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5章 名与位
人皇的功业当中,掺杂了背信弃义的底色,也引领着天地之间背信弃义的风向。
所以,要扭转这种风向,只需要将人皇这功业,化作尘埃便是了。
要对付一位人皇,要将其功业,化作尘埃。
只想一想,就知道这件事有多么的令人绝望。
那不是什么诸侯,而是人皇。
气魄盖世无双,实力强横无比——麾下的精兵猛将,更是数不胜数。
那是以天庭的体量,都必须要慎重应对的存在。
便是连圣人,都要给予尊重的存在。
而现在,敖丙就需要面对这样的存在,而且和这样的存在,势不两立。
念头转动之间,那从仪轨之上蔓延下来的压力,也越来越强,越来越重。
“罢了,无论是要对人皇出手,还是对人皇的功业出手,都不是一个人的力量所能办得到的。”
“先回龙庭好了。”
……
人间,始皇帝已经踏上了泰山。
泰山之巅,东岳守门,玉皇和始皇帝,于此相见,商议天地之局势。
没有人知晓,这天地之间最为尊贵的两位帝王在泰山之巅谈了些什么。
当始皇帝从泰山离开的时候,秦国最为精锐的那一支军队,以及其主将蒙氏,便一起离了咸阳,一路往北,然后消失在天地之间。
皇长子扶苏,亦是奉命到了帝国北疆敕造长城。
与此同时,天地之间的仙神,亦是一分为二——天上的,安坐不动,而在人间的,则是都纷纷领受了那来自于人皇的敕令,往咸阳去登记造册。
每一个宗派,其宗派辐射的范围有多大,以及其能在人间招收多少的弟子等等,也都是前所未有的,以法度的形式,被规范起来。
仙道宗派,都是如此,更不要提人间的贵族。
而且,始皇帝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以背信弃义的手段统合天下所造成的后患一般——原先的时候,德与法,是两条互不触碰的线,德在法之上,法为德兜底。
可新的秦法,却是直接‘抹除’了德的存在,以德的准绳,作为法的依据,将德和法,混淆到了一起。
不义是罪。
不仁,亦是罪!
看起来,就似乎是这位始皇帝,想要以这种方式,将那快要崩溃的道德,给强行建立起来一般。
当各处的仙神,都往咸阳而去的时候,依旧避在淮水的四渎龙庭,便显得异常的引人注目。
泰山之巅的沟通,令始皇帝和玉皇在龙族的事上,达成了相当的共识。
于是,人皇的敕令,不再往四海而去,只是限于四渎,限于何处的湖川。
一道接着一道。
来自咸阳的敕令不停的同时,来自于天庭的敕令,亦是催促着四渎的龙族,往咸阳而去。
整个天地,便仿佛是大团圆一般,而四渎龙庭,便是这大团圆当中,格格不入的异类。
无比压抑的气氛,无比悲观的心绪,也随之在龙庭当中弥漫起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敖丙回到了龙庭。
龙庭之外,一位来自于淮盟的仙人,看着那紧闭的龙庭,目光当中,不乏戏谑。
其名为:应玄。
应玄伸手平举着手中的人皇敕令。
旁边,天帝的使者天奴,和他并肩而立。
他很是好奇,在人皇和天帝的双重法旨之下,淮庭的龙族,是会继续顶下去,还是会选择屈服。
若是继续顶下去,他作为淮盟之仙,自然是乐见其成——若是人皇要灭龙庭,他们淮盟,绝对是愿意作为先锋的。
若是屈服……先来后到,他们淮盟,也更加的得人皇信任,那之后,自然多的是拿捏龙庭的手段。
“这一段自万年前的淮水之争而起的恩怨,也时候宣告结束了。”应玄暗自想着。
淮水之争过后,四渎龙庭蛰伏万年,但这万年的蛰伏,并不意味着,万年之前争夺淮水的恩怨,烟消云散——龙族在等着敖丙归来,带领他们清算这一段恩怨。
而淮盟的仙神们,也同样是在惶恐于来自于敖丙这位‘大罗’的清算。
随着时间的流淌,越是往后,那惶恐,便越是深入——淮盟的新一代,便是在这惶恐当中成长起来的。
耳提面命的惶恐,在这些不曾面对过敖丙的新生代面前,化作不服气的情绪。
然后这种情绪,又化作彻底的仇恨,成为了人间所提及的:世仇。
所以,当始皇帝向他们递出了橄榄枝的时候,淮盟的仙神,毫不犹豫的就倒向了咸阳,选择了人皇作为自己的依靠,希望通过人皇的存在,来抵御来自于敖丙的压力,也希望借助人皇的力量,彻底消弭四渎龙庭的存在,以此彻底终结这一场恩怨。
这样的情况之下,每一次带着人皇敕令而来的使者,便都是淮盟的仙神。
而看着龙族在这人皇敕令之下的挣扎,辗转,犹豫,亦是让这些作为使者的淮盟仙神,无比的畅快。
“人皇和天帝的法旨,齐齐而下。”
“这应当就是最后一次了!”
“若是这一次,龙庭依旧不奉召,那便是天地人间,齐齐而剿!”思索着这些,应玄的目光当中,亦是忍不住的浮现出了些许可怜而又嘲讽的神色。
若非是之前,这龙庭接连拒绝了好几次的人皇敕令,将人皇的使者,都重伤了好几次,将那敌对的态度,展现得明明白白,又何至于此时,想要下台,都找不到台阶?
怜悯而嘲讽的心态当中,应玄便是再度震动法力。
“龙庭,还是不愿奉召吗?”喝问之声,直入龙庭之内。
“若真如此,下一次来的时候,就不是我,而是王大将军,亲自统帅兵马而至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在水中响起,回应着应玄的言语。
“奉召?”
“龙族非人族别支。”
“人皇,乃人族之主,非天地之主。”
“什么时候,人皇的诏令,能号令龙族了?”
“还是说,这一代的人皇,要开天地之先,那纳龙族为人族之别支,许龙族也能争一争那人皇之位?”
言语之间,有疑惑,亦有讽刺。
闻言,应玄当即便是大怒。
而旁边,天帝的使者天奴,看着那自然而然的显化出来的人影,却已经是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几步,躲到了应玄的背后。其手中,天帝‘催促’龙族动身的法旨,亦是被他藏进了衣袖当中。
惶恐的心绪,在他的心头,化作惊涛骇浪——敖丙,怎么可能从时空的长河当中,回到盘古天地之间?
那些大罗当中,是哪一位,能如此坚定的站到敖丙这一边,给敖丙开了这一道回转天地的‘方便之门’?
龙庭当中,听着那后面响起来的声音,其内的龙神们,先是一愣,随即便是狂喜。
上首处,骊女皱着的眉头,更是彻底的舒展开来。
随即,龙庭的大门,豁然而开。
一众龙神们,齐齐而出。
这个时候,不用别人多言,龙庭大门处,带着人皇敕令的应玄,便已然知晓了来人的身份。
四渎龙庭真正的主人,掌刑天君,四渎大龙神,敖丙是也!
亦是不在天地的时候,给与了淮盟诸多仙神以无穷压力的存在。
“天奴也在啊。”
“那就一起进龙庭一叙吧。”和众龙神以及骊女,一一见过,将众人都安抚一番过后,敖丙这才转身对这分别来自于天与地的使者,发起邀请。
就在这邀请的片刻,龙庭内部的侍女们,便已经是在龙庭当中整理出了一座殿宇,在那殿宇当中,摆好了宴席。
……
宴席上,天奴和应玄,都是看着那出现过后,便自然而然的重新主宰了龙庭的敖丙。
“天奴此番专程往龙庭来,可是天帝有什么法旨么?”宴席过后,敖丙这才是将目光落到了天奴的身上。
“龙庭之事,陛下素来是不干涉的,怎会绕开天君对龙庭下法旨呢。”天奴讨好的笑着——敖丙不在的时候,天帝的法旨自然是能对龙庭造成压力的,但敖丙在,天帝的法旨,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因为敖丙是真的不会给天帝留面子,更不吝于再封驳一次天帝的法旨。
尤其是,天帝这配合人皇给龙庭施加压力的旨意,本来就不占理。
“人皇屡屡往龙庭传下敕令,而龙庭,皆是不置可否。”
“此事,一方面涉及人皇之威严,另一方面,又涉及龙族之未来,故此陛下很是关心。”
“故而,天奴奉命前来,以观人龙之交。”
“原来如此。”敖丙点头,只当不知晓天奴那藏在衣袖当中的法旨。
而这个时候,应玄则是看出了天奴的虚弱一般,出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然后将手中的人皇敕令拿了出来。
“大龙神既然回转龙庭,那这人皇敕令,大龙神是接,还是不接呢?”
“人皇敕令?”敖丙露出诧异的神色。
“本神方才的言语,难道说得还不明确吗?”
“我们龙族和人族,虽然在过往的时候,有些交情,但在淮水之祸以后,两族,早已分道扬镳。”
“人皇对龙庭下敕令……他是以什么身份对龙庭下的敕令呢?”
“而龙庭,又是以什么身份对来接受人皇的敕令呢?”
应玄语塞。
然后,敖丙又出声。
“使者既然再度提及此事,不妨先回咸阳,将本神的疑惑,转告人皇。”
“以人皇之智,想来能解本神之惑。”敖丙说着,只是微微的向那应玄一礼。
而只是这么一礼,这应玄,便已经承受不住——那名为信义的仪轨,便在这敖丙的一礼之间,落到了应玄的身上,压得他浑身的气血法力,都在颤抖哀嚎。
若非是他手中的人皇敕令发出金光,和那仪轨有所交织的话,这为几近太乙的仙神,当即便要在这龙宫当中,散去一身的法力。
“天奴意下如何?”
“大龙神行事,素来周全,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天奴笑着,然后起身告辞。
“天奴奉陛下之命前来,便是想要在这龙人之交当中,作为见证。”
“而今既然大龙神回转,将此事处理周全,天奴这便要回转天庭,向陛下复命了。”
……
淮水之畔,作为使者的应玄,脚步踉跄着回到自己的车架之上。
虽然有人皇的敕令替他挡下了那莫名而来的压力,令他体内的气血法力不至于被打散,可他身上的气血和法力,也依旧是被彻底的封锁起来。
什么驾云,什么御风,全都在这一刻,成为了奢望——而且,那压力,似乎是还在他的身上流转,便是其他的仙神前来,都难以带着他飞天遁地。
换言之,他要回转咸阳,唯一的办法,便是如同凡人一般,一重山一重水的这么迢迢而去。
至于说这么一糟过后,他会怎么想,敖丙自然是不在乎的。
因为这个时候,敖丙已经在和骊女,和龙庭的龙神们,商议起来要如何应对人皇的事。
此时,骊女亦是说出了她的难处——她只是敖丙的妻子,是四渎龙庭的主人,而和人皇正面为敌这种事,所涉及到的,却是连同四海之内的所有龙族。
她一个人,无论如何,都做不出这样的决策来,说得更准确一点,是她根本就无法影响到整个龙族。
就算她是敖丙的妻子,就算龙族的几位星君,都坚定的支持着她,也毫不例外。
“楚国之人,如何回应?”敖丙问起了他们和楚国的联系。
要对人皇动手,要覆灭人皇的功业,从楚国着手,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甚至有可能,是唯一的办法。
而在这一问过后,无论是骊女还是其他的龙神们,神色却是都变得难看起来。
“楚国,没有回应!”良久,骊女才是艰难的出声。
始皇帝的威势,席卷四海八荒,这样的情况下,楚国那残存的宗室,可谓是已经被彻底的吓破了胆。
对他们而言,能在秦国的追剿灭之下保全性命,就已经是邀天之幸,至于说反抗秦国,他们怎么可能提得起这样的勇气?
就算龙族和熊霸极力相劝,楚国的宗室,也丝毫不敢答应那举兵复国的建议——甚至,他们宁愿死在追杀之下,都不敢提及举兵之事。
不仅仅只是楚国如此。
六国当中,其他五国的宗室,也同样如此。
敢于死,却不敢于举兵。
这亦是理所当然的事。
六国破灭的时候,那些有勇气,有胆魄的宗室,早就已经和宗庙一起,玉石俱焚了——苟延残喘下来的,又还能剩下几分的骨气呢?
这就是始皇帝的威严——其人一息尚存,人间便无人敢言兵事。
“六国宗室不堪大用,那就只能在宗室之外选人了。”
还在商议的时候,应玄也回转咸阳,然后来自于始皇帝的回应,亦是落入了龙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