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自昭永军攻下昆仑关,南宁城内便陷入了骚乱和恐慌。军民夜不能寐,日不安宁,惶惶不可终日。
然而,昭永军的行动却总是出人意料。他们并未直扑南宁,反而虚晃一枪,转向黄驿截击徐彪大军。
哪怕大军已败,徐彪已死,昭永军也一反常态,并未乘胜攻城,反而一直屯兵黄驿,忙着休整兵马、处置战俘。
形势渐渐明朗,所有人心中都已明白,南宁已无险可守,无兵可用。只要岑丹初想夺取南宁,昭永军随时都会破城。
幸运的是,昭永军纪律相当严明,既不杀俘,也不掠民。岑丹初还在黄驿为徐彪招魂设祭,令人缝合徐彪尸首。消息传开,令军民感慨不已。
这年头,武夫杀来杀去,城头变幻大王旗,大家都司空见惯了。昭永军只有十天时间就歼灭了徐彪,可见其战斗力之强。岑丹初素来仁义,由他入主南宁,不比徐彪、陈邦傅之流好?
有了这种心理准备,南宁军民渐渐安定了下来,官吏富绅不再逃亡,商铺酒肆也渐次开业。经历了数日的恐慌,南宁城已经准备好迎接新主人了。
十二月六日,何云奉丹初之令出使南宁,游说守军投降。他并未炫耀武力,只带了四名军士,另有一辆马车,装载着一个棺材,里面盛放着徐彪的尸首。
此刻执掌南宁大权的,是一个名叫俸秉澹的人。俸秉澹,临桂人(桂林府附郭),崇祯三年广西举人,如今官居广西监军佥事,为徐彪的谋主、心腹。
徐彪出身土贼,却雅敬读书人,对俸秉澹颇为尊敬。俸秉澹亦屡次劝谏徐彪抚民止杀,为徐彪所重,奉命留守南宁。
徐彪兵败被杀,消息已经确凿。俸秉澹担心祸及自己,惶惶不可终日,听说何云来做说客,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即来到城头应话。
“俸大人,下官这厢有礼了。”何云在城下作揖行礼,语气中不无戏谑。
他在朝廷的正式官职是昭永军监军,而俸秉澹官职是广西监军佥事,也可算作是上下级的关系。此前,何云久在瞿式耜幕中谋事,在桂林呆了不少时间,与傣秉澹有过数面之缘。
“何先生,不敢不敢,不知今日所为何事?”俸秉澹明知故问。
“大人打算让我立在城下隔河喊话吗?”
这何云,只带了四名军士,竟有胆量进城?
俸秉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便说道:“请何先生委屈一下,缒城而入,可否?”
“我倒无妨,只是这棺材内装着徐镇台的尸首,岑大帅令我进城送还尸首。”
俸秉澹心虚,知道昭永军诡计多端,怕他们趁机攻城。可徐彪是他的恩主,他无论如何不能拒绝徐彪的尸首。
反正何云只有四名军士,料想难以成事。俸秉澹向左右交待一番,预作准备,下令打开城门。
还好没有异常,城门一开,早有几十个官兵围了过来,似乎想打探消息,可又不敢造次。
何云见状,便知守军军心已乱,俸秉澹已经难以约束军士,心中更有把握。
情报局还在城内部署有侦侯,随时可以起事。以当下的形势,昭永军想破城是分分钟的事。不过,丹初力主不战而屈人之兵,要逼迫南宁守军投降。徐彪生前共占有南宁、太平两座府城,另有新宁州、永淳县、横州、隆安县四座州县,以南宁为老巢。只要南宁一降,其余州县都将望风而降。
此外,南宁、太平两府还有大量的羁縻州,由当地土司控制,与南宁亲疏不一。仅太平一府,就有将近二十个羁縻州。
南宁、太平之间,还夹着思明府、江州直隶州、思陵州直隶州,多风从南宁。
前任布政使赵壹世袭锦衣卫指挥,主政南宁时,便与上述土司相善。以上羁縻州多听从赵壹号召,永历帝巡幸南宁期间,土司供输钱粮,提兵宿卫,颇为积极。
不战而屈人之兵,与战而胜之,区别很大,对土司的影响也不一样。昭永军劳师远征,人马尚少,能和平占领各地,就不便用武力征伐。
“徐镇台为我军所败,逃至昆仑山东麓,仅剩十四骑,为土人所执。土人贪其甲仗,鸩酒杀之,献其首级。”何云遥向黄驿方向抱拳行礼,说道:“我家大帅怜其素来忠义,向土人索来遗体,缝合尸首,招魂哭祭。”
曹操哭祭袁绍的把戏,俸秉澹自然知道。身旁的军士却围了过来,问道:“何先生,此话可真当?岑大帅真有这般大度?”
俸秉澹担任监军多年,反感这些反复无常的武夫。徐彪在世时,授予俸秉澹留守南宁之权,他尚能节制他们。徐彪一死,武夫们更加桀骜,整天聚在一起密谋,俨然已有献城投降之意。要不是俸秉澹手上还有三百人忠于徐彪,他们恐怕早就要动手了。如今,徐彪的棺材就在眼前,这三百人的忠诚度大为可虑。
“岑大帅宽慈仁爱,名声远播。贵军在昆仑关、黄驿被俘者不下五六千,大帅严禁杀俘,病者给药,饿则给食,想必诸位已有所耳闻……”
话扯得远了,俸秉澹连忙打断了何云,对众军士说道:“徐大帅对我等有恩,我军虽然战败,义不可失。”
不知谁嘟囔了一句:“就这点兵,难道还要死守南宁?”
俸秉澹没有说话,何云冷笑一下,说道:“岑大帅仁义,令我送还尸首,还请诸位验视。”
军士打开棺材盖,里面赫然露出徐彪的尸首,虽是冬天,已略有尸臭。
“啊?”尽管已经有所准备,众人看到徐彪尸首后,仍然忍不住举袖掩鼻,发出阵阵惊恐之声。
俸秉澹却想起徐彪知遇之恩,悲从心来,失声痛哭,扑到棺材前,哭道:“大帅!”
何云神色凛然,说道:“先生,尔为朝廷命官,非徐镇台之私官。徐镇台兵败被杀,尔当洗心革面,继续为朝廷出力,何故在此啼哭如妇人邪?”
“诸君,”他转而对周围的军士说道:“尔等皆为朝廷的军士,非徐镇台的私兵。徐镇台已死,尔等亦当痛改全非,为朝廷效力。
“岑大帅为都督佥事,挂征蛮将军印,乃瞿阁老之亲婿、新兴侯之爱将,英明神武,前途无量。昭永军兵强马壮,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夺南宁易如反掌。
“南宁曾为行在,宫寝尚在,而徐镇台与庆国公连年交战,百姓苦之久矣。岑大帅不忍加兵,特派某来游说。诸君不乘此时献城立功,难道还要负隅顽抗吗?”
“自当,自当。”不等俸秉澹应答,便有武夫争先表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