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慰使,您觉得清军会追过来吗?”弥勒土知州昂复祖满脸媚笑地问郎岱宣慰使陇安藩。虽然都是土司,但郎岱陇氏的势力远超弥勒昂氏,且昂复祖的出身来历存疑,很多人都认为他并非是真的昂氏后裔,只是凭着杀官起义的功劳才被大卫国封为弥勒土知州。因为势力和地位的差别,草根出身的昂复祖对出身名门望族的陇安藩百般讨好,在奉命殿后时唯陇安藩马首是瞻。
“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清军若来,只管厮杀便是,何惧之有?”陇安藩鼻孔朝天,话说得信心十足。郎岱陇氏与水西安氏联着姻,因为清廷杀害安坤,陇氏早早便投奔了大卫国,自觉比别的土司高一头。征南大将军西日莫待他也的确不错,拨给其部大量缴获的清军军械,装备在诸土司中算得上精良。不过,虽然话说得响亮,陇安藩却是在布龙城之战中见识过八旗兵利害的,知道凭自己的实力,绝非清军主力对手,方才所言不过是大话而已。
昂复祖在布龙城之战中负责打造木筏、掩护己方大军撤退,并未与清军正面交锋,所以不知底细,见陇安藩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不禁诧异,征南大将军都败下阵来,足见清军的厉害,可怎么陇宣慰使却似乎并未将清军当回事?难道我军战败另有隐情、并非实力不如而是中了敌人的诡计?“宣慰使说的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您在,咱们何惧清军?”他媚笑着说,声音不觉响亮了几分。
今儿个很邪,说谁谁便到,两位土司老爷刚念叨着清军,便听到如雷而至的马蹄声,清军贝勒尚善、杜兰率两万满蒙汉八旗骑兵追至。
“列阵!快列阵!”一见清军骑兵,陇安藩神色剧变,喝令部下列阵。土兵们虽然也习过阵法,可并不娴熟,在各级将佐指挥下,乱哄哄地开始布阵。
追来的两位爱新觉罗家的贝勒,尚善是努尔哈赤之弟的舒尔哈齐之孙,杜兰则是努尔哈赤曾孙,无论是辈份还是战功,尚善都稍胜一筹、为全军主将,杜兰是副将。见卫军的阵形并不严整,杜兰嗅到了立战功的机会,朝尚善请命道:“愿率本部骑兵击敌!”
同样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尚善自然也明白软柿子好捏的道理,不想让杜兰独得战功,笑道:“卫军素来彪悍,我让梅勒章京海尔图助你一臂之力”。镶蓝旗汉军梅勒章京海尔图是尚善部下骁将,南征以来屡立战功,让海尔图去暗含争功之意。
“嗻!”二将领命,率军猛冲卫军军阵。
“驾~驾~驾~”杜兰缓缓驭马驰向敌人,是的,缓缓驭马,身为大清贝勒,岂有轻身赴险之理?所谓亲自冲锋,只是做个样子、将大旗往前方移一移而已,自有部下替自己拼命。忽见一支人马从自己的将旗旁边掠过,旋风般冲到军阵的最前方。
“咦?”
他仔细一瞅,是自己的部将正黄旗汉军甲喇章京赵继善。此人擅使一杆大枪,作战十分骁勇,南征以来立下不少战功、刚因功升为甲喇章京,真是心气儿高的时候,甫一开战,便冲在军阵的最前方。
“嗯,这尼堪(汉人)倒是能战!”杜兰低声称赞了一句。虽然赵继善早已入了旗,算是旗人并非汉人,但在满洲权贵眼中,依然是“尼堪”,与在白山黑水间长大的真满洲不可同日而语。
“噗”,带血的长枪狠狠一挑,又一名土兵被挑落马下。赵继善狞笑着朝郎岱宣慰使陇安藩的将旗看了一眼,纵马驰骋,有我无敌。虽然在满洲权贵眼中,汉军旗算不上真正的八旗,可在他心中却以身为八旗为荣,早忘了自己的汉人身份,处处以旗人自居,每战必当先,因为立有战功,前些日子刚由牛录章京擢为甲喇章京。这一升官不要紧,打起仗愈发不怕死,攻击的战鼓刚敲响,便冲在最前面。
陇氏的军队在贵州土司中算是能战的,与别的土司抢地盘发生时胜多败少,可毕竟是土兵,勇则勇矣,不精阵战。被清军的骑兵纵队一冲,顿时四处露出破绽,乱成一团。
陇安藩慌了,布龙城战败的阴影霎时涌上心头,见敌人越冲越近,拨马就走。
赵继善怎肯放过这条大鱼,率军紧追不舍,有好几次差点将陇安藩挑下战马,亏得陇氏部将陇胜拼死护卫,方才保住性命。
弥勒土知州昂复祖便没有这般幸运,他受到陇安藩那句“清军若来,只管厮杀便是,何惧之有?”鼓舞,率两千土兵与八旗铁骑正面搏杀,忽然瞧见旁边的陇安藩部撤退了,方才如梦方醒跟着撤退。清军都是骑兵,如何逃得掉?很快两千部下被杀得干干净净,本人也被海尔图生擒。“小人愿降,请将军饶我一命”,昂复祖哀求。
“贪生怕死!瞧尔这点出息”,尚善用马鞭狠狠地抽了他一鞭子,恶狠狠地喝道:“尔想活命,须得为大清出力才是”。
——
大卫国征南大将军西日莫刚带着大军行到广南府与上林司交界处,便见郎岱宣慰使陇安藩带着百余亲卫狂奔而至。
“莫将遭到数万清军骑兵追击,全军皆溃,未完成大帅交给的殿后的命令,请您责罚!”一见面,陇安藩便下马跪地请罪。
如今卫军新败,正是需要安抚人心之时,土兵是卫军的重要组成部分,不拿朝廷饷银,归土司私人所有,处置得太重,容易引发叛乱。西日莫皱紧眉头问:“尔有无看清,来了多少追兵?”
“约莫~约莫两万或者三万,全是精锐骑兵,来去如风,末将委实敌不过”,陇安藩红着脸,将两万清军说成两万或者三万,倒也不全是夸大。
“此事也不能全怪尔,尔部只有万人,且皆是步兵,怎么敌得过数万铁骑,先下去歇息吧”,西日莫并未追究其败兵之责。
陇安藩如蒙大赦退下。
“大将军,坚村绛曲总镇已率军先行,咱们只有二万九千兵马,新败之下,军队员额不足,且士气不高,须加快行军速度,向坚村绛曲总镇统率的前军会合才是”,乌斯藏总兵巴图孟克劝说。
“不可,我军是步骑混合,行军速度不如全是骑兵的清军。一旦在行军过程中遭到清军尾随攻击,到时候士无战心,大势去矣。不如就地列阵而战,同时通知坚村绛曲总镇率前军返回支援”,云南巡抚方于宣反对。
“方抚院说得对,除非咱们丢下步兵逃命,否则绝对摆脱不了清军骑兵。既然如此,便留下来与他们决一死战”,西日莫瞥了一眼巴图孟克,讥讽道:“巴图孟克,你平时自夸武勇,怎么一遇到危险便想像兔子一样四处逃窜?”
巴图孟克的脸胀红得可怕,蒙古勇士的自尊令他爆发出惊人的战意,怒吼道:“大帅,末将是草原上的雄鹰,可不是兔子,愿为先锋与清军死战!”
“好!这才是大卫的好男儿!”西日莫微微一笑,谓众将曰:“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兵,皆是大卫的勇士、本帅的袍泽,本帅绝不丢下步兵逃命,情愿留下与清军决一死战,尔等敢战否?”
“敢战~”诸将见西日莫不肯丢下步兵逃命,无不感奋,皆愿随其死战。
见军心可用,西日莫遂一边派人通知前军坚村绛曲部返回,一边命部下列阵等待清军。(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