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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
    凤瑾元道:“那是自然。”
    “如此我们便不多留了。”她向凤羽珩点头示意,就要带着几位姐妹离开,外头的下人却又扬声报唱声来:“襄王殿下到!”
    这样的报唱在今日的凤家此起彼伏,凤瑾元是正一品大员,前来吊唁的人也都是有头有脸,哪一个来了不得报上了番。可三皇子毕竟与旁人不同,他能到来,于凤瑾元和知情的老太太来说,那是必须得重视起来的。
    沉鱼听到襄王到府的消息,心里便是一揪。
    这人于她来说,意味着她的将来,意味着她的婚嫁,意味着她得跟人家过一辈子。可是她到现在连襄王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满脑子都是淳王的那张脸。
    襄王驾到,所有人再度于院中跪迎,除了玄天歌还站着之外,其它人都跪到了地上。
    玄天歌看着凤家人就觉得好笑,她哪能不知凤瑾元的那点心思,只是她那三哥……
    “都起来吧!”思绪间,玄天夜已至近前,一抬手,请起了凤府众人。
    玄天歌挥手跟他打招呼:“三哥。”
    玄天夜点了点头,“天歌也懂事了,知道来凤府看看。三哥前些日子托人从南边带了些水果来,回头叫人给你送到府里去。”
    “谢谢三哥,天歌最喜欢吃南边的水果。”
    两兄妹寒暄一阵,玄天歌带着几人告辞离开,玄天夜往灵堂上了香,目光在沉鱼身上停了许久。
    沉鱼被他盯得不敢直视,却并没有砰然心跳的感觉。
    玄家人长得都好,即便是那毁了容的九皇子,气度仍是不凡。
    可这玄天夜,沉鱼却真没觉得他哪里出众。身材,相貌,哪哪都平平常常,只是那张常年冷着的脸,让他显得威严几分。
    便又想起七皇子玄天华,只觉那真就是世上最好的男子,有儒雅的气度,有湿润的笑,说话的声音一如春风拂面,让人不自觉的就想要靠近。
    玄天夜的目光还在沉鱼处停留,她的思绪都早不知飞到了哪里。
    就听玄天夜闷哼一声,甩了袖转身离去。
    老太太的一颗心一直提着,赶紧给凤瑾使眼色让他亲自去送。
    其实不用老太太给话,凤瑾元自然是要亲自去送襄王的。
    二人一同出府,直到了府门口,玄天夜才冷声与凤瑾元道:“听说凤大人的嫡子今日又闹了笑话。”
    凤瑾元无奈,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凤子皓闹腾的时候被那么多人看到,只怕眼下全京城都在当笑话传吧。
    见他这个样子,玄天夜一阵气恼,“凤相如果连自家的孩子都管不住,何谈助本王成大事?”
    凤瑾元赶紧躬身道:“请殿下放心,臣一定将家里事情全部料理好,绝不会给殿下惹出麻烦。”
    “那凤大人就多上点心,要攘外必先安内,这个道理不必本王再多说,莫不要让你那嫡子坏了大事。再有,”他沉了沉,又往凤府里看了一眼,才道:“刚刚那个就是沉鱼?”
    凤瑾元点头:“正是。”
    “恩,当真绝色。本王可以交个实底给凤相,你那女儿的心可以不在本王身上,但人,必须把她该做的都给本王做好。本份守着,莫要动了别的心思,乱本王大事。”
    最后一句话说完,玄天夜带着一众下人转身就走。
    凤瑾元就觉得冷汗湛了一后背,襄王这是看出沉鱼的心思了吗?待丧礼结束后,他必须要对沉鱼还有子皓再敲打一番,可别真像襄王所说,被沉鱼和子皓坏了大事。
    这一天,从早到晚迎来送往,凤家的门槛都快要被人踏破了,晚膳都足足晚了两个时辰才用上。
    饭后,老太太体力不支,先回去休息,只留了些下人守灵,其它人都各自回院儿。沈家那边也派了人来,说明日寅时末就会来到凤府,为沈氏送葬。
    因为今日玄天歌带来的两个恩典,姚氏激动得一宿都没睡得着觉,凤羽珩便搬到了姚氏的房里陪她说话,两人直到天都快放亮了才眯了一小会儿,都没等眯着呢,就被黄泉给叫起来了:“夫人,小姐,起吧,沈家的人已经到凤府门口了。”
    沈氏由沈家人送葬,凤府这边到是省了不少事,只在起灵时举家跪送,由执事的人喊了一番话后,棺材就抬起放到了外面的马车上。
    凤子皓也被下人扶着来给拜别沈氏,见那棺木抬上了车,凤子皓呜呜地就哭了起来。
    他一哭,连带着沉鱼也跟着哭。
    沈万良看着这两个孩子,心下感慨,就准备劝上几句,却听那凤子皓一边哭一边道:“母亲没了,以后子皓还能跟谁要银子花呀?”
    一句话,差点儿没把沈万良给气吐血。
    他一回身,冲着凤瑾元抱了抱拳,道:“凤相,如今我沈家谁也不怪,都是我那姐姐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孩子,还望凤相从今以后对他们两个严加管教,切莫再像从前一样。另外,我沈家也会尽快将生意从京中撤出,举家回迁,往后……只怕也难得再见了。”
    凤瑾元也很是感慨,毕竟这么些年了,不管怎么说,沈氏于最初,对凤家是有大恩的。
    他叹了一声,道:“你们一路上多加小心,今后的事谁又能预见呢。老家那头有什么难处尽管差人过来,毕竟你们还是子皓和沉鱼的舅舅。”
    沈万良没再说什么,挥挥手,带着送葬的队伍走了。
    这一番折腾,到是将凤家几位姨娘的心看凉了去。
    堂堂当家主母,死后凤家都无人为其送葬,要娘家人抬了棺木送回老家,这算什么事?
    主母都如此,若是有一天轮到了她们……
    韩氏本被关着,因为要送沈氏才由下人带着站到人群里。她原本很想再跟凤瑾元求求情,让他把粉黛给放了,可一见沈氏这般凄凉,便又觉得自己实在没什么底气去帮粉黛。
    就准备回自己院儿了,却听到凤瑾元突然叫了她一声:“韩氏!”
    她一喜,以为凤瑾元终于不忍心再不理她,赶紧抬起头来,目光中又习惯性地覆了一层媚态。
    可凤瑾元眼下一脑门子官司,哪里有心情欣赏她的媚眼,只冷声告诉她:“你回院子去把粉黛的东西收一收,今日晌午之前,我自会安排人送她到京郊的庄子里。”
    “什么?”韩氏大惊,“老爷您这是……”
    “什么也不要说了。”凤瑾元现了疲态,“她自己种下的恶果,就只能自己吃下。”说着,又看向其它几位姨娘,“你们也都记住今日之事,虽不是嫡母,但毕竟少爷小姐还是养在你们跟前,切莫养得如粉黛一般,让我伤心。”
    姨娘们纷纷应是,凤羽珩却扬着下巴问了凤瑾元一句:“父亲昨日说要给我的那个交代呢?”
    第117章 奇怪的信
    凤羽珩这么一提,大家又都想起来昨日凤子皓追着她疯砍的事。
    老太太最先表了态:“瑾元,让子皓给阿珩道歉,另外,这件事情可不能就这样算了!”
    “我不道歉!”凤子皓一嗓了喊了起来,“凭什么要我跟她道歉?母亲就是被她害死的!”
    凤羽珩也不生气,就眼睁睁地看着凤瑾元,直看得凤瑾元阵阵头痛。
    如今的局势不对劲,沈氏已死,姚家却又有复苏的迹象,他既要保沉鱼,又不能得罪了凤羽珩。再看看子皓,凤瑾元突然觉得这个嫡子就算他再护着,其实也是没什么用了的。身子废成那样,将来无法给凤家传宗接代不说,还总是惹祸,连累凤家为人笑柄。如此恶子,他还保来何用?
    “既然你不准备道歉,那为父就也不强求了。”凤瑾元看着子皓,忽然就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叫了管家何忠:“备车,带上少爷去追沈家的人,就说少爷自愿回到老家为母亲守陵。”话完,看了一眼凤羽珩,什么也没再说,抬步就往松园的方向走了去。
    凤子皓彻底傻眼了,让他去守陵?连学都不让他上了么?
    他想把凤瑾元喊回来求他改主意,可一扭头,却看到了凤沉鱼一道怜悯的目光。怜悯之后是绝望,然后便冲着老太太行了个礼,也转身走了。
    这一下凤子皓可真的害怕了,赶紧向老太太求救:“祖母,我……”
    “什么也别说了。”老太太止住了他的话,“就照你父亲说的做。何忠,备车吧。”
    老太太把话扔下,也在赵嬷嬷的搀扶下回了自己的院子。随后女眷们一个一个离去,到是只剩下凤羽珩还站在原地。
    凤子皓这下想起道歉那一码子事,赶紧跟凤羽珩说:“二妹妹,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求求父亲别让我去守陵好不好?”
    凤羽珩看着这凤子皓就觉得好笑,他可真是沈氏的儿子呢,一点脑子都不长。
    “大哥哥,能给自己的母亲守陵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你难道不想念生你养你的母亲么?别忘了,你放了一把火,将她的尸身烧得只剩下一半,妹妹提醒你,到了母亲坟前记得多烧些纸钱,省得母亲半夜里跟你讨命。”
    她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身后,凤子皓拼命叫喊,可他毕竟身上伤重,怎么拗得过身强体壮的粗使下人,没一会儿的工夫就被塞到马车里。粉黛还有收拾衣物的机会呢,这凤子皓却连根毛都没能从凤府带走。
    凤羽珩在走回同生轩的路上一点也没觉得轻松,沈氏不在了,凤子皓不在了,粉黛也要被送走了,可是为何,她心里的那根弦却绷得越来越紧了呢?
    凤瑾元并没有立即回到松园,而是在半路折了一下,直奔老太太的舒雅园去。
    他到时,老太太还没回来,用过半盏茶后,才看到赵嬷嬷跟着老太太一并走进了屋。
    凤瑾元赶紧起身亲自扶着老太太坐下,老太太知他定是有事要说,一挥手,屏退了屋内一众下人。直待最后一个出去的赵嬷嬷从外面将门关起,这才开口问道:“你把子皓送回老家守陵,想必也是想通了一些事情吧?”
    凤瑾元无奈地叹了一声,点头道:“想不通也没办法,眼下的局势这般变化,若再凭着子皓这样胡来,三殿下那边也交待不过去。”
    老太太提到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沈氏一去,府上可就没有主母了,你是如何打算的?另娶,还是提一个上来?”
    凤瑾元沉默了一会儿,答:“儿子暂时还没有另立主母的打算。”
    老太太没有强迫他,只是帮着分析道:“暂时先观察一阵子也好,沈氏是死了的,不是下堂,将来不管你是提了谁还是另娶,沉鱼都永远是嫡女。只是姚家那边,如今实在是让我悬着心哪!”
    “儿子也一样悬着心。”完全摸不透皇上的路数啊!
    “不管怎么样,在不危及到沉鱼利益的同时,我主张保着阿珩。”老太太一边说一边算计着,“九皇子虽说没了可能,却不代表七皇子也没有可能。虽说他曾在皇上面前明确表示过不要那皇位,但将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更何况,子睿往萧州这一去,可就成了皇上唯一的嫡亲师弟了啊!恩——”她郑重地看着凤瑾元,“先不要考虑主母的事,看看姚家的风头,若真是让他们回缓过来,你就必须再把姚氏重新夫上去。”
    凤瑾元久久都没有作声,但心中思量却一刻未停。
    老太太考虑得很周全,他也是这么想的,一旦姚家那边有春风回暖的动静,将姚氏重新扶上主母之位是最好的选择。那样,凤子睿就又变成了嫡子,九皇子那边他也能有一个交待。
    “儿子都记下了,母亲先休息,儿子再好好想想。”凤瑾元向老太太行了礼,匆匆离去。
    老太太将一只手搁到耳朵上抚着那副今早就被她戴上的耳坠子,又将另一只手放到心口,感受着那枚暖玉带来的温度,心里竟开始盼望着天气快些冷下来,那样她就可以穿那件紫貂大氅了。
    如今她可不怕一到冬天腰病就犯,只要有凤羽珩在,什么样的病能治不好呢!不由得为自己的一番打算得意起来,她这样做,两边都不得罪,既保了沉鱼,又不至于让凤羽珩心寒,真真儿是一箭双雕啊。
    这日晌午,在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叫喊声中,凤粉黛被下人绑着塞进了马车里,但见马车扬长而去,凤粉黛咬牙切齿地在心中暗暗发誓——凤家,我一定会再回来!你们给我的屈辱,来日定会加倍奉还,就像凤羽珩的报复,我亦会效仿之,让你们一个个的全都生不如死。
    沈氏、子皓以及粉黛的离去,让凤家短暂的平静下来。
    凤羽珩觉得,有些事情已经拖了够久,是时候该解决掉了。
    趁着姚氏照顾子睿午睡的工夫,她叫了孙嬷嬷到自己院子里来,就在院儿里的那棵枣树下,将一个装着碎银子的钱襄递给孙嬷嬷。
    孙嬷嬷愣了下,似乎明白了什么,看了看凤羽珩,直接就跪了下来。
    “老奴谢二小姐不杀之恩。”她的事瞒不过凤羽珩,这一点孙嬷嬷早在拿到那枚发簪的时候便心知肚明,更何况从普渡寺回来凤羽珩还提点过她。只是这些日子也没见赶她离开,这样的日子对于孙嬷嬷来说,简直比地狱还难熬。每天都觉得是最后一天,而次日都又能看到新升的太阳。没有惊奇,有的只是胆战心惊。
    “我之所以不杀你,是念在你与我娘亲多年主仆之恩。”凤羽珩看着孙嬷嬷,也有几番感慨,“我也知道你是为了儿孙,但却再不能把你留在凤家,这些碎银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拿着现在就走吧。也不用与我娘亲打招呼,我自会同她说的。”
    孙嬷嬷老泪纵横,给凤羽珩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抹了一把眼泪转身走了。
    忘川见孙嬷嬷走远,呢喃道:“小姐不杀她,可她对于沈家来说也再没有利用价值。更何况,其间几次失手,这样的人,自会有人处置的。”
    凤羽珩点点头,“所以,何需脏了我们的手。”她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不是她狠辣无情,而是有些事有些事,实在没有同情的道理。“对了。”她叫上忘川,“你跟我到药室来一下。”
    一主一仆进了药室,凤羽珩拿起桌上放着的一个手写册子递给忘川:“这是我自己整理出来的一份手册,写的全部是对于病人的护理应该如何进行,还有一些最基础的药理知识和诊治手段。子睿这两日就要去萧州了,到时你同他一起去,给那十二个丫头找到一位略通药理的教书先生,一边教她们习字,一边教些基础的药理知识。你再从那十二个丫头中选出一位稳重新的,将这册子交给她,待她们学得差不多就可以照着这上面写的去练习。往后我若有机会往萧州去,也会亲自会去看看。”
    忘川将册子接过,心里算计着日子,“这一来一回的,月夕就要到了,奴婢若是赶不回来,小姐一定要带着黄泉进宫。皇宫里班走是进不去的,小姐自己多加小心。”
    凤羽珩失笑,“你家小姐我又不是真的软柿子,更何况,月夕的宫宴不是男宾女宾在一起的么,玄天冥也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