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出师未捷
    连续不断的战乱赶走了炎热的夏季，建安二年的秋天，悄悄到来了。
    秋风吹过，穿着单薄麻衣的袁熙赶到了一丝凉意，而更让他感到悲哀的是，自己的心肠随着一场场的残酷战斗，也似乎变得逐渐冰冷起来。
    从袁术自立，到天子发诏讨伐，再到各方诸侯明争暗斗，最近勉强将矛头一致对准袁术，并纷纷蚕食江淮地区，已经过去了半年的时间。
    这期间在兖州，徐州，豫州，扬州地区爆发的大小交战，粗略计算下来，最少也有数百场之多。
    伴随而来的，是四州地区战火频发，百姓流离失所，路旁到处都是倒毙的人群，恶臭的气息随着秋风弥散开来，让人闻之欲呕。
    天上的乌鸦群四处盘旋，迟迟不降落下去，这是因为选择太多，吃得太饱，反而挑剔起落脚的地方了。
    后世汉末人口大降，从五六千万人坠入不到千万的谷底，最直接的原因，自然是战乱。
    战火波及之处，其实直接死于兵锋的百姓并不多，但随之而来的饥荒和疫病，则成了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袁熙军沉默地在尸横遍地的道路上行走，兵士们遮掩着口鼻，小心绕过地上的尸体，这时候谁也不会多此一举将尸体搬开，毕竟未知的疫病实在太可怕。
    袁熙骑在马上，默默看着眼前，当前的惨象，也有他的一份罪愆。
    之所以如此，是幽州运送的第二批火药到了。
    而袁熙却同时发现，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却比他料想的要高得多。
    最可怕的就是，被乱军裹挟，下落不明，亦或惨死街头巷尾，衣物甚至尸身都残缺的，比比皆是。
    小乔四仰八叉地躺在床榻上，即使这样，也丝毫不影响其峰峦险貌，她在船上打了个滚，叫苦连天，“三天了，还不能下船！”
    伴随着这种自我怀疑的，是吕玲绮的变化。
    这艘船在她们逃出皖城北上的过程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但时间.只有一天。
    这种暮气，袁熙似乎只在沮授等久经战阵人脸上看到过。
    突然远处原来几声巨响，吓得小乔从床榻上跳了起来，惊惶道：“怎么了怎么了？”
    大乔也曾问过桥蕤关于凶虎的为人，当时桥蕤喝醉了，只是苦笑几声，并没有说什么，这让大乔心内更加不安，她想起和刘氏谈起的凶虎传闻，不禁面色发白，回头看了看小乔，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两人都想用自己的方式终结终结乱世，只是曹操的手段更加激烈，虽然袁熙觉得自己的路会比曹操少死些人，但即使这样，失去性命的人也是一个无法忽略的数字。
    “姐姐，你说我们会被怎么样啊？”
    人还是那个人，容貌还是那个容貌，动作习惯也没有变，似乎言语也开朗了不少，但袁熙敏锐的发现，她平日话时，眸子里会不经意间露出来一缕深沉的压抑。
    一个月前，在吕玲绮射完三筒箭，又将冲阵的七八名名敌军用双戟划死后，对着袁熙缓缓转过溅满鲜血的脸，说了一句话。
    太史慈带领数百骑兵呼啸而出，四散沿着皖城各个方向巡逻，清扫城里派出来的探子，很快便有惨叫声响起，数名探子不是被射死，就是被擒，剩下的人骑马逃回了皖城。
    大乔站起身，往窗外看去，见皖城方向的上空黑烟滚滚，出声道：“皖城打起来了。”
    如今陆逊战掌管着这支船队，依靠袁熙水军将上百里皖水全部封锁，同时将从皖城的船只全部截住，扣押在北面的码头附近。
    大乔每每想到书信中那些可怕的描述，便不寒而栗。
    毕竟有船逃走的，才是真正的富户，袁熙打场仗消耗钱粮甚巨，正想着如何回血，这些船只里的财货，正好能让他弥补些损失。
    这些是打了败仗失去将领的兵士，以及想要浑水摸鱼的歹人，为了抢夺粮食等原因，聚合在一起，形成了兵匪流寇做的。
    袁熙不知道将来天下平定时，因为自己的缘故会死多少人，一百万？两百万，五百万，还是一千万？
    姐妹俩的船连同其他几十只船，像赶羊一样被赶了回来，扣在码头，众人都一时不得下船，等候处置。
    陆逊这支水军，在攻打寻阳时，就从江口支线进入了皖水，然后急速北上，将很多从皖城逃出来的船只截获。
    战乱对于无论士族，还是平民百姓，几乎都给与了一视同仁的对待，因为积怨已久的缘故，士族女子私下受到的虐待残杀，比之平民女子尤甚。
    营寨依据皖水之滨建造，在皖水的北面，一支船队正北而来，堵住了皖城从皖水逃走的退路。
    “躺平了，来什么都无所谓了！”
    交战地区生死难料，没有土地和财物的百姓，当然第一反应是逃难，而富庶之人因为财货难以带走，反而会招募流民保卫田庄财产，这些流寇打不下配备武器私军的田庄，便掉头向逃难的流民下手。
    也许在自己心中，还是将这场争霸天下的路途，当成一场梦？
    吕玲绮从那之后，好几天没有走出营帐，等她再次出来时，袁熙发现她变化了不少。
    袁熙这才猛然醒觉，以后世的标准，吕玲绮还只是个孩子而已。
    这些百姓并不是死于他手下的兵士，而是逃难时死于溃兵匪寇。
    于是袁熙强令吕玲绮呆在自己身边，暂时不再参战，吕玲绮也答应了，也许她自己也看得出来，若不缓一段时间，她真的可能会心境崩溃。
    亦或在他心中，其实根本没有在意，将其当做一场游戏？
    袁熙望着远处的皖城，心道这一仗下来，还不知道要再死多少人，打下皖城后，他能做的，也只有尽快派出兵马扫荡贼寇，让流离失所的人们，能够再度回到家园生活。
    骑步军来到了皖城七八里的地方，开始安营扎寨，组装攻城器械，并给城中送去书信，督促其出城投降，不过八成对方是不会毫无抵抗就开城投降的。
    大乔摇了摇头，“谁知道呢，但愿城中少死些人吧。”
    他侧头看了眼身边的马上的吕玲绮，她早已不像一年前离开怀城时的意气风发，而是脸上带着一丝疲倦，一丝疲惫，甚至还有一丝沧桑。
    袁熙知道若是自己不来，这一切本来可以不必发生。
    而吕玲绮这种年纪的少女，自己本来不应该让她如此频繁接触到血腥杀戮的。
    袁熙站在皖城近处，出乎意料又意料之中，城头的守军阵脚大乱，袁熙军兵士趁机对着城门猛攻，皖水上的水军，也开始攻打皖城的水门。
    但没有可能，因为自己的介入，死的人更多了？
    她看着小乔懵懵懂懂，无忧无虑的神色，心道自己这妹妹，只怕还没明白现在处境有多么凶险吧？
    她以前曾经帮桥蕤处理过公文书信，却是能从从看出战败一方，其女子家眷的处境之惨。
    小乔疑惑道：“这巨响是什么，像打雷一样！”
    姐妹俩的船在皖水上行驶了一天，足足走了几十里后，便遇上了封锁皖水的陆逊水军，然后不出意外的被扣住了。
    虽然他坚信自己做的事情是对的，但也不得不承认，其实自己和曹操，并无太多本质的区别。
    袁熙扶住她将要倒下的身体，轻声道：“那就好好休息。”
    大乔坐在窗前，扭过头来想要对小乔说什么，最后还是默默转过头去。
    所以袁熙要做的，便是给其展现出足够的力量。
    他心里升起了一丝愧疚，打了这么多次仗，就是成年武将，戾气也会日积月累，以至于需要及时发泄出来。
    城池被攻破，女子家眷的遭遇，大多是生不如死，运气好的，会被敌方将领带回去收做婢女侍妾，甚至就是嫁给兵士，也算是好的归宿。
    于是这些被抢去衣服粮食的平民百姓，在饥寒交困间，就这样卑微地倒毙在路上，化作尘土腐泥，再也无人问津。
    “我想开了，女子能干什么，女子什么都干不了！”
    这些流民往往身无长物，只有带的些许干粮，遇到流寇只能献出身上所有的东西保命，除非反抗激烈的，这些流寇才会动手杀人，对于其他人，流寇也懒得管，任其自生自灭。
    “我累了。”
    如今聚集在码头的上百艘船只中，有一艘很小的楼船，但是五脏俱全，甚至还有几个房间，这是大乔拿出桥府的积蓄，让仆人找工匠偷偷改造出来的，能容纳七八个人和不少粮食。
    如今她已经判断出来，这攻打皖城的，正是那袁家凶虎的兵士，如果是孙策来打皖城，大乔自忖还能凭借两家交情，保住自己和小乔的平安，但换做这恶名尤甚的凶人，便不一定了！
    这次的量不多，袁熙思量之后，决定不再做竹筒，那种东西杀伤力不大，离着几步远威力减弱甚多，除了声响外，对敌军威慑不大。
    当日他第一次在曹军面前使出爆炸竹筒，对面就马上找到了应对方法，只要躲开几步，用盾牌遮挡身体，便几乎不会受伤。
    所以袁熙决定，与其分散，不如来个大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