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道长放心。”
“为周全万一,这趟不仅有陈某和道兄,还特地请来摸金、发丘两派传人,再加道长所在的观山一脉,四派一门,不信这世上还有找不到破不开的大斗!”
听到封思北这句话。
陈玉楼只是淡淡一笑。
眸光澄彻,眉宇间尽是自信。
“四派……都来了?”
封思北听得心头一跳。
本以为能够请动陈玉楼和鹧鸪哨联手,已经是十拿九稳,没想到,他手笔竟是如此之大。
连摸金校尉和发丘天官都给一并请来。
身为观山后人。
他很清楚,倒斗四派各有所长。
摸金、发丘最擅形势风水、寻龙观星。
搬山道人,生克制化、分甲填海。
卸岭之辈则是蜂拥而起、毁山平丘。
加之。
这么多年,封家虽然不在江湖露面,但他也是四处行走,倒斗行里大大小小的消息都是门清。
摸金还好说,毕竟出了个张三链子,以一己之力重振摸金派威名。
但发丘派,已经多少年不见踪影了。
如今……
陈掌柜竟然找来了发丘后人?
一时间,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祖上造孽,而今人家非但没有追究,反而一心相助,要不是碍于身上那件道袍,他都恨不能当场给陈玉楼磕一个。
“是,等晚一些,为道长引荐。”
陈玉楼摇头一笑。
昨夜白半拉喝了不少,晚上又熬夜通读陵谱,这会还没睡醒。
“这……贫道实在不知如何感谢才好。”
闻言。
封思北哪里还会迟疑。
他话都说到了这一份上,摆明了是有着绝对的信心。
“道长客气。”
说话间。
门外传来一阵叩动声。
陈玉楼起身过去,从酒楼伙计手中接过食盒。
先前下楼去迎玄真道长时,他就特地吩咐下去,让酒楼准备一些早点。
看他样子就知道,这一路上肯定是不眠不休。
“道长,也不知你口味,随意吃一些。”
“今日休息,明天入山,你看如何?”
打开食盒,各种早点琳琅满目,大都是本地特色,陈玉楼还真不清楚他喜欢什么,干脆每样都来了一份。
“这……太多了太多了。”
看着一碟碟点心放好,还冒着热腾腾的气,封思北既感慨于陈玉楼心细如发,待人接物如沐春风,又折服于此人肚量之深。
说实话。
他这一路,内心其实惴惴不安。
毕竟,观山与四派之间,用血海深仇形容都为不过。
当日天师洞内一番秉烛夜谈,看似琴瑟和谐,但终极只是无根浮萍,只是口头承诺。
但眼下……
陈玉楼所作所为,让他终于明白,眼前此人实在是谦谦君子。
与他一比,自己反倒是小心之心了。
“吃饱了才有力气嘛。”
陈玉楼打趣道。
见状,封思北也不好推辞,三人围炉而坐,食指大动。
“哦对了,道长,还有件事忘了询问。”
“当然瓶山下那位前辈身份,可曾查清楚了?”
片刻后,陈玉楼率先放下碗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查明了。”
封思北点点头,也顺势放下筷子。
“那一位乃是嫡长一脉,约莫是万历年间生人,族谱上说他性格放荡,喜好四处行走,不过一次南下后,便再无消息。”
“贫道又特地翻了家族人物志,仔细佐证,方才确认无误。”
封家一直都有嫡庶两脉。
当初分家也是如此。
封师古带走的便是嫡系一脉族人,前往地仙村,而留守下来的封师岐则是庶出一脉。
也幸好传承有序,族谱一直保留完好。
不然几百年前往事,还真是难以辨认。
“那就好。”
陈玉楼点点头,随即又从口袋里摸出三张符甲。
赫然就是那三道纸人。
在他身上一直没什么用处。
思来想去,还不如赠与封思北,封家最为擅长的便是此等巫术,这三张符甲纸人,落在封思北手里,发挥的作用会更大。
“前些时日回去,陈某整理明器时,又找到这几张纸甲,应该也是那位前辈所有,如今就当是物归原主了。”
将纸甲向前推至封思北身前。
陈玉楼一脸平静的道。
“这……”
纸人分甲术!
看到它的一刹,封思北便立刻认了出来。
封家早年盗取悬棺,从中得到诸多天书异器,其实大多都是巴国时代留下的巫术,借此起家。
这纸人分甲术便是其中之一。
他自小也有修行。
只是全然没有想到,今日还能见到几百前年先祖所留的纸甲。
原本都已经静下来的心思,再次如同雷动一般。
心绪交织,难以宁静。
“看来确是封家之物。”
“道长可否演示下,也好让我们兄弟长长见识。”
陈玉楼笑着打了个岔。
一旁刚刚放下筷子的鹧鸪哨,眉宇间则是闪过一丝古怪。
没记错的话,当日遮龙山一行,在那座凌云天宫外,陈玉楼分明就曾取出一道纸甲,在众人惊叹莫名的目光里,犹如活人一般,跨过门槛,先行探路。
如今,怎么说长长见识?
不过他心思深重。
权当没有听见,只是端起茶盏,静待下文。
“陈掌柜有命,贫道就献丑了。”
封思北并未察觉到鹧鸪哨异样,只是下意识点了点头。
两手交错,并指如剑。
口中念念有词。
皆是些晦涩难懂的词句。
好在这个过程极快,下一刻,就见到他手指猛地指向桌上三枚纸甲,眸光一凛,提气一声低喝。
“起!”哗啦啦——
一瞬间。
三枚纸甲应声而起,五官通透,眼神灵性,就如活人一般。
从桌上一跃而下。
俯身、抱拳、行走、跳动,不见半点凝滞。
以至于都会怀疑,它们是否会开口说话。
见到这一幕,饶是陈玉楼眼底也是光芒闪烁,看的兴致大起,要知道,他也修了一些纸甲术,但与封思北一比,简直云泥之别。
在他手中。
纸人最多也就能知进退。
至于灵性,几乎不见分毫。
但眼下……说那三道身影是人都不过分。
果然。
这东西还是得在封家人手里,才能发挥出最大作用。
尤其是过了百尺鸟道后,到时候山洞深处,诡异阴森,不见天光,有纸人为之带路,等于多了三个帮手。
而且还是雨水不惧、刀枪不死之物。
除却雷火外。
几乎再无克制。
“好手段!”
陈玉楼抚掌而笑,发自内心的称赞道。
“有了这三副纸甲,想来道长更是如虎添翼了。”
“陈掌柜谬赞,区区旁门左道,不足称道。”
小心收起纸甲。
三人又闲聊片刻。
不多时,外面走廊里渐渐传出开门说话的动静,陈玉楼也不耽搁,专程向封思北引荐了杨方和白半拉。
杨方还好。
年少有为,朝气蓬勃。
无论颈上摸金符,还是身后金刚伞以及腰间打神鞭,无一不在表明着他的身份。
确是摸金校尉无疑。
但白半拉怯懦小意,言语之中也多有恭维。
倒是让他有些疑惑不解。
不过,封思北也是老江湖,自然不会当场点破,只是一一拱手谢过。
无论如何。
地仙村是他家事。
也是封家老祖宗埋下的祸乱。
如今人家千里迢迢,前来相助,他已经是感激莫名,又岂敢有其他心思。
等见过面。
陈玉楼简单吩咐了下。
众人这才各自散去,吃过饭,要么留在客栈里闭关修行,要么就是结伴而游。
巫溪虽说不大,但风俗人情别具一格。
而且历史底蕴深厚。
早在先秦时代便已经建城。
分属于巫咸国和巫臷国。
夏商周时则属庸国鱼邑,之后划归楚国。
也是那时,因为楚国巫傩之风盛行,巫溪境内产生了极为浓厚的巫文化。
从小镇中走过。
许多古迹上都还留有独属于那个时代的痕迹。
而且,小镇不大,就当是散散心。
封思北星夜赶路,加上来往此地多次,早没了新奇,自顾自的上楼休息,为明日之行养精蓄锐。
一天时光。
转瞬即逝。
隔天,一大早。
众人便已经纷纷起来,除却留下几个驾船的伙计外,其余人各自带上水粮,沿着大宁河深入山中。
为了避开那些盐井矿工。
一行人更是特地挑无人僻静处穿行。
还好有封思北在,不然,茫茫深山,遍地上悬下削的崇山峻岭,脚下急流奔涌,废弃的矿井天坑更是无数,稍有不慎还真说不定会出事。
其余人还好。
毕竟都有修行在身。
只有白半拉,痛苦无比,他在北方长大,何曾见识过这等凶岭险峰,尤其是那些贩盐运货的古栈道,走在其中,就像是踩在云雾之间,浑身抖得厉害。
根本不敢往下看。
片刻的功夫,整个人就跟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
无奈下,陈玉楼只能让杨方和老洋人两个照顾着他点,别还没抵达地仙村,人就先没了,那不是笑话?
白半拉知道自己不比他们。
也不客套。
一般地方闭着眼睛咬牙也就过去了。
遇到那种实在凶险的没边的,只能任由两人架着他越过。
一行人,从大早上天才放亮,一直走到晌午时分,烈日悬空,照得山里水雾蒸腾,云雾滚滚。
封思北一路也是不时驻足停下。
拿出一份自制的地图,辨认方向。
他这趟要去的是东溪河荆竹坝,那一片悬棺无数,加之古矿洞遍布,这些年来,听当地矿工说起几次,深山盐井内经常能够听到诡声。
以往,他独身一人,无人相助,不便深入。
如今却是兵强马壮。
哪里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找了处阴凉处,简单填饱肚子,稍稍休息后,一众人继续出发,直到日暮将近,领路的封思北终于停下。
一行人身处,赫然是条深山峡谷。
抬头望去,猿猱难度,鸟无落脚之处,尽是数百丈的悬崖峭壁,其中隐隐还能见到无数古人凿出的悬空栈道以及……悬棺。
山中云雾封锁,山势险峻嵯峨,那些鸟道交错纵横。
气象神秘,恢宏惊人。
本就累掉半条命的白半拉,只觉得头晕目眩,在知道要攀行上去,在那些栈道之间,寻找此行入口时,更是痛苦到了极致。
不过……
看周围众人皆是一脸期待。
还有心思打趣。
他也只能咬紧牙关,拼了命的给自己鼓气。
“陈掌柜,封家先祖留下的指迷赋中,有一句叫做鸟道纵横,百步九回之语,贫道一直不能理解其中意思,你看,是否是风水术语?”
封思北抬头看了片刻。
越看也是觉得此地格局惊人,或许就是自己要寻之地。
下意识捧着地图,走到同样在观察形势的陈玉楼身边,轻声问道。
“极有可能。”
“不瞒道长,陈某方才看了此处地势风水,老龙盘旋,龙脉潜伏,山间云雾空灵缥缈,峭壁瀑布放如银河坠天。”
“这分明就是风水中罕见的隐纳、藏仙之势。”
“乃是最好的幽隐之地。”
“而地仙村中又有仙之一字,你家那位前辈,要是想要寻找一处成仙之所,这地方再合适不过。”(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