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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崖山祭祀
    第268章 崖山祭祀
    七月二十日,赤军拔营,回撤粤西。
    水师第一协两千多人,溯西江而回。
    亲兵协、水师第二协、步兵第三协共约三万人,水陆并进,先从西江顺流而下,再折向西。辎重、辅兵、家眷上船,随水师走海路。陆师则走驿道,一路向西,望高、雷、琼、廉而去。
    这次援广,可谓收获满满。刚出发时,岑丹初只带来一万两千人马。四个多月过后,岑丹初返回粤西,带回了三万两千人马。
    多出的两万人马,有五千多人是赤军所急需的海师。其余一万五千陆师,多为百战精锐,略加整训,就能成为一支劲旅。
    更重要的是,岑丹初通过援广,在明军中树立起更高的威望。诛杀罗成耀、陈邦傅,驱逐马吉翔,有力地震慑了诸镇。结识王兴、张月、吴文献、杜永和等骁将,日后足能大用。
    二十二日上午,水师中军抵达崖门。崖门位于新会城南一百里处,东有崖山,西有汤瓶山,两山夹一海,如同一门,故得此名。银洲湖水由此出海,潮汐涨退由此出入,崖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可谓粤西海上咽喉。
    南宋祥兴二年,南宋残军与元军在崖山决战。南宋战败,就此亡国。近二十万南宋军民或战死、或投海,末代皇帝赵昺、丞相陆秀夫、大将张世杰、太后等人蹈海自尽。
    崖山海战影响深远。从此,蒙元巩固了在中原的统治,第一次在中原大陆上建立了非汉族的大一统政权。直至明太祖朱元璋起兵抗元,最终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岑丹初率领诸将在崖山登陆,莅临大忠祠。崖山有多个祠庙,包括大忠祠、全节庙、慈元庙、义士祠等,大忠祠建立时间最早,规模最大。
    赤军摆设香案,布置牲果,准备祭祀南宋末代皇帝赵昺、丞相陆秀夫、大将张世杰等人。五百多名军士上岸,参加祭祀仪式。
    丹初身着四爪坐蟒服,神色庄重,朗读祭文:
    “《祭崖山文》,维永历四年七月二十二日,吾,大明宁国公援剿大将军岑丹初,今至崖山。海浪滔滔,似诉当年之痛,风拂残碑,犹闻忠魂之泣。
    “宋少帝幼冲践祚,虽天命不佑,其风骨犹存;丞相陆忠烈公忠贞不渝,负帝投海,其节烈震烁古今;太傅张公力挽狂澜,孤军奋战,终不辱国士之名。三人者,皆我华夏之脊梁,民族之魂魄也。
    “痛哉!大宋之亡,非战之罪,实乃奸佞误国,天时不利。我太祖以天纵之资,起自田里,廓胡虏之妖氛,雪中华之仇耻,天地始复有定位,百姓始复有安乐。
    “悲夫!如今胡虏肆虐,江山破碎,社稷蒙羞。鞑虏铁蹄践我河山,胡马长嘶裂我民心,此恨何时可雪?威宗自缢,绍宗蒙难,此仇何时可报?
    “吾辈生逢乱世,目睹神州陆沉,百姓涂炭,岂能不愤?吾誓曰,吾将不畏艰险,矢志抗虏。陆沉之地,必复其光;破碎之山,定还其整。
    “吾等将士,当效少帝之坚毅、陆公之忠贞、张公之勇猛,前赴后继,奋勇向前。抗虏之志,坚如磐石;复国之心,炽如烈火。此心此志,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如崖山之石,永不动摇。
    “呜呼!大宋英魂,安息于斯。吾等后人,当继往开来,恢复中华,再续辉煌。
    “尚飨!”
    祭祀已毕,众人参观大忠祠,丹初亲为宋少帝、陆丞相、张太傅塑像拂尘。
    大忠祠主持仙风道骨,凑上前来说道:“昨夜,崖山附近凄风阵阵,似有无数忠魂在奋力疾呼。今日看到天军艨艟千百,才知昨夜必是小皇帝、陆丞相、张将军显灵。大将军英明神武,天军兵威雄壮,大明恢复有望矣。”
    众将闻言,喜不自禁。杨玉祁说道:“既有忠魂保佑,赤军必能打败鞑子。”
    丹初亦叹道:“世人皆说宋朝文弱,可崖山之战中,宋军穷途末路,竟也拼死战斗,力竭不屈。上至帝后文武大臣,下至太监、士卒,十几万军民投海自尽。
    “当年灭亡南宋者,汉人张弘范也。今日围攻广州者,汉人尚可喜、耿继茂也。满清起于东北,又与蒙元类似,武力虽盛,皆暴虐狂妄。
    “宋军至崖山,俨然穷途末路。赤军至崖山,才朝气蓬勃。诸君皆大仁大义、大智大勇之人,随本帅并肩战斗,共求宝贵,胜则扬名立万,败亦流芳百世。”
    众将颇受鼓舞,分食牺牲祭品。
    临别在即,诸镇纷纷过来告别。这些人虽未加入赤军,却与岑丹初接下了深厚了友谊,将来必有大用。丹初一一接见,授以机宜。
    头一个要见的,自然是义弟李元胤。他与东勋关系密切,忧心广州,不便追随赤军。
    “大哥,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李元胤不胜哀伤,对赤军西撤颇为不满。
    “孔有德窥伺粤西,磨刀霍霍,为兄不得不引军西撤。我走之后,援广的重担就压在你身上了。”
    东勋大将、博兴侯张月就在一旁,与两广总督杜永和相睦,原本负责镇守肇庆。赤军西撤后,张月将率军入卫广州,李元胤将接替镇守肇庆,分兵守卫三水、四会等地。
    张月说道:“大将军一去,粤东防守空虚。鞑子正在加紧调遣援军,从此有恃无恐,广州危矣。”
    李、张二人态度悲观,隐然有抱怨之意。丹初不为所动,反唇相讥道:“广州为东勋根本之地,受鞑子威胁,自当奋力一搏。吾以客军援广,尚能四战四捷。二位皆为东勋大将,振臂一呼,号召东勋诸镇,协力抗虏,如何不能胜利?”
    骄阳似火,挥汗如雨。丹初身着蟒服,闷热不堪,说道:“粤西为我根本之地,孔有德虎视眈眈。吾必先与孔有德决战,稳定粤西,尔后方能腾出手来收拾粤东。”
    收拾粤东?李元胤、张月愕然。收拾粤东可作多种理解,可以理解为收拾粤东战局,也可以理解为荡除群雄,征服粤东。
    岑丹初雄心勃勃,赤军兵强马壮,民心归附,就连马宝这样的东勋骁将,也被他收为心腹。如果赤军有意粤东,东勋能挡得住吗?清军能挡得住吗?
    此番赤军西进,已与杜永和达成默契,势必要夺取高雷琼廉。既能夺取高雷琼廉,也就有望夺取肇庆、广州。假以时日,收拾粤东又有何难?
    李元胤后背发凉,对岑丹初更加敬畏,说道:“大将军高见,我将死守肇庆、三水,等待大将军回师收拾粤东。”
    张月亦颇受触动,说道:“我将统军进入广州,协助瑞国公死守广州。将来若战事危急,还望大将军尽早回师援广。”“死守?这倒大且不必。”丹初意味深长地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一点,你们要学鞑子。我军在广州郊外与鞑子大战,鞑子见势不对,立即引军还守从化、增城。老弟统军进攻增城,鞑子又退守从化。其目的,便在于保存实力、等待援军。二位亦可如此,将来万一不敌,退入粤西山区即可。”
    这是在暗示李元胤、张月,将来局势万一崩坏,不妨到粤西归附赤军。
    李、张二人应诺,尽管还有很多话,但排队等候岑丹初接见的人很多,二人只得告别。
    下一个要接见的,则是“绣针”王兴。王兴领有肇庆四县,实力不俗,此次援广亲自率兵参战,不计个人得失,堪称义师翘楚。
    “电烨,后面几天,赤军要借道西进,还需多加仰仗。”
    “大将军何必客气?赤军借道抗虏,是大将军看得起某。某将准备好粮草酒水,沿途做好供应。”
    粤东沿海多平原,可煮盐,可通海,自古富庶,建有一条宽阔的驿道。这驿道东端起自饶平分水关,经潮州、揭阳、晋宁、海丰、惠州、博罗、增城直达广州。西端可通南宁,经钦州、廉州、永安所、吴川、电白、阳江、恩平、开平、高鹤,直至西江口,再转水路,可至佛山、广州。
    水师过了崖门,就要入海,沿海岸线西进。陆师则提前走驿道,过开平、恩平、阳江,先穿过王兴的地盘,始能进入高州,与海康侯李明忠接触。
    借道行军是件敏感又危险的事,以赤军的实力,完全可以袭占王兴的地盘。王兴并无此种顾虑,他曾向丹初提议,愿意献城自效,把所部改编为赤军,丹初并未接受。
    此刻,王兴旧事重提。他那部分义师,打游击守城还可以,野战是真不行。
    王兴如此踊跃,丹初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说道:“卿之才不在于野战,而在于防守。这样,我封你为守备标标统,你作持久坚守计,待我回师粤东,你再起而响应。”
    “那我坚守恩平,等待大将军归来。”王兴寄籍恩平,以恩平为老巢。
    “不,恩平地处平原,不易防守。不如守汶村,汶村你可听说过?”
    “可是新会县台山附近的汶村?”
    “正是。”
    王兴不免失望。汶村地处偏僻,只有村寨规模,跟恩平县城没法比。崇祯末年,当地乡绅为防土贼,在汶村修筑木城,今已废弃。
    丹初看出了他的心思,说道:“汶村依山傍海,林莽茂密,只有一条羊肠小路与外界联通,位置险要。海滨之地可以耕种,可以煮盐,可以通商,足为根据之地。
    “我走之后,东勋不一定能守住广州。广州不守,则恩平不保。电烨,你得早作准备,先派人过去经营汶村。将来,万一粤东崩坏,你要立即移营汶村。
    “汶村临近广州,就算鞑子占领了广州,有你在汶村,就足以牵制鞑子大军。届时,我再从容回师,与鞑子决一死战。”
    王兴恍然大悟,始知岑丹初高瞻远瞩,另有谋划。他擅长防守,欣然领命,说道:“大将军放心,某必不辱使命。”
    周玉、刘保分别是疍民、社兵首领,一并晋见。广州周围多疍民、社兵,派系林立,周玉、刘保二人威望最高、实力最强、抗清意志最坚。
    疍民、社兵世代居住一地,不会轻易迁徙。赤军走后,周玉、刘保二人将各自率部返回故地。
    周玉略识文字,说道:“大将军废除贱籍,解放疍户为民户。我等疍民皆翘首以盼,盼望大将军早日总督两广,施展大才。”
    自崇祯末年以来,两广总督皆不得人,丁魁楚、佟养甲、杜永和三任总督皆非戡乱之才,抚民无术。岑丹初在粤西解放疍民,招募疍民为水师,也给粤东疍民带来了希望。
    刘保则说道:“赤军在粤西着佃纳粮,佃民安乐,无复饥馁之苦。我辈组织社兵,聊作自卫,佃户依旧困苦潦倒。望大将军早日归来,使我佃户有盼。”
    战争之伟力,厚植于民众之中。丹初颇受触动,周王、刘保二人皆为底层民众,备受歧视。佃户、军户、疍户、匠户、灶户……这些人才是社会的主体,却长期处于被压迫的地位,不受当政者重视。他们一旦觉醒开来,足以焕发出乾坤之力。
    “无妨,”丹初沉声说道:“办事总有先后,打仗要讲主次。待我料理完粤西之后,再提兵东征,从容收拾粤东。届时,着佃纳粮、解放疍民水到渠成。”
    两广总督杜永和也派人参加了祭祀,使者仍为吴文献,备受冷落。周玉、刘保二人告辞后,丹初才接见了吴文献。
    赤军已经决意西撤,主力兵马已经拔营,毫无窥伺广州之意。杜永和仍不放心,一直株守广州,不敢出城与丹初见上一面。
    “大将军,总督府已经发出照会,关照高、雷、廉、琼四府遵行大将军节制。”吴文献小心说道:“海康侯受朝廷敕封,提督高雷琼廉。他一向识时务,想必会衷心尊奉大将军。”
    杜永和为促使赤军援广,曾许以分割汛地的承诺。赤军在广州就地扩军,陆师、水师各扩充一协,势必要增加地盘,拓展饷源。
    岑丹初所要的,就是高、雷、廉、琼四府。南明政事混乱,杜永和政令不出广州,所能做的就是照会地方,提醒他们转奉岑大将军为主。
    一纸照会固然不能分割汛地,却能给丹初一个充分的理由。万一与李明忠交恶,赤军足以据此开战。
    “瑞国公好意,本帅已经心领。”丹初提醒他道:“广州城高墙厚,城内百万人口,足为百世之基。瑞国公据守广州,总得团结诸将,和衷共济,方能共克时艰。万一不济,不妨退守琼州,万不可投降鞑子,丧失人心士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