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5章 吴广得瘟蝗,章邯将破城
刘三的酒宴简陋,却也算得上宾主尽欢。
而且,因为刘三的酒宴动静不小,是以,这大泽之城的副城主,吴广,亦是来到了此间。
陈涉起事过后,威权越发的重,于是加大将军为陈王。
而吴广,亦是成为了这大泽之相。
至于说张良,则是因为莫大的才能,而成为了这大泽之地的亚相。
借由这个机会,敖丙亦是见到了自己想要见到的人。
吴广——这可以说是一件既巧合,又理所当然的事。
巧合的是,以吴广而今的身份,绝对不应该随随便便的,出现在一个陌生人的面前。
而理所当然的,则是刘三整出来的这动静,掺了水的酒宴,几乎是将大泽之地所有投奔而来的游侠们,都吸引了过来——这样的动静之下,吴广亲自前来,也丝毫不奇怪。
“丞相似乎心有烦忧。”酒后,敖丙出现在吴广的面前。
“我斗胆一猜,丞相所忧者,应当是一个‘粮’字。”
“能看出问题,不算本事,能解决问题,才算厉害。”吴广曾经,亦是一个游侠,而今,虽为丞相,但也依旧还有几分游侠的习气。
他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敖丙,听着敖丙那缺粮的言论,没有丝毫的惊愕,反而是一副漫不经心的作态。
“先生若只是看出了这问题,便请回。”
“若有解决之法,我这丞相,让给先生来做,也不妨事。”
缺粮,在这大泽之地,并不算什么秘密的事——整个大泽之地,但凡是有些地位的人,都能从那越发紧俏的酒水当中,看出来此间粮食的短缺。
这也是一件丝毫不会令人奇怪的事。
毕竟,陈涉举事,乃是仓促而动,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准备,更不要说提前囤积粮草了。
若不是在厮杀之间,大军攻破了一个大世族,得了那世族的存粮,之后又在张良的建议之下禁酒的话,他们早就已经绝粮而亡了。
——那些从各处来的仙神,固然也能带回来一些粮食,但在秦国的管束之下,他们所带回来的粮食,也是一次比一次少。
“我不能凭空让粮食从大泽之地当中长出来。”
“但我能让秦国,也和大泽之地一样缺粮。”
“让秦国和我陈国一般缺粮?”
“先生,若是拿这种话来开我吴广的玩笑,那我麾下的刀兵,可也锋利得紧。”吴广愣神片刻,神色立刻就变得肃杀起来。
秦国如今,各种大刀阔斧而动,人间可谓少有积蓄。
但以秦国这席卷了整个中域的庞大疆域而言,那无数的凡人,只消得一人剩下一口米来,那就是一个庞大无比的数字!
再加上始皇帝征服了无数的仙神,人间各处,能调和风雨的地方,也都是风调雨顺,年年丰收。
这样的情况下,秦国,根本就不可能出现缺粮的事。
“此般大事,我岂敢虚言?”敖丙神色平静,然后从衣袖当中取出一个玉盒来。
盒子上,无数的符文,一层一层的堆叠着,无比的繁复,只是看一眼,就让人头晕目眩。
而看着面前的玉盒,一种莫名的,也难于用言语形容的紧兆,亦是在吴广的心头浮现出来。
“这东西,便能让秦国缺粮?”吴广小心翼翼的看着这玉盒,丝毫不曾靠近。
当这盒子摆出来的时候,整个大泽之地的阴云,都为之浓烈了三分,城中的鸡犬牛马等等家畜,也都是不安的躁动起来。
“此乃瘟蝗。”敖丙缓缓说道。
他往这大泽之地而来,就是专程为了这吴广而来——在敖丙看来,这吴广,便是一个很合适的,能打开玉盒将瘟蝗放出来的人。
虽然说这灾物席卷人间过后,敖丙作为造化出了这灾物的人,必定会遭人道的反噬,但敖丙造化了这灾物,然后又放出这灾物,与敖丙造化了这灾物,然后他人将这灾物给放出来,这所遭受的人道反噬,自然也是有所区别的。
说白了,就是敖丙需要一个人来替他分担一番,这源自于瘟蝗的人道反噬。
而放出了瘟蝗的这人,在人道当中的地位,越是举足轻重,其能替敖丙分担的反噬,也就越多。
比如说,若是始皇帝亲自放出瘟蝗席卷人间,那敖丙所承受的人道反噬,绝对是微乎其微!
但始皇帝显然是不可能将这瘟蝗给放出来的——那么退而求其次,便是陈王陈涉。
如果说始皇帝本身所代表的,乃是人道之‘正’,是人道对始皇帝的支持。
那么陈涉所代表的,便是人间反抗始皇帝,反抗秦国力量的象征。
是人道的另一个面。
而敖丙根据那风雨所带来的消息,根据陈王的过往判断,陈王亦是不可能放出这瘟蝗的。
其本来就是为了求生而举事,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去,这才有了今日的气象,又怎么可能为了自己的事业而放出瘟蝗来呢?
所以,只有吴广!
其虽然和陈王一起举事,但此人的心机却是极重,也极其的擅长于利益的斟酌权衡。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在必要的时候,为了‘大业’,将那瘟蝗给放出来。
当然了,张良也算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但敖丙看不透张良,他并不能确定,张良到底能为了始皇帝的‘未竟之功’做到哪一步,是以,这瘟蝗,也不能托付给张良。
所以,只有吴广!
在吴广谨慎而又忌惮的目光当中,敖丙平静而坦然的述说着这瘟蝗的来历。
“为苍天对众生之刑灾。”
“瘟蝗一出,天地之间的一切,便都将为瘟蝗所噬。”
“丞相应该见过蝗灾——将那寻常的蝗灾,扩大至千万倍,便是瘟蝗之灾。”
“便是那仙道宗门,神异果,都为这瘟蝗所制。”
“若有仙神试图以法力相阻,那仙神,都将被这瘟蝗给吞噬。”
“此物一出,人间顷刻便是哀鸿遍野。”
“便是以帝秦之力,都难以遏制这瘟蝗的蔓延——唯有秋去冬来,时序轮转之下,这瘟蝗,才会缓缓寂灭。”
“丞相说,此般瘟蝗,能不能让兵精粮足的帝秦,和人困马乏的泽陈,一起受那饥谨之灾呢?”
“先生对我人族,好重的恶意。”吴广再退一步,其看着敖丙,目光颇为的不善。“依先生所言,这瘟蝗一出,遍地灾荒,我们这些凡人,不知道要死掉多少。”
“是啊。”敖丙点着头,“是以,放出这瘟蝗的人,必定为人族所罪,受万世之骂名。”
“故此,我将此物托于丞相,用或不用,什么时候用,全在丞相一念之间。”
敖丙的身形,缓缓隐去,丝毫不曾对吴广做任何的诱导,更不告诉吴广,若是放出了这瘟蝗过后,秦国的国力,会被削弱到怎样的地步,他们陈国在秦国的围堵之下,又会多出多少的生机来。
——既然要找人分担这放出瘟蝗的人道反噬,那就干脆做的彻底。
只说这瘟蝗本身,而丝毫不晓以利害,更不做言语的诱导,那么所有的决策,便都是吴广自己的事,和敖丙没有任何的关系,敖丙所受到的人道反噬,也会最大限度的削弱。
瘟蝗过后,敖丙再拿出那九穗嘉禾来,那这瘟蝗所引发的人道之反噬,便大差不差的,能洗涤干净。
若是此时敖丙加以诱导的话,那吴广的‘罪孽’,就必然会牵连到敖丙的身上。
那还不如敖丙自己放出这瘟蝗来,还免了横生的其他变故。
“告辞了。”
……
“那么如今,便只需要静静等待了。”敖丙的身形,在大泽之外显现——另一个玉盒,也同样是在敖丙的手中显现。
同样是封存了瘟蝗的玉盒。
若是到了敖丙所预定的时间——也就是始皇帝归转咸阳之前,吴广依旧不曾放出瘟蝗的话,那么敖丙就要自己打开这玉盒,引动这天地之间的第一场瘟蝗之灾了。
……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泽之地的局势,也越发的严酷。
围堵在此间的秦将章邯,越发的呈现出一副名将的姿态,麾下的虽然不是秦国的精兵,但也将陈国给牢牢的锁死在这大泽之内。
整个陈国,都在风雨当中飘摇不定,摇摇欲坠。
陈国之外,那些六国遗民,那些世家大族,也都在猜测,陈国到底什么会崩塌。
可偏偏,陈国就是不曾崩塌——摇摇欲坠,却始终不坠。
作为旗帜的陈王陈涉。
斟酌厉害的丞相吴广。
组织生产,调和资源的张良。
以及张良所带来的,那能在战场上数次正面击破章邯的将领项羽。
以及最后踏进大泽之城,能调和诸多游侠的矛盾,将那许多游侠如是臂助的刘三。
等等等等。
他们的名字,也越发的响亮。
这样的局势之下,那无数的世家大族,六国旧贵,他们的心思,也都忍不住的蠢蠢欲动。
但大家都还在看,都还在等——而在私下里,这些世家大族们,亦是以一种比先前要积极无数倍的姿态,对各处的秦国官吏,将领等展开了试探。
那消逝的六国的名号,也随着陈国的旗帜,在秦地的各处流转。
那无数的六国遗民,都在闲暇之余争论着,那张良是韩国之人,那项羽是楚国之人,那刘三,是赵国之遗……等等等等。
这般的局势之下,章邯,依旧是巍然不动。
数次败于项羽之手,丝毫不影响他困死陈国的策略——在战阵上,他固然是输给了项羽,可在战略上,他却已经是立于不败之地。
“那些世家大族,都没有动吗?”高高的城墙上,章邯唤来自己的副将。
相比于这大泽的局势而言,各处世家的动向,才是他最为关注的。
中车令赵高几次来信,让他尽快覆灭陈国,免得始皇帝陛下的脸上无光——但对于赵高的信件,章邯都似乎敷衍而过。
作为从一个刑徒成长起来的名将,章邯已经有了纵观天下的视野。
他很清楚,秦国的隐患,不在于外,而在于内。
只有留着这陈国,那些心有异志的世家大族,才会露出破绽,才能被他们顺利成行的减除。
若是没有了陈国,那些世家大族,以一种恭顺的态度蛰伏下来,那么帝国的病灶,就会越发的深入,越发的严重。
就章邯所知,长公子扶苏的身边,已经有了好几个从故六国而来的人。
那些人,一直都在扶苏的身边说着诸侯旧制的好处,以及这郡县之制的害处。
所以,陈国需要被留下来——至于说他章邯的名声,至于说那赵高的书信和记恨,那都不算什么!
“这些世家大族,真能忍啊!”章邯叹气,“阿何,你说,我们要不要让项羽打通大泽内外的道路,给那些世家们一些信心呢?”
“还是说,要做出一战破灭大泽的态势,令那些世家生出此时不动,则再也没有机会的紧迫感来呢?”
看着那连天的暴雨,章邯的脸上,也不由得生出一些迷茫来。
纵然是能着眼天下的名将,当他所看到的天下,和真正的天下,也还是有所区别的。
“将军,末将倒是有一法子,就是不知道是否妥当。”片刻,章邯的副将也随之出声。
“先说。”章邯爽朗的道。
“将军,兵家传承,不可能凭空而出——纵然有人有天授之才,可这样的人,有多少个?”
“偏生这逆陈起事以来,起麾下的将领,却如同是从地里面长出来的一般,一个个的,纵然行军打仗的本事一般,但安营扎寨的根基,却是极其牢固。”
“依我之见,逆陈麾下的将领,绝大多数,都是世家大族之人隐姓埋名而至。”
“若是将军能绕开项羽,强破大泽之城,取逆王之首,传于四方,那起麾下的那些将领,自然也如风雨一般,各自散去。”
“将军说,他们散去过后,是就此隐于田间,不问世事,还是回归原本的世家大族当中呢?”
“这些能在兵马当中历练出来的人,纵然不是卓才,但也绝非庸才——那些世家大族,难道真的会看着自家这样的子弟,流落于外?”
“就依你此计!”只刹那,章邯就明悟了这计策的本质。
曰秋后算账是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