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唯一的绿票，和枯草重生的胆小菊
    灯光明亮的会议室里。
    白墨投完票，抱着徒弟，揉揉它的三角耳朵，突然发现很安静。
    他左右看，看到旁边的田星火，捂住了投票器，一直没按下去。
    旁边的张教授和陈书会长，也皱起眉头，在思考什么。
    整个会议室，前排后排，没有人说话，没有人交头接耳，大家都在认真思考。
    时而有袖子摩梭桌面的声音，和咳嗽的声音。
    白墨表情古怪……
    “所有人都在思考，只有我投票这么快？
    “那不是显得我把这一票看轻了？”
    他又捂住投票器，装作还没投的样子。
    却听屏幕上的吴剑先又开口。
    “哈哈哈！
    “相信我们每一个人，都感受到手中这一票的沉重。
    “所以我们的投票程序，设定的稍微轻佻了一些。
    “这投票器，可以多次按键。
    “以最后一次按下的键为准。
    “大家可以改变已经投出的票。”
    啊？
    这种票居然能改？
    白墨怀里，月亮尾瞪着眼睛，看看投票器……这投票器很有质感的样子，它的狐爪，也想按一次试试手感……但终究只是想想。
    狐狸都是很狡猾的！
    它能读懂在场的氛围，能明白无论投票还是改票，无论红色按键还是绿色按键，都是沉重的，不能随便拿来玩。
    屏幕上，吴剑先继续开口。语气轻松平和。
    “如果放弃即将到来的本源仙气角逐，我们可以把已有的资源，都投入现有的事业，都投入到今天，投入到社会的稳定和安全，保护好每一个民众，抵御每一次黑暗的侵袭。
    “如果选择参与本源仙气角逐，我们或许就要分出一部分资源，投入一个很可能没有回报的无底洞，我们或许要打破一些平衡，或许会面临更多的困难、挫折、和不期而遇的危险。
    “但我们可以得到一点点希望……或许可以，夺到一点本源仙气，取得一点研究成果，点亮一些小小的火光，去照亮黑暗中的明天。”
    吴剑先说话比较抽象。
    但在座的人都能听懂。
    这是一个路线选择的问题。
    维持现有方向，投入全部资源保护社会稳定？
    还是分出一些资源，去争夺本源仙气，研究本源仙气的存储、开发、利用，追寻一丝丝可能性，希冀能研究出某种足够强大的武器，可以抗衡古仙？
    后排的洪安西教授，下意识眼睛往前瞟，想看看白墨怎么投票的，想跟着白墨去投。毕竟他们现在做的菌丝愈伤贴项目，即将做的特种食脑藤项目，都是跟着白墨专家。以后的论文和前途，都着落在白墨专家身上。
    但白墨捂住了投票器，他看不到……
    “额……”
    他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老年肚腩，看看自己手背上苍老褶皱的皮肤……毫无疑问，如果选择争夺本源仙气，他们这些科研人员，工作量会变得更大，加班会变得更多，压力会变得更大，休息会变得更少。而且，来自古仙的威胁和暗杀，也将变得更多。
    他可是听说了，之前一场切除大脑皮层血痂的手术，就曾遭遇重大事故。十几个顶级专家，差点全军覆没，当了古仙的肉机。
    思量许久，他捂住投票器，苍老的手指哆哆嗦嗦探进去。
    ……
    旁边的李方明教授，此时回想起仙草楼遇袭事件，回想起充斥楼道的红色烟雾，还有窗外树林抱柱而死的刺客们。即便现在回想起来，那画面也还是瘆人！
    如果选择争夺本源仙气，与古仙争食，如那般刺杀，会不会变得更多？
    能不能在这种刺杀里活下来，全看运气。
    运气好，被大佬搭救，那就活了。
    运气不好，大佬没看见，那就嘎了。
    脑袋别在别人裤腰带里。
    思量许久，他咬咬牙，皱皱眉，捂住投票器，胖乎乎的手指，亦是探上去。
    ……
    古林委员坐在最后排，亦陷入沉思。
    他处理过很多大大小小事件，看惯了受伤、看惯了飙血、看惯了残碎的尸体。
    守护民众，和古仙弟子们作战，就已经足够血腥，足够危险，足够艰难。若是直接与古仙夺食，那么他和他手下的仙术委员们，将踏入的前方，毫无疑问，会更加严峻和残酷。
    说不得以后便要送更多黑白照片，去给同事们的家属。
    思量许久，他捂住投票器，磨出茧子、布满伤疤的手指，探了过去。
    ……
    田星火咂咂嘴，皱皱眉，歪歪头。
    抢夺本源仙气？
    那岂不是直接坐到古仙的对立面？
    去到梦中，该如何面对古仙？会受到古仙怎样的对待？
    他叹口气，捂住投票器，看看左右，把手指伸上去，“咔嚓”一声投出票。
    ……
    张教授片刻失神。
    对于古仙的仙术，他感知比较模糊。
    但西州幕后boss的仙术，他却见识过许多次，知晓世间最恐怖最奥妙的仙术，究竟是何等面貌。
    而人类的技术水平，各行各业，方方面面，他更是比一般人都了解。
    因此，他大概知道人类顶尖技术和古仙朝顶尖仙术的差距。
    以人类的科技，想要开发本源仙气，追上古仙的仙术，对古仙造成威胁……这希望，便如暴雪狂风中一点烛火，太过于微弱，太过于渺茫，太过于容易熄灭。
    他捂住投票器，伸出手指，摸向投票器。
    ……
    陈书会长亦在沉思。
    最近这段时间，序列九乃至序列八的黑暗侧仙术师，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一个又一个，层出不穷，制造一次又一次仙术事故、恐怖袭击。
    好在千千万万的委员们，凭借人数优势和装备优势，一次次平息事态，一次次镇压动乱，把整个社会的局势稳住，让民众始终能处于安全的环境下。
    这份稳定，来之不易。
    可若再把资源投入到争夺本源仙气的斗争中，那社会局势，还能稳住么？
    会不会顾此失彼？
    为了一点飘渺的希望，反而让整个社会局势日渐糜烂么？
    他叹口气，捂住投票器，手指摸向按键，又抬起手，看了一眼哪边绿，那边红，确认自己不要按错。
    ……
    接待人员推着小车，静悄悄给与会人员换茶。
    白墨抱着徒弟，喝了一口新换的温热茶汤。
    “还真都是好茶叶，挺甜的。回头狐狸山也种点。”
    会议室里静悄悄。
    大屏幕上的吴剑先，亦在安静等待投票结果。
    白墨大概能猜到结果……毕竟人性这东西，还是很容易猜的。
    人类总是向往稳定，向往安全。
    会在岔路口选择更明亮，且已知的道路。
    会更愿意把已经到手的东西守住，在有余力时，才会觊觎更多。
    或许人类中，会有少部分莽夫、冒险者和赌徒……但那种人，不会出现在今天的会议室里。
    白墨喝着热茶，咂咂嘴，鬼使神差般，突然想到狐狸山一株很奇葩的仙草……胆小菊。
    这也是序列六的超级仙草，也是从草原上挖出来，也已经枯死，等待复活。
    这玩意儿复活条件机制，他已经研究清楚，准备工作做了很多，唯有差的最后一步，比较特殊……它需要吸收情绪，需要吸收特别多、特别巨大、特别真诚的勇气。
    白墨鬼使神差，莫名其妙，心念一动，给狐狸山去了命令。
    ……
    张教授眼眸深处，浮现一堆篝火，和篝火之后的青炉古仙。
    却见青炉古仙饶有兴致，看向现世，也在等待投票结果。
    “很有意思啊。”
    不止青炉古仙，陈书会长、后排的吴轻芸、古林委员、乃至于每一个仙术师，都被这会议吸引，一个个通过徒弟的眼眸，看向现世，等待投票结果。
    田星火脑海中，传来黑雀古仙嘲讽的声音。
    “呵，蚂蚁开会，整的还有模有样。”
    ……
    白墨身前的会议桌，白手镯穿着隐身斗篷，悄然出现。
    它捧着个青铜盆，盆里便是师父交代的胆小菊。
    这玩意儿只是一根黄褐色枯草，已经软了，根扎在盆土里，光杆茎躺在盆土表面，蔫儿不拉唧。
    它隔着隐身斗篷，看看师父，看看月亮尾，瞪大眼睛，狐狸脸上满是兴奋！
    倒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只要看见师父，它就开心！
    ……
    这场会议规格很高，但保密等级并不怎么高。
    黑暗世界的会议室里，已经接入视频信号。
    黑暗之王和几个序列七，歪七扭八坐在会议桌旁，都表情古怪，等着看投票结果。
    “有啥意思呢？”
    “不用看都知道结果啊。”
    “哈哈哈，如果他们真的肯分散力量去搞本源仙气，那我们日子岂不是轻松了？”
    “不太可能。他们又不是傻哔。”
    ……
    东郭市。
    白桃医美院长办公室。
    苏白桃用一枚贴了天目符的镜子，偷窥会场，看到坐在前排的她丈夫，东郭市会长。
    “这一票……他会怎么投？
    “他们会怎么投？”
    ……
    四春市。
    仙术委员会大会议室。
    与会之人同样在纠结于投票。
    无人注意到，天板缝隙悄无声息钻出来一只苍蝇，复眼看向大屏幕。
    ……
    春山市。
    仙委会会议室。
    白山黑水养育出的男男女女，性格更火爆、更直接一些，已经纷纷咬着牙，按下投票器。
    无人注意到，窗外一只黄皮子，悄悄探头，黑溜溜的眼睛看进来。
    ……
    渐渐的，越来越多人考虑成熟，越来越多投票器被按下去。
    投票信号从机器汇总到电脑，又从各个地市汇总到上京，汇总到吴剑先的办公室，汇总到吴剑先的电脑屏幕。
    万众瞩目之下，大屏幕上的吴剑先，愣了片刻，突然笑出声。
    “我们的投票，已经都结束了。
    “相信很多朋友都在关注，都在等待结果。
    “这个投票结果，很有意思。
    “赞成争夺仙气的红色票数，是，一千零三十四。
    “赞成放弃仙气的绿色票数，是，一。”
    此言一出，各个城市，各个会议室，看向此处的古仙，还有偷窥的一个个幕后boss，偷窥的黑暗世界，都陷入沉默。
    唯一投出绿色票的白墨，坐在会议室里，心中讶异。
    全都是红票？
    他们不怕加班么？
    他们不怕古仙么？
    他们不怕刺杀么？
    他们不怕战场么？
    他们不怕万般努力终成空么？
    他们不怕顾此失彼社会糜烂么？
    他们以为其他人都会投绿票，想投一次红票爽一爽，逞一逞血勇？
    或者，他们投出红色一票的时候，就已经做好思想准备？就已经知道前路如何？就已经想好该如何面对？
    ……
    张教授脑海中，青炉古仙面带笑容，轻轻鼓掌。
    “哈哈哈，哈哈哈，很好，很有意思！”
    ……
    田星火脑海中，黑雀古仙皱皱眉头。
    “一个个的，全他妈傻了？
    “有一个傻的，少半傻的，多半傻的，都正常。
    “可全他妈傻了？
    “这都有毛病吧？”
    ……
    黑暗世界办公室里。
    黑暗之王等人皱皱眉头，盯着大屏幕，沉默许久。
    “这……是不是他们在票上做手脚了？
    “那个投票器，被动手脚了？”
    ……
    大屏幕上，吴剑先继续道。
    “我们这次投票，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哈哈哈，大家都没有反悔余地了。
    “以后该加班加班，该拼命拼命。
    “至于唯一投出绿票的那位……我真不知道是谁，我们都是不记名投票。
    “但我想他这一票，他的心中，一定满是对我们所有人的体恤，和对这世界的悲悯。
    “所有人，战场拼搏之时，夙夜加班之时，面临强敌之时，身临黑暗之时，也可把这份柔软，记在心里。”
    会议室里，喧哗声起。
    有人皱眉，有人笑骂，有人无奈，有人惊觉自己失了智。
    白墨坐在前排，也偷偷怀疑，是不是投票系统被动了手脚？
    反正是不记名投票，每个人只知道自己的票。
    有这一张绿票在，只要没人去对票，那谁都说不出什么。
    但下一刻，他就知道，投票系统是真实的。
    因为，桌面上，隐身斗篷下面，白手镯瞪圆了眼睛！
    因为，白手镯怀里捧的那盆胆小菊，软趴趴的茎秆，竟是站了起来，竟是在褪去黄褐，重发新绿，竟是在枝头蹿出一颗小小的嫩绿的新芽。
    它站起又抽芽的轻轻簌簌声，被这会议室的喧哗掩盖。
    但它确确实实，吸收到这满堂的、巨大的、真诚的勇气，在万年沉睡之后，从枯死中被唤醒，在这会议室里，枯草重生，复活了！
    关于本源仙气的剧情，马上铺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