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水面上,上百支战船乘风破浪。
李承泽俊美的容颜上,有些病态容颜上,露出畅快的笑容。
换作平时,他只会在府中看看诗词歌赋,做个清贵王侯。
可谁让高皇帝要覆灭庆国,杀死庆帝呢!那他李承泽肯定要帮帮场子。
“王爷,南庆大皇子李成儒邀请你在江南一叙。”
谢必安拿起一封书信,给李承泽呈了上来。
李承泽微微一愣,拿起白毛巾擦了擦手掌,认真地将书信看了一番,有些失神。
“……大哥!”
范无救冷哼一声,率先了当开口。
“王爷,绝对不能去!如今陛下封你为庆王,这是何等信任。”
“若是你过去了,岂不是落下朝中他人口舌,要知道朝堂重臣对我们还是颇有疑虑的。”
哪里是颇有疑虑啊!
要不是韩信和刘鸿压着,李承泽担任沙州水师提督,恐怕早就被弹劾了无数次。
李承泽神色晦明不定。
南庆皇室之中,他最敬佩最亲近的,就是这位大哥。
在军中,李成儒善待士卒,与将士同甘共苦,打仗永远站在第一站。
在朝中,李成儒也是惟一一个没有随波逐流,在随后迁移的封地,京路京州上,他封地百姓还能活的下去。
哪怕李成儒掀起轰轰烈烈地变法,在世家大族的暗中阻拦下,中道崩殂。
这也不影响李承泽对于大哥的敬佩。
这是世间罕见的君子,不贪权夺利,尽职尽忠。
只可惜,李成儒太过于愚忠,庆国岌岌可危,他也要浑身解数,挽救注定灭亡的庆国。
李承泽放下书信,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当然知道,只是大哥邀请我,我不能不去,大哥总不至于对我下手吧。”
谢必安静静守护在李承泽身边,听到李承泽的声音,就准备抱拳安排下去。
范无救急了起来。
“王爷,不能去啊!”
“哪怕高皇帝再宽厚,也不容许你和南庆皇室血脉再有建议,难道你真想当个闲散王爷吗?”
沙州水师诸位将领,目光也望着李承泽。
大战将起,李承泽跑去和敌军见面,这成何体统。
要是李承泽真去了,这些水师将领说什么都要狠狠弹劾他一本。
李承泽洒脱地笑了笑,将书信放入怀中。
“我本来就想当个闲散王爷,大不了提前一点,只要陛下让我参加灭庆大战就行了。”
范无救急得口干舌燥,在打定主意的李承泽面前,却没有一点办法。
“行了,不用劝了,去见见也好,起码让我断了最后一分念想。”
李承泽穿上鞋子,吃了一大盘葡萄。
酸涩微甜的青葡萄,仿佛他的人生一般。
一辈子都身不由己,只能偶尔有几次如意的机会。
但这一次,是李承泽自己的选择。
因为他相信刘鸿不会因为这件事对他有所忌惮,也不会动杀意。
因为高皇帝一直是个很温暖,重情重义的人。
唐州从龙之臣吴恒死亡,是他自作孽不可活,高皇帝给了他机会,他自己居功自傲,却没有让高皇帝动容的功绩。
沙州将领默默注视着李承泽坐着一叶扁舟离去。
所有人都知道,李承泽一去,再也没有办法担任沙州水师提督了。
高皇帝刘鸿不会对李承泽动手,是因为他的宽容。
但李承泽卸任沙州水师提督,这是对他的惩罚。
避免有人有模学样,大战之时跑去和敌人唠家常,套近乎,跟儿戏一样。
甚至原本新庆国的百里之地,都会被削弱人口和土地。
长江沿岸的小岛上,李成儒孤身一人,满头汗水整理着小岛上的杂草。
这小岛荒无人烟,灌木丛生。
对于那个娇生惯养的弟弟,怕是不太容易过来。
不过以李成儒的性情,也做不来调遣百姓当奴仆,清理这个仅此一次的会面之地。
果不其然,李承泽刚刚踏上小岛,崭新的衣服便被划破了无数破损。
谢必安,范无救两人本想拔出刀剑,给李承泽开辟出一条道路来。
李承泽气喘吁吁,伸手阻止了两人的举动。
“你们别过去,我自己一个人能去的,让大哥看到你们二人带着武器,不好。”
谢必安,范无救露出无奈之色,自家这个娇生惯养的殿下,怎么就这么倔啊。
李承泽继续扳开荆棘丛生的荒地,步履维艰地向着小岛中心走去。
幸好小岛不大,在脸上和手上挂着数道血痕之后。
李承泽已经累的汗流浃背,大汗淋漓,不顾风度,一屁股坐在地上。
因为动作太快了,地上的碎石子,将李承泽疼得龇牙咧嘴。
李成儒看到自己这个弟弟如此狼狈,笑了笑,从随身包裹之中,递出一个水壶,两块杂粮饼。
“累吧,先吃点东西。”
李承泽刚咬了一口杂粮饼,眉头就是一皱,忍不住呕吐的举动,强行咽了下去。
目光望着面色如常的李成儒,却露出笑容来。
“怪不得陛下曾经和大哥谈言甚欢,因为有时候你俩是一类人。”
李成儒摇了摇头,哑然失笑起来。
“我和他可不一样,他光脚不怕穿鞋的,一身活的洒脱随意,也就是现在变法和一统天下,束缚住了高皇帝这一片流云。”
李成儒没有说自己,因为无数枷锁束缚着他。
也就只有在军中,与士卒为伍,才能找到真正的自己。
李承泽听到李成儒如此评价刘鸿,也笑了起来。
“谁能想到一个混混,最后夺得了天下。”
“凤凰输了,麻雀赢了。”
李承泽将庆帝比作凤凰,将刘鸿比作麻雀,语气充满了讽刺。
庆帝真是千古一帝啊!一手好牌打得稀碎。
看似隐忍得当,看着刘鸿一步步做大做强,到后面甚至公然割据庆国。
而庆帝呢?因为忌惮刘鸿手中的巴雷特,还掌握着他的黑料,害怕五竹刺杀他。
庆帝就是不动手,一直要等到大东山。看似憋大招,实则憋了一坨大的。
李成儒也收敛起来了脸上笑容,沉声开口。
“事已至此,劝你回庆国已经是不现实了,我只是想要你别把枪口对准父皇。”
“父子相残,终究不是一件好事。”
李承泽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本来是兄弟叙旧的好气氛,却因为政见不和,露出水火不容之势。
“大哥,庆帝这人你还看不明白吗?眼大肚皮小,为人刚愎自用,还没有容乃大的胸怀。”
“我一开始做错了什么吗?庆帝就让我做磨刀石,一步步将我往绝路上逼。”
“好!他要我争,那我就争!结果我压倒太子时,庆帝又突然出手打压我的势力,警告我不要对储君之位有非分之想。”
“我快成太子逼死,准备投降认输,结果庆帝又安慰太子母族势力不行,我可以为储君。”
“你说说看,这是一个皇帝,一个父皇能做出来的事吗?”
李承泽越说越激动,甚至咆哮出口。
庆帝的控制欲太强,将他们这几个儿子,当做提线木偶一样,让他们生不如死。
李成儒没想到李承泽对庆帝的怨念这么深,有些艰难开口。
“他毕竟是我们的父皇,子杀父,为世人所不容啊。”
李承泽乐了起来,神采飞扬。
“大哥,你不知道吗?我已经入了汉室宗庙,高皇帝曾经还赐名我为刘如意。”
李成儒看着这个弟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怨念吗?肯定也有。
只是李成儒性格温和大气,很多事情,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就抛之脑后了。
李承泽趁热打铁,竟然还想将李成儒劝说到汉朝阵营里。
“大哥,你想想,你战功赫赫,在朝堂民间也有仁厚之名,但就是因为东夷城血脉,始终没办法成为储君。”
“庆帝宁愿将储君之位给了乳臭未干的孺子,也没有考虑过你。”
李成儒手上青筋暴起,低声开口。
“别说了,我从来没有想过成为皇帝,我也不在意这个储君之位。”
李承泽点点头,眼神更加讽刺了起来。
“是啊!就是因为知道你为人宽厚,庆国朝堂谁都欺负你。”
“大哥,你有没有想过,哪怕庆国不灭,等新君继位之后,范家势力空前膨胀,你这位手握兵权的大皇子。”
“到时候是毒酒一杯,还是被闲置一生呢?除非你心甘情愿捧范家臭脚,奉范家为主。”
这一点李成儒到时候没有考虑过,甚至不愿意想这一点。
在这一刻被李承泽无情地揭露出来。
如此自私的庆帝,永远只会在意自己,至于自己儿子,只要代价最后,随意牺牲。
李成儒摇了摇头,闭上眼睛,回忆中庆帝对他的种种做法,心头不断滴血。
反对庆帝吗?不!世界上哪有儿子反对父亲的道理。
若这就是他李成儒的命运。
那他就心甘情愿接受吧。
等李成儒再次睁开眼睛时,声音发干发涩。
“别说了,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和父皇对着干了。”
李承泽默然,张开了双臂。
他就坐在这里,手无缚鸡之力。
根本不是已九品境界的李成儒,一回合之敌。
但他就坐在这里,任由将生命交在了李成儒手中。
因为他相信,大哥不会杀了他。
果然李成儒神色变化良久后,一咬牙,转过身去,冷声开口。
“你走吧!从此以后,你我不再是兄弟了,在战场上相遇,也不必手下留情。”
“按照原路赶回去,现在这时间监察院的暗探,估计也来了,快点走。”
说是断了兄弟情义,但李成儒依然在为自己这个弟弟,留下一条生路。
李承泽笑了笑,没有紧张感,反而慢条斯理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泥泞。
“不用了!监察院暗探估计已经被君山会的高手处理干净了。”
“大哥,谢谢你!”
李成儒如同礁石一般,愣在原地良久。
口中喃喃自语。
“君山会吗?汉朝的君山会和庆国的君山会果然有所不同。”
君山会在庆帝手中,那就是暗杀朝中反对大臣的棋子,任何脏活累活都给了长公主李云睿去做。
刘鸿反而将君山会当做特种部队,武林盟主一样使用。
用君山会控制那些桀骜不驯的武道高手,每一个君山会会长等同于千户侯爵,有权站在朝堂。
然后让君山会搞反暗杀,阻止侠以武犯禁。
如果暗杀之事屡禁不止,那刘鸿直接人道毁灭搞暗杀的家伙。
李成儒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
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忍不住呐喊。
“庆国啊!百年的庆国啊……”
李成儒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他现在真的不知道再怎么挽救庆国了,世家大族争权夺利,给自己积蓄退路的资本。
庆帝滥发强制国债,罔顾民生。
庆国国内基本上没有造反的人了,因为不是死了,就是饿得皮包骨,在八十万大军翻不起一丝浪来。
胆敢造反,那就是诛九族。
李承泽望着失魂落魄的李成儒,露出一丝悲悯之色。
不过他也要赶快赶往松江府,陈述私下面见敌军大将,甚至放跑敌军大将的罪过。
毕竟哪怕刘鸿愿意给他机会解释,堵住朝堂悠悠胸口。
他李承泽也要把握住机会才是。
李承泽挥了挥手,让君山会高手离开小岛,原路返回,再次登上了胶州水师的战船。
松江县,诸侯国联军所在地。
刘鸿望着满满一堆弹劾奏折,整个人都是懵的。
“谁犯了天妒人怨的事情,引起朝堂众臣这么愤怒,内阁都有三名成员联名弹劾。”
程巨树抱着一箩筐奏折,挠了挠头。(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