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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不嫌的,不嫌的——”易初竟是雀跃得连话都说不好了,鸿宾在后头给他打了个狠狠的眼色,他才反应过来,“啊,末将该死,末将僭——殿下!”
    鸿宾听他一喊,仓促回头,却正见到徐敛眉摔倒在冰滑的地面上,俄而整个身子都往那长长的殿阶滚落下去!
    ***
    “公主回来了!”
    公主府上,不知谁仓促喊了一声,下人们都往门口跑去。柳斜桥闻声走到厢房门口,见他们提着灯一脸慌张情状,身子慢慢地靠在了门楣上。
    这一次,他没有去院门口迎接她。
    不多时,一个高大的年轻人抱着公主快步抢了进来,鸿宾和一众下人在旁边小跑着跟随。柳斜桥不由得站直了身子,再看去时,公主双眸紧闭,脸容竟是惨白如纸。
    “柳先生!”鸿宾见到他,点了点头,便示意易初将公主抱到房里去。柳斜桥皱了眉,上前一步拦住他们,“怎么回事,要硬闯么?”
    鸿宾急道:“公主摔倒了,先生,请您暂且借便吧!”
    柳斜桥冷声道:“借便是什么意思,莫非我还是这府上的客人?”
    鸿宾愣了一下,旁边的易初却开了口:“回禀驸马,公主殿下若有个差池,我们谁也担待不起。旁的人便不要跟进来了,还请驸马容末将将公主放好,再去请御医。”
    “你是谁?”柳斜桥抬眼瞥向他。
    易初被这一眼看得心里发堵,“末将贱名贱姓,不足挂齿!”
    柳斜桥嘴角勾了一下,侧身让开,易初和鸿宾便抢了进去。鸿宾将内室的帘帷卷起,柳斜桥看见易初走入内,将公主轻轻放在那张雕花的大床上,同鸿宾交谈几句,立即又奔了出去。
    房里只留鸿宾一个人忙前忙后。
    这时候,燕侣也赶过来了。她往里间看了一眼,“殿下是累倒的。”
    柳斜桥不言语,眼底清冷一片,好似对房里的女子全无感情。
    “御医来了。”
    未过多久,易初带来了一位花白胡子的老御医,由燕侣鸿宾领进了房门。他们好像都没有看见柳斜桥似的,自将床帘拉起,便开始给公主诊脉。
    柳斜桥被迫得后退了几步,站定在廊上的阴影里,沉默地望向他们。
    床上的女人,说到底,是这徐国的主人。她可以不是他的妻子,但她永远都是这徐国的主人。
    而他,在这一屋子的徐国人中间,永远只是个外人罢了。
    御医诊过脉后,静了很久,才让取纸笔过来开方。
    “殿下只是劳累过度,一时睡晕过去,让她睡足便好了。倒是腿上摔跌的伤,老夫且开些外敷的药,得好生将养着。”
    鸿宾连声应了,老御医写好了方子,却仍有些迟疑,深深地望了公主一眼,才慢慢道:“请各位用心伺候殿下,待殿下醒来,老夫再来叨扰。”
    第31章
    第31章——死生中
    (一)
    待手忙脚乱的众人终于散去,易初也走出来,便看见驸马一人茕茕立在空庭的夜色里,背对着所有人。
    听见易初的脚步声,柳斜桥转过身来。
    这是易初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男人。原来这位传说中让公主执意下嫁的男人也不是那种三头六臂或魅惑众生的模样,反而只是个清清淡淡的书生,容色在隽雅中透出微凉的疲倦。
    “今次要多谢将军。”柳斜桥欠了欠身,低声道,“公主一人在宫里,总有撑不住的时候,今次若不是将军,还不知会如何。”
    易初连忙摆手,“小事罢了……”
    “于将军或是顺手的小事,于在下,公主的事却是这世上最大的事。”柳斜桥笑了笑,“方才一时情急,冲撞了将军,还望将军不要怪罪。公主往常也总提起将军,说将军是个可信赖的良将。”
    易初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公主当真这样说过?”
    柳斜桥微笑着点点头,“公主一向公私分明,您同范瓒自是不一样的。”
    易初脸上的笑容稍稍一僵,“啊,原来驸马也知道这个。”
    “请将军勿怪。”柳斜桥举步往房中走去,到门槛边却又停住,侧首道,“在下当去照料公主了,更深露重,从宫里到公主府这条路积了冰,将军来时,怕是不好走吧?”
    易初呆住,而那个言笑晏晏的男人已收了笑,径自走入寝房中去了。
    ***
    柳斜桥听见那年轻人离开了,才回转身,将外间的门关上。
    这是礼节,对任何客人,总不可失的。
    而那双浅褐色瞳仁里的笑影终于彻底消弭,他走进来,内室里灯烛明亮,帘帷飘动着复落下,香雾袅袅,温暖如春。这些都是徐敛眉为他布置的,她自己却已很久不曾来过了。
    他缓步走过去,坐在床沿上,将床帘上的钩子放下来。一时间朦胧的纱影拂过,好像给她的脸颊添上了几重呼吸的血色。那是一张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忘记的脸,可方才有那么一瞬,他发现她已全然地变了。
    他曾经伤害了她,他想求她原谅。可她却再不给他机会了。
    他以为自己看了她很久,却终究不过是片刻而已。片刻过后,便连他自己也感到了隔夜的困倦,他稍稍倾下身来,他告诉自己他只想看清她的脸,看清这一张从来无人能看清的脸,然而身躯之间却又仿佛自生了一种纠缠的力道——
    他想吻她。
    手撑在枕边,隔着咫尺之距,他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好像要从昏迷的她身上偷来一份吻她的许可。
    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