见识、配合意识、团队精神,这都是影响长远的无形财富,她可不能耽误人家。
    除了准备了些炼气弟子合用的器物,幼蕖还将自己历练的一些心得罗列在玉简上,届时交给柯辰与韩冉冉。
    她虽然自己还没成为老弟子,却不妨碍她对新来外门的小弟子怀有怜惜扶助之心。
    看着她们犹带稚嫩的脸庞,幼蕖总会想起自己几年前的模样,便想着也在这两个小姑娘的成长路途上扶一把。
    约好了在停云台汇合,幼蕖先一步来到此处,在台上徘徊良久。
    停云台位于半山腰,平整阔朗,往来方便,上清山弟子多爱在此聚集。
    从前少清山每次小地绎镜里的历练,便是从停云台开始。那时她与哥哥们笑语不断,嬉闹不已。
    再至此处,孤身一人,黯然神伤。
    摸摸自己的芥子囊与墨玉环,想起七哥八哥曾在这里争着给她塞零嘴儿,哥哥们围着最小的三个取笑起哄,她心里大恸。
    幼蕖按了按微湿的眼角,不由望向西北的天空,千万里之外,那座渺无人迹的冰雪绝域,冷却了她七哥八哥的热血与温情。
    上次在明家山庄外,只见到了变瘦变高的八哥,不知道七哥是不是也变得那样性情古怪而充满戾气?
    那样贴心的七哥,那样可亲的八哥,为什么会变得这样?
    一念及此,幼蕖突然心里如遭重锤,踉跄得后退了两步,险些跌坐在地上。
    她怎么能苛求?他们身在魔门啊!
    七哥八哥被简之行和丁昊掳去时,才不过是十五岁的少年,心境一片干净纯粹,从没经历过险难黑暗。
    魔门遍地蛇蝎、刀山火海,七哥八哥如果还保持着从前的天真热血,必然是无法活下来的!
    要从少清山的老七老八,变成苦寒雪顶的黑白侍尊,超然于魔门三大宗主之外,拥有自己的势力,必然要通过许多魔门的考验,在无数怀疑与冷眼中博得生存之机。
    魔门还有那么多鬼魅伎俩,足以侵染人心。
    所以,七哥八哥变成那样,是情势所逼,并非他们心甘情愿啊……
    所以,尽管她怨恨失望,可心里,还是盼着他们回来的吧……
    许久以来,幼蕖不敢触碰心里的这块痛处,不敢回忆也不敢想。
    今日身临停云台,往日笑语犹在耳畔,七哥八哥的笑脸阻挡不住地闪现在眼前,许多念头一下子炸开,乱纷纷地涌了上来。
    她错了。
    她不该恨上八哥的,即使他用了非常手段,想迫她跟他回大雪山。
    她只知道恨他辜负了师父恩情和教导,恨他变了纯良性子,却无视他遭遇了什么,那她和那些逼他害他的魔头有何区别?
    幼蕖心痛难已,她的八哥,还有七哥,是经历了什么惨酷折磨,才变了性情冷了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