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屯齐夜遁
湘江滔滔,耒水呜咽。屯园、坪头岭夹在湘江和耒水之间,对赤军和清军都很不利。
清军初战失败,两失失大将,前有尼堪之死,尸首无存,今有佟图赖之亡,更令屯齐顿失臂膀。
盛夏将至,北兵不耐南方潮热,往往要到北方避暑。屯齐军中已有疫病,难堪久战。他当机立断,连夜率八旗抢渡湘江,遁向衡州府城。
侦侯探明消息,急忙来报。
丹初从睡梦中惊醒,问明情况,自忖道:“想不到,屯齐竟如此果决,能连夜撤退。”
马宝已经来到帐前侯命,说道:“这厮动作如此速度,要么是畏怯,要么是聪明。”
“敢于抽兵撤退,及时止损,亦是一种勇敢呀。屯齐这鞑子,不可小觑。”
马宝若有所悟,问道:“请示国主,是否出动虎贲镇穷追猛打?”
遥望月空,今夜是个下弦月,月色不佳。丹初叹道:“打仗,歼敌是首要的,夺城是次要的。江西之战,虎贲镇重创满洲火器营,遂能夺取吉安,西进衡州。但鳌拜逃归南昌,赤军无法放手经略江西,至今为憾。
“今夜若让鞑子跑了,日后再经湖广,就得逐城逐地争夺,费心费力。传令,虎贲镇全军出动,遍起火把,与鞑子夜战。
“城壁,你率骑兵协先行,务必夺下湘江浮桥,断敌退路。本藩率亲兵第一协、炮兵协劈山炮标在后,鼓噪而进,迫击屯园。”
“诺。”马宝闻战则喜,毫无疲倦,大踏步退出中军帐。
侍卫长杨鼎真望着马宝的背影,叹道:“马镇台精力充沛,毫无倦态,真是一员虎将。国主慧眼识珠,用马镇台统领虎贲镇,真是天纵英明。”
丹初呵呵一笑,没有搭话,说道:“快去准备衣甲,拿几样点心上来。”
战斗之前,总要垫垫肚子,不能饿着肚子打仗。这是最简单不过的道理,在明朝却是一道始终无法解决的难题。明军时常饿着肚子打仗,边军更是大量沦为农民军。
今夜,士卒只能吃干粮,丹初有点心随时供应,已经心满意足。
未几,大营内外哨声四起,刺破了夏夜的宁静。各协紧急集合,清点人马武器,秩序忙而不乱,动作相当迅速。
骑兵协最为快速,马宝不等人马毕集,先令第一标南下,直扑浮桥。马蹄声铿锵有力,犹如急泻的暴雨,急向清军扑去。
湘江上游水浅,毕竟不能徒涉。清军在屯园左翼湘江上搭设了两座浮桥,用以沟通两岸。今夜渡河,当然是满洲八旗先过,其次是蒙古八旗,再次是汉军八旗,最后才是绿营兵。留在湘江东岸掩护渡河的,自然也是绿营兵。
绿营人马最众,但多步兵,行军速度缓慢,有的还被赤军步兵协咬住,主力还没赶到屯园。
清军此次渡江,组织得相当匆忙。八旗不分满蒙汉军,大多一人两马,甚至三马。渡桥狭窄,又是夜间,渡江速度并不快。
当虎贲镇骑兵协赶到前线时,屯齐已随满洲兵先行渡江,蒙古八旗、汉军八旗各用一座浮桥,正在加紧渡江。
赤军骑兵鼓噪而进,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在马背上开枪射击。
八旗主力已经渡江,剩余兵马根本就无心战斗,胡乱上好弓弦,向赤军抛射弓箭。
赤军原不重视火箭,这次夜袭,骑兵协把随军战备的火箭也带过来了,对着浮桥方向一通轰击。
火箭本身杀伤力有限,但对敌人军心影响颇大。一道道火箭,有的拖着长长的火光,有的发出刺耳的尖啸,令急于渡江的清军更加惊慌,落水淹死者无数。夜战通常都是混战,清军无意反击,只想着尽快逃到湘江对岸。赤军还没摸清状况,隔在一百步外远远地开枪放箭。
未几,远方渐渐出现一道鱼肚白,透过枪声渐渐传来鸡叫声。天快亮了,马宝一声唿哨,唤来骑兵协协统、标统,言简易赅地说道:
“天要亮了,看鞑虏形势,已经无心战斗。咱们也不必放枪了,各部不必保持队形,只管冲杀过去。务必刀要见血,马要出汗,人要带伤。散开之后即刻进攻,去吧。”
“诺!”诸将倏忽而去,带领所部冲入敌军。马宝带着亲兵,督率第一标进攻浮桥。
“啪!啪!”他挥舞着标志性的鞣鞭枪,在空气中发出刺耳的声音。真是先声夺人,鞑子一听见这鞣鞭枪,便知马宝已至,无人敢膺其锋。
这鞣鞭枪长两三丈,非大力士不能用此武器。枪头上绑着一支双开刃的枪尖,状如马槊,可在两三丈外取敌性命。
负责屏卫浮桥的绿营兵,原本还想负隅顽抗,向赤军抛射弓箭。赤军骑兵冲杀过来,绿营兵干脆丢下武器,跑得快的奔上浮桥,会泅水的脱去盔甲,直接跳入江中。还有些就像无头苍蝇一般,向南方奔跑而去。
马宝勇不可当,骑一匹口外大西马,直扑浮桥而来。绝大部分八旗兵已经渡江至对岸,桥上挤着少量八旗兵、绿营兵。
他用马蹬轻夹战马,座骑仿佛通人性一般,直冲浮桥而去。
“啪!”的一鞭下去,对面传来几声嘶叫。紧接着,敌军连人带马落入江中。赤军见镇统如此神勇,个个振奋不已,紧随马宝登上浮桥,使用马枪射击敌军。
一股无形的压力逼迫着清军拼命向前,无数人马落水,却无人敢回身反击。
当岑丹初率亲兵第一协赶来时,天色已经微亮。骑兵协来往驰骋,肆意收割清军首级。绿营兵被遗弃在湘江东岸,群龙无首,被骑兵协分割成数部,毫无反击之力。
有一支宣化、大同一带的绿营兵,最早是明朝边军,去年初受清廷调遣,来到湖广战场,受洪承畴节制,将领有高万里、张鹏程、李荣、张洪德等人。
这些人可都是老兵油子,知道怎么避战,怎么保存实力。混战中,高万里、张鹏程、李荣、张洪德不约而同地引军撤向南方,互相用宣大边军讯号传递消息,渐渐汇合到了一起。
“老高,怎么样?”张鹏程资历老,在众人中威望较高,见高万里身上挂了彩,问道。
“腰上挨了一弹,穿透了铁甲,肋骨那里疼得很。”
张鹏程很有经验,就着晨光看了下伤势,说道:“还好,都是皮肉伤,把铅子取出来就好了。你还剩多少人马?”
“十不存五,大概不到六百人了。”高万里心中悲戚,生怕众将遗弃了他,说道:“张大哥,我没关系,还走得动。”
“漫山遍野的都是赤军,就算能走得动,还能走到哪去?”李荣为人鲁莽,直接说道。
“屯齐这狗日的,把我们丢下不管,自己带着八旗渡过江去。”
“都是当兵吃粮,凭什么旗人要高人一等?战马是我从宣化带过来的,还要让给旗人。现在情势如此紧急,我部下只有不到二十匹战马。这鸟气我受够了,干脆降了赤军,带赤军打屯齐,既立了功,也夺回了战马!”
“张大哥,你说句话,给个主张,弟兄们都听你的。”
张鹏程沉吟片刻,说道:“看情形,今日是逃不过了。岑丹初是榆林镇之后,咱们是宣府镇、大同镇之后,说起来都是九边之后。久闻他善抚士卒,咱们今日就降了他,日后不愁富贵。”
众人计较已定,随即收拢人马,举起白旗,主动向赤军投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