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蕖见韩冉冉与柯辰听得郑重,随之一笑:
“别看我此刻说得头头是道,但这是因为我身为旁观者的缘故。都说旁观者清,我若身在局中,只怕也做不到我自己说的程度。我专心战斗的时候,若你们来评点,定然也能评出个二三四来。
“我所教所言,是希图完美,也是希望你们往最好的境地去努力。至于能做到哪一步,就不用苛求了,尽力则可。”
“是的,即便是大道无穷,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韩冉冉低声道。
“这是我在大比典礼上答复掌门真君的话,没想到你都知道!”幼蕖有些惊讶。
“弟子不仅知道,而且时时铭记在心。虽然我资质不算上等,起步也不高,但只要坚持不懈,那我的每一刻都在向大道的靠近过程中。”
韩冉冉眼里都是热切诚恳,话语沉稳坚定。
幼蕖本就有些怜爱这小姑娘,此刻更多了两分喜欢。
苏怡然一声大喊传来:
“哈!看我这满把的蜂刺!来,数一数,这回谁赢了?”
幼蕖无奈冲着韩冉冉一笑:
“你看你苏师叔这闹劲儿!这点可别学她!”
“说我什么呢?逮着机会就损我!我形象一半都是败坏在你手上!”
苏怡然扎着膀子晃了过来,破破烂烂的衣袖惨不忍睹,她也不换衣,任其飘飘摇摇地在风中卷动。
幼蕖只想掐人:
“你能不能先穿件好衣衫再来?还有,就你那点城府,还要我败坏?”
苏怡然毫不介意地举起胳膊:
“我这是要让你看看我多么奋不顾身!最重要的是,破的只是衣袖,我可是一点儿也没受伤!不然,你又要怀疑我藏着伤口!”
确实,她一双玉臂浑圆洁白,一点划伤都没有。
幼蕖一指韩冉冉和柯辰:
“看看你们苏师叔这得意!行,你们给她数数!”
韩冉冉与柯辰笑着接过苏怡然手中满把的蜂刺:
“我们一根一根地数,苏师叔您就放心吧!”
“还有还有!别漏啦!哼哼,小柯好好数,我只放心你!”
苏怡然的神识把芥子囊里搜了又搜,生怕漏掉一根蜂刺在哪个角落里,要不是总算还知道芥子囊不能轻易在人前暴露全貌,她恨不得直接倒个底朝天!
韩、柯二女细细点过,幼蕖随意看了看,笑道:
“确实比我的多!是我输了!”
苏怡然“哈”地大笑出声,可随即又怀疑地看向幼蕖:
“你的还没点呢!你不是怕我输了难看,故意让我的罢?”
她是想赢,可也想光明正大的赢。
幼蕖当然知道苏怡然的性子,她拍拍苏怡然的肩:
“我像是会哄你的?刚刚我心里给自己记着数呢,是比你少了十几二十几根的样子,算是我输了。我后头没好好收蜂针,我自己知道。不过——”
她话锋一转,取出几枚又尖又长的毒刺来:
“轮数量我是稍逊一筹,可论质量,我这边收的蜂针可是要强一些哦!这几只是眼周生有三道红圈的,看看,高阶的炽眼蜂还有这种毒腺呢!”
她另一只手摊开,几枚黑黑鼓鼓的毒腺赫然在掌。
苏怡然终于服气:
“啊,我光顾着杀蜂拔针,却忘了那些最难对付的红眼家伙都是你对付的了!三道圈的是比两道圈一道圈的凶悍,丫头,还是你厉害!”
柯辰和稀泥道:
“两位师叔,一个以量取,一个以质胜,开局时说好的标准其实是看谁得到的蜂针更多,如此说来……”
韩冉冉识趣地跟着一笑:
“便是平局!”
苏怡然在柯辰脸上一揉:
“你有点偏心啊小姑娘!嘿,不过我喜欢!”
柯辰暗暗偏着她呢!她领情。
遍地蜂尸狼藉,四人环顾一圈,颇有些大战过后的感慨。
“这边事儿完了,该走啦!”幼蕖提醒道,放出青梗剑。
韩冉冉赶紧懂事地站了过去。
苏怡然一愣,只觉得好像漏了什么,先起了剑,一把拉上柯辰,飞起之后,狐疑地问道:
“我怎么觉得这次比试没什么让人高兴的呢?难道是你没跟我死争的缘故?”
就得卯着劲儿比个高低才有意思呢!小丫头这次表现得有些平静。
幼蕖回头一笑:
“你比试的时候光知道定标准了,没定彩头啊!我赢了也没意思!”
苏怡然恍然大悟:
“没彩头!没好处哇!哎呀呀,我怎么忘了,该让你输得倾家荡产才对!竟然忘了这茬!怪不得你那么大方不计较呢!哎哎哎!下次,我肯定要记得!”
“哼,我要是你呀,先前就要一件新衣衫作彩头,也免得此刻衣不蔽体!”幼蕖讥诮道。
苏怡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洋洋地甩了甩肩头垂下的流苏似的破袖子:
“这有啥?谁规定大战一场还要衣冠整齐的?这破衣服啊,是我苏怡然英勇战斗的证明!是旌旗!是荣耀!谁来问我正好给他解说一番我刚刚的战绩!”
这里四个都是女孩儿,她露个香肩又怎么了?
她此行特意精简了囊中之物,只多带了一件寻常道袍,谁想到逛一趟外山还会将衣衫扯成这个鬼样子呢?不免有些惜物,一时不想取出更换。
幼蕖实在看不过眼,这要是在半路遇上哪位同门,回去一说,某人在外山历练,不知遇上了什么险情,竟然落得衣衫褴褛之境地,真要丢死人了!
她扬手一掷,掷过去一件灰蒙蒙的大氅:
“我这有件灰羽氅,你好歹先披上!”
这是上次去琦色谷时颜夫人送她的,是收集了灰色灵禽的细羽编织而成,穿上不须外力便可凌空漂浮,尤其可于禽鸟群中藏身。
颜夫人听铁脚仙提及他们在西北苦战鸫鸟群之事,不免疼惜小九,便翻出这件灰羽氅硬塞给她,方便她危难时借助鸟群藏身遁走。
幼蕖藏着一时也无用,此刻便顺手抛了出来。
苏怡然原先还不想接,可甫一入手,便觉察那灰色氅衣轻盈柔滑,轻软的细细禽羽编织得精细无比,如一片水波在指尖流动,朴素的灰色中透着说不出的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