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迟疑着把视线落在了克莱恩身上。
    他是不是在骂我……
    爱丽丝对这件事隐隐有所察觉，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问出口，只能气愤地把质问咽了回去。
    埃莱克特拉主教熟练地接上了道恩·唐泰斯的话：
    “还好，只是辛苦了一点，至少不像你这位优秀猎手过去的经历那样，听起来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
    那可不一定……克莱恩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这句险些脱口而出的话。
    “是啊，你真是一位出色的猎手！”莫里·马赫特也跟着赞叹道，他在说话间拿起一小块红丝绒蛋糕，成功将爱丽丝的注意力引到了那看起来很诱人的蛋糕上，“当初我在东坝老服役时，一直没机会进入丛林，没想到那里这么危险。”
    这么说着，爱丽丝看着他将一那块蛋糕放进了嘴里。
    他未经咀嚼就将蛋糕咽了下去，爱丽丝盯着他的喉结滚动一圈后，视线又划到了他的脸上。
    定格几秒后，爱丽丝又一言未发地看向了莉亚娜，心中某种古怪的感觉愈发清晰，她下意识伸手推了推右眼处的单片眼镜，在某个瞬间，她看见这对夫妻微笑着戴上了两只单片眼镜。
    ……？
    爱丽丝惊愕地睁圆了眼睛，她仔细一看，这哪是一对夫妻？分明是两只老鼠——两只戴着单片眼镜的老鼠。
    爱丽丝惊得跳了起来，马赫特议员夫妇在她眼里又变回了人，双双疑惑地看着她。
    爱丽丝重新坐回原位，毫不关心他们两个的疑问，直白地问道：
    “你们最近……有认识什么喜欢戴单片眼镜的人吗？
    “不，应该是喜欢戴单片眼镜的老鼠……”
    她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因为她意识到这句话显得很离谱，也许克莱恩和埃莱克特拉主教能意识到她在说怎么，但马赫特议员夫妇只会把她当成神经病。
    就像现在这样。
    爱丽丝将求助的视线落在嗳莱克特拉主教身上，眼神沉凝的他显然并没有把这当成一桩胡言乱语，他笑着出言缓解了尴尬：
    “你们知道的，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总会有些奇怪的幻想，比如说戴着单片眼镜的老鼠、会说话的乌鸦什么的。”
    莫里·马赫特议员和他的妻子莉亚娜点了点头，不再看爱丽丝。
    显然，这么几句苍白无力的语言没能扭转她的形象。
    爱丽丝呼出一口气，朝身后靠去，索性当做自己是个哑巴，专心吃起东西来。
    道恩·唐泰斯先生当然不可能只给大家上了饮料，虽然他确实很想这么做，甚至很想在只上白水，或者干脆什么也不上。
    但女管家塔内娅是个很靠谱的人，她在最开始给大家上了饮料，缓解急切的心情，又在后来补上了点心，让这顿下午茶显得尽兴。
    眼看众人在聊天，爱丽丝就埋头吃起东西来，她仿佛几千年没吃过饭那样，很快把眼前的东西吃的一干二净，然后在大家聊的火热的时候插了句话：
    “我能再要点吃的吗？”
    道恩·唐泰斯面不改色地看向了侍立在一旁的男仆。
    在她吃完了第三份下午茶点心以后，埃莱克特拉主教充满歉意地起身告辞，在道恩·唐泰斯没有任何改变的表情和马赫特议员夫妇欲言又止的眼神中带着爱丽丝离开了这里。
    一出门，爱丽丝就迫不及待地朝埃莱克特拉主教说起刚才的事情：
    “我看到他们变成了阿蒙！
    “不，也不能这么说，我其实是看见他们变成了戴着单片眼镜的老鼠……”
    “他们？”埃莱克特拉主教皱着眉问道。
    “对，”爱丽丝点了点头，“那个议员和他的妻子。”
    埃莱克特拉主教听明白了，他点了点头，问道：
    “您介意去他们家一趟吗？”
    “……我现在去吗？”爱丽丝下意识问道。
    埃莱克特拉主教摇了摇头，首先问道：
    “你想以教会神职人员的身份去，还是别的什么身份去？”
    “这两个不一样？”爱丽丝反问道。
    埃莱克特拉主教点了点头，回答道：
    “如果是前一种，下次有人……通常来说是我。
    “当我下次拜访马赫特议员的时候，可以带上你。”
    爱丽丝立刻意识到，她没看到埃莱克特拉主教的时间，这位先生应当是出外勤去了。
    但是爱丽丝还有一个疑问，她皱着眉问道：“我难道不能一个人去吗？”
    埃莱克特拉主教没说话，微笑着看了爱丽丝一眼。
    那微笑让爱丽丝莫名想起了安东尼大主教，她心虚地躲闪了一下眼神，很快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挺起了胸膛，骄傲地说：
    “大主教说我也可以当主教的！”
    停顿了一下，她的脑子又灵活起来，她朝埃莱克特拉主教问道：
    “我向教会举报阿蒙的位置，教会会管的对不对？”
    “当然。”埃莱克特拉助教毫不犹豫地点头。
    爱丽丝弯起唇，露出一个略显恶劣的笑容，不怀好意地问道：
    “那如果是别的野生非凡者呢？
    “唔，来自‘生命学派’的一位序列1？”
    埃莱克特拉主教皱着眉回答道：
    “如果您要举报的是这种层次的人物，我可能需要向上汇报。”
    “没关系，”爱丽丝的眼神兴奋起来，“只要能给祂找麻烦就够了……我要让祂顾不上我。”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才朗声说道：
    “我要举报‘生命学派’的威尔·昂赛汀——祂正生长在一个普通女性的子宫内！
    “唔，祂现在应该快要出生了……
    “我知道他们家在哪里，而且他们一家都是女神的信徒——教会会管吗？”
    埃莱克特拉没说话，他皱着眉，首先确认了一件事：
    “这是举报，还是求助？”
    “都是。”爱丽丝两手一摊，一副你们看着办的样子。
    埃莱克特拉主教沉吟了片刻后问道：“您还有其他需要补充的吗？”
    爱丽丝张口报出了艾伦医生家的地址，随后补充道：
    “这个就是地址了，祂抛弃了自己过去的身体，投胎……不，这个应该叫‘重启’。
    “他过去的身体已经被发现了，这个你们在档案里应该能查得到。
    “然后，我猜你们大概杀不了祂，除非女神……但女神应该不会动这个手。“虽然再次重启对祂来说估计是件很麻烦的事，但也不是做不到，别把祂逼急了。”
    爱丽丝对威尔·昂赛汀非常关心，她殷切的叮嘱着埃莱克特拉主教，而这位主教先生也点了点头，郑重地向爱丽丝承诺道：
    “教会有很多处理类似事情的经验……在这方面您可以不用担心。
    “等我回去，我会立刻向上汇报。”
    ……
    艾伦·克瑞斯的家的园内。
    临近生产的维尔玛正在女佣的搀扶下在园散步。
    她因为前期频繁的孕期反应而早早停止了工作，被迫休起产假来，尽管后来，在一次险些流产后，她反而不再有什么孕期反应了，但艾伦还是不放心让她自己去上班。
    于是她就一直待在家里，此时此刻，临近产期的她正在遵照艾伦医生的叮嘱，维持每天一定量的运动。
    这段时间，维尔玛的状态一直很好，她一只手扶着肚子，另一只手扶着腰，在女佣的搀扶下缓步行走，时不时回头和女佣说两句话。
    忽然，一阵剧痛从腹部传来，维尔玛脸色苍白的捂住肚子，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声。
    “夫人！你怎么了夫人！”女佣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一边询问她，一边朝周围大喊，“快，快去叫人！”
    正在园里浇水的匠不敢耽搁，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不顾脚上的泥点，朝室内冲去，边冲边喊道：
    “来人啊！夫人肚子疼！”
    这疼痛其实消失的很快，等佣人们兵荒马乱的来到园时，维尔玛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但这件事也绝无可能轻轻揭过，她仍然坐上了佣人们抬出来的担架，被抬往了医院。
    这正是艾伦工作的医院，有人认出了维尔玛，在见到维尔玛以后，就赶忙去通知了艾伦。
    好消息是，艾伦·克瑞斯并不在手术台上，在寻了个医生替自己的位置后，他立刻出来寻找自己的妻子。
    他毕竟知道他的妻子怀的到底是什么。
    检查肯定还是要做的，不做检查瞒不过其他人，在将妻子托付给同事以后，艾伦立刻走进盥洗室，捧起水冲了把脸，看向镜子内。
    熟悉的婴儿车出现，那道身影同往常一样不怎么想和他说话，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我察觉到了危险。
    “就像上次一样。”
    之后，艾伦就看着镜子里的影象消失了。
    他不动声色的离开了盥洗室，陪着妻子完成了检查，并且拿到了检查结果。
    坏消息是，这一次检查的结果并不是有流产迹象，而是另一个艾伦不知道这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的迹象。
    “你要做好准备，”他的同事这么告诉他，“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孩子很有可能会早产。”
    早产……？
    艾伦·克瑞斯心事重重地告别了同事。
    ……
    爱丽丝最终决定跟着埃莱克特拉主教回圣赛缪尔教堂。
    她当然不是来插手有关威尔·昂赛汀的事情的。
    毕竟，举报的目的已经达成，而向上汇报和最终的决策方面，爱丽丝又插不了手——她实际上是来求职的。
    “你想在一个告解室里坐着？”安东尼大主教耐心地听完了她的陈述，皱着眉问道。
    这在安东尼看来是件非常费解的事情，他并不觉得爱丽丝能耐得住在告解室里坐一天的寂寞，也并不觉得爱丽丝对听别人告解和劝慰别人这件事有什么兴趣——她不吓唬人都算是好的了。
    但爱丽丝想问题的方向和他并不一样，她只觉得告解室是个听八卦的好地方，于是她笑吟吟地点了点头说：
    “对啊，可以吗？”
    说实话，这比放她在外面要叫人放心的多，毕竟这是在女神的眼皮子底下，安东尼大主教几乎就想要答应了，但他忍住了，继续询问道：
    “你知道主教都需要做什么工作了？”
    爱丽丝掰着手指数给他听：“听告解，主持祈祷，拜访信徒，宣讲教义……”
    她说到宣讲教义时，安东尼大主教打断了她，皱着眉问道：
    “你知道女神的教义是什么吗？”
    爱丽丝的动作可疑地停顿了一下。
    对于女神的教义，你要说她完全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她多多少少知道一点，但没有办法达到宣讲的要求——她没有办法把教义完整地，流畅地讲述出来。
    这其实也是大多数信徒的情况。
    这结果放在爱丽丝身上不能算是太意外，安东尼大主教头疼地看了她一眼。心里明白现在按着她去学习教义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但把这么一个主教放出去，似乎完全是在给教会丢人现眼。
    这样来看，把她放在告解室可能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安东尼看了一眼爱丽丝，沉吟片刻后，决定出个问题考考她，他回忆了一下自己做主教时期的经历，举了一个不起眼的小例子：
    “如果有人走进告解室，告诉你他偷了邻居的钱，你会怎么做？”
    偷了邻居的钱……爱丽丝咬了咬牙，当场带入了邻居的位置，愤怒异常，她磨着牙道：
    “我能报警吗？”
    ……还挺听话。
    安东尼大主教莫名松了口气，但这也不是他需要的答案，他看着爱丽丝，再次强调道：
    “我是问你会怎么做，你现在是接受告解的主教。”
    爱丽丝也想起来了这件事，她想了想，伸出手在胸前连点四下，画下了一个绯红之月的标志，一脸庄重地说道：
    “神会原谅他的。”
    停顿了一下，她又看向安东尼大主教确认般地问道：
    “应该是这么说的吧？”
    安东尼大主教放下心来，点了点头。
    于是爱丽丝高兴起来，她朝安东尼大主教笑着补充上了下一句话：
    “你知道吗？其实一般来说，这句话还有第二句。
    “我的任务，是送他去见神。”(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