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徐光启
翌日清晨时分,空气中还飘荡着寒霜冷气,张允修便早早起床,穿戴好衣物出了徐府。
按照徐家人的安排,五日后一行人先去徐阶的墓地祭拜。
随后,两家人坐在一起商谈婚事。
因为时间还早,张允修也闲不住,叫上韩三直奔徐光启的家中。
徐光启,字子先,上海县人。
明末科学家,农学家,政治家,中西文化交流的先驱之一。
不过现在他的好像尚未遇到利玛窦,依旧是个读圣贤书,考取功名的书生。
上海县离华亭县不算远。
二地同属后世的魔都管辖范围,华亭位于魔都的西南,上海县则是位于魔都的东边。
坐上马车,张允修一路摇摇晃晃,终于在当天下午时分赶到徐光启家中的边上。
那是一处两进的宅院,院墙不高,一颗如盖般的枣树从里边延伸出来。
裹上红漆的门外,早有乔装的锦衣卫盯梢。
见着韩三与张允修到来,一名黑靴小校一下迎了上来,抱拳拱手道:“公子,千户,你们要找的人就在里边。”
“没为难人家吧?”张允修问道。
“没有,小的们只敢盯着,不敢打搅。”黑靴小校连连摇头。
“那就好。”
张允修一笑,招呼韩三就往里走,忽然又感觉有什么不对,迟疑道,“咱们就这样空手进去,是不是有些冒昧和打搅人家?”
“那公子等着,我去把人给你叫出来!”
“算了,我还是自己去吧。”
张允修说着,便令韩三去买些礼品,韩三带着几人领诺而走,不一会儿,就大包小包提溜着东西返回。
有了礼物,张允修底气足上许多,一提袍档,大踏步走向紧闭的大门。
轻轻叩击两下,里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随着一声“枝呀”,一名奴仆打扮的男子,从里边探出半个脑袋,紧张问道:“你们.伱们找谁?”
“我们找你家老爷,徐光启。”张允修笑呵呵回上一句。
“找他干啥?”
小厮转悠眼睛怯怯问,张允修还未说完,一旁的韩三怒目喝道:“这是你该问的么,还不快快去通报,若是迟疑了,小心爷在你脑袋上开酱油铺!”
奴仆知晓这几人不好惹,也不敢轻慢,便让几人等着,他进去通报。
韩三本想接着发难,但他一瞧张允修的脸色,知晓这徐光启身份重要,故也就缩着脑袋,耐着性子站在原地等候。
奴仆一踏入后院,徐家后院的一处小亭内,一身天青色道袍的徐光启正与夫人烹茶赏。
只见他约莫二十一二岁,面容白皙,身材修长,五官分明。
“夫君,咱家周边最近多了好些不认识的人。”徐夫人小呷了一口茶水,忍不住开口说道。
“管他呢,他们爱看就看,正好咱也落得清净。”徐光启一笑,举起热水倒入茶杯,然后任由茶香钻入鼻腔。
轻轻吹上两口冷气,徐光启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呼好茶。”
徐夫人见丈夫如此气定神闲,忍不住一笑,嗔道:“我在这儿担惊受怕,整日提心吊胆的,你倒是儿松脱得很。”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徐光启嘴角一苦,低喃道,“似我这等芥子大小的秀才,又能如何?”
听出丈夫话语中的颓唐之意,徐夫人连忙神情一肃,开口劝道:“夫君你才二十出头,科举功名之事来日方长,不可急于一时。”
“我知道。”徐光启冲妻子投去感激一笑,“我决定了,若是下科还不中,那就说明我的学问还不到家,我就暂且搁下科举。”
“那你要干嘛?”徐夫人眨巴眨巴杏眼,紧张问道。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就如同那井中的一只癞蛤蟆一样,以为他看见的便是天空。”
徐光启说着,小亭外传来急促声音。
夫妻二人一同偏头看去,乃是他家唯一的一名奴仆。
“老爷夫人,外边来了两名年轻人,说是要拜见老爷你。”奴仆大口喘了两口白气,劝解道,“我看来者不善,老爷还是暂避一下为好。”
“看看,事主儿来了。”徐光启冲着夫人一笑,站起身子,摆手回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既然人家都找上门了,那怎么也得见上一见。”
说罢,便让奴仆去请人进来。
他则是去换上一套见客的衣物。
不一会儿功夫,张允修便被领到一处小厅,厅内,徐光启早早在此等候。二人四目相对,徐光启上下打量了张允修,心中暗忖道:好个少年郎!
还有他旁边的那精瘦汉子,一身血气,显然不是什么善类。
二人是如何搅合到一起的?
徐光启正思忖间,张允修先抱拳歉意一笑:“徐兄,在下冒昧打扰,实在是不好意思,区区薄礼权当是给徐兄赔罪。”
“呵,哪来的打搅不打搅,我也只是个闲云野鹤罢了。”徐光启摆摆手,盯着张允修说,“倒是公子你,一身贵气,身边跟着的这位兄弟也不是什么善类,想来不是徐某这等闲人才对。”
不过他倒也不发怵,因为他实在实在是没有啥值得别人惦记的。
张允修也情知此举有些冒昧,但他还是厚着脸皮笑道:“我也只是偶尔路过此地,听闻此间有一神童才子,这才进来拜会。”
路过?
咱家外边的人不都是你布置的么。
你管这叫路过?
徐光启撇撇嘴,虽心中不满,嘴上却笑着谦虚道:“哪里,哪里,我算得了什么神童,不过是一穷酸秀才,靠着些祖业勉强过活罢了。”
张允修闻声扫了一圈,果然见这屋内装饰寒酸。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徐兄饱读诗书,腹中又尽是经世致用的学问,他日若能金榜题名,必是国家的栋梁之才。”
“金榜题名,谈何容易,有的人二十岁考中秀才,到死也还是个秀才。”徐光启苦笑着摇摇头。
张允修一听这话,这才想起徐光启虽是集大家之所长的科学家。
但在科举道路上并不顺畅,三十六岁中举人,四十四岁才考中进士。
为了考取功名,足足耗费了二十多年的时间。
当然,在这期间他阅读了大量的“杂书”,放在现在主流的意识来看,对于这种书只有一种评价,“于科举进身无用。”
原本科举考试的内容,主要是程朱理学。
后来到了明代中期,陆王心学得到极大的发展,一大批学子官员成为陆王心学的拥泵。
因此陆王心学也成为科举考试的一部分。
偏徐光启对不感冒,程朱理学太过死板,当那书虫他当不来。陆王心学推崇顿悟,那又太过虚无缥缈,不够经世致用。
“徐兄倒也不必丧气,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经世致用的人才自是多有磨难。”沉默了一会儿,张允修安慰道,“徐兄若是不嫌弃,可愿暂且放下科举,跟咱一起行那万里路?”
徐光启两眼射出一道精光,直接问道:“公子是谁?”
“嘿,你问咱家公子是谁?”韩三一笑,指着张允修昂然介绍道,“咱告诉你,咱家公子就是当今首辅的公子,皇上的伴读!尚宝司司丞,新科进士张允俢”
这下,徐光启吃上一大惊。
他没想到张允修竟有这样的来头。
“徐兄不必听他瞎说,你我之间兄弟相称即可。”张允修笑着安慰道。
徐光启的态度变得恭敬起来,他分明的叫了一声“张公子”,张允修知晓,二人之间不知不觉隔上一条深深的隔阂。
没有过多话语,张允修开门见山道:“最迟半月我就要离开松江府,到时候徐兄可愿与我一同前往京城?”
“这”
徐光启略带犹豫,张允修接着诱惑道,“徐兄到了京城后,家中供养由我承担。”
“那就更不行了。”徐光启连连摆手。
“为何?”
“我徐某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但也是有手有脚,怎能靠别人养活?”
张允修暗笑这人还是个倔骨头,于是又提议道:“那这样,正巧我四哥的儿子张重润,正值启蒙,徐兄学问练达,张某就厚着脸皮,请你为他启蒙。”
“小公子家学渊源,徐某一介秀才,恐误人子弟啊。”
“你这酸秀才,叽叽哇哇半天干啥,咱家公子这般降下身段,你别给脸不要脸!”韩三咬牙切齿,指着徐光启鼻头骂道,“你若是不去,咱绑都给你绑去!”
“你给我闭嘴!”张允修瞪了眼韩三,韩三缩着脑袋往后一退,张允修才转头看向徐光启,笑着致歉道,“不好意思,是在下管教无方,不过在下也是诚心想请先生为我侄儿启蒙。”
“徐某才疏学浅,怕是难当大任。”徐光启依旧咬着不松口。
“徐兄,你和咱说,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张允修急了,激动说道,“你放心,只要你肯教,那臭小子肯定会好好学。”
徐光启没有答话,只坐闭着眼睛坐在哪里。
韩三满脸不忿,捏紧拳头跨步上前,张允修恶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冲徐光启拱手说道:“古有刘玄德三顾茅庐,你先休息,明儿个我还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