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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节
    只许林雅握着元槿的手高声喊道:“外面冷,快将房门关上!”
    蔺君泓回头怒视。
    刚刚走进屋里的徐太后顿了顿,回身把屋门合上。
    蔺君泓又望向许林雅。
    许林雅平静的看着他,说道:“槿儿疼得厉害,握着我的手,我松不开。”
    一句“槿儿疼得厉害”让蔺君泓的眼睛瞬间湿润。
    不过,只有离得最近的许林雅瞧见了。
    她认识蔺君泓十几年,哪里瞧见过他这般模样?顿时心酸不已,低声和他道:“胎位不正,很辛苦。”
    “我知道。”蔺君泓轻轻的在元槿紧握的手上抚了抚,而后五指下滑,在她手腕某处轻叩了一下。元槿的手瞬间松开。
    许林雅将手抽出来,蔺君泓顺势将元槿的五指握在自己掌心。看着许林雅手上红印,他点点头道:“多谢。”
    许林雅气得瞪他,“那是我妹!”
    蔺君泓却没闲工夫和她多说。
    他由着元槿紧紧扣住他的手,轻抚着元槿发白的指尖,在她汗湿的额上落下一个吻,而后眉目瞬间转冷,戾气顿显。
    “你们记住,一定要拼尽全力来救她。”蔺君泓勾唇冷冷一笑,“不然的话,所有人,一个也活不成。”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瞬时间,屋内寒气遍布。
    单嬷嬷战战兢兢的抬头去看,便见满屋子里只徐太后一人神色平静,其余人俱都面现骇然。
    这一回,即便是那些不敢轻易动手的稳婆们,也再不敢迟疑。争着抢着去给元槿正胎位。
    蔺君泓看着气息奄奄的元槿,又看着那些人在她的腹上不住按压,丝毫怜惜都无。而腹中孩子,在那鼓起的地方一点点的挪动着,甚至可以看到隆起的地方一点点的在挪移。还有那血水……
    蔺君泓的双眸似是燃了火,满目血腥。
    他咬着牙硬撑着,才让自己没去干预、没去插手。
    元槿已经快力竭了。脑中混乱一片。不过,熟悉的气息靠近、带着冷意的手将她的五指包裹,让她又了精神。
    元槿努力睁开眼,看到蔺君泓,笑了。
    蔺君泓却差点因为她这一笑而哭出来。他深吸口气压下喉头的哽咽,探出空着的那只手,轻轻给她将鬓发捋到耳后。
    许林雅拿了一碗参汤来。他喂了元槿一点点喝下。
    恰在此时,有稳婆惊喜喊道:“用力,再用力!快!”
    这声音一次次响起,一次次落下。再一次次响起……
    过了许久。
    怕是有十几个春夏秋冬那么久?
    终于,有响亮的啼哭声传来。
    所有人都暗松了口气。
    蔺君泓却顾不上看孩子,催促着人去叫太医,“快!看看槿儿怎么样了!”
    单嬷嬷在旁提醒道:“娘娘这个样子,不如稍微收拾下再让太医进来?”
    刚刚生产过,很多东西都没来得及处理。
    蔺君泓不说话,只是用看死人一般的冷漠眼神淡淡扫了她一下,就吩咐秋实道:“你去叫人。”
    秋实撒腿就跑。
    元槿已经沉沉睡去,脸色惨白一点血色都无。而且,胸口起伏的弧度不大,近乎于无。
    蔺君泓看着,甚至有种冲动想要到她的鼻子下面探一探,以平复自己那忐忑不安的心。
    不多时,太医尽数来了。一同过来的还有卡古。
    因为蔺时谦的眼睛一直未好,卡古就一直未曾离去。主要是帮忙看看还能有什么法子医治蔺时谦,所以打算留到年后再说。若年后还没有好转,他就先回北疆去。
    太医和卡古进屋后就要行礼,被蔺君泓不耐烦的打断了,直接让他们来治人。
    好在虽然生产的过程十分惊险,但元槿的状况却还不错。
    太医令和卡古都说,只是失血多了些,又太过疲劳,必须好好调养方才能够恢复过来。
    听到这个消息后,蔺君泓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太医们都说,屋里不要有太多的人。毕竟人从外头过来不够干净,若是带了什么不好的病菌进屋,对产妇不太好。
    听了这话,蔺君泓就留了两名稳婆和孟嬷嬷她们一起照料元槿,便准备出屋——他从外头回来,若说屋里有谁的身上是最不干净的,恐怕就他了。最起码得洗个澡换身衣裳才能再来陪着元槿。
    蔺君泓想让许林雅也休息一下,许林雅不肯,执意要在这里。蔺君泓就没强求。
    生怕元槿被吵醒休息不好,他也没让小孩子在她身边继续多待。看了一眼后,就让乳母带着孩子去了隔壁屋里。如今他就准备去那边看看孩子,然后再洗个澡换身衣裳。
    这时蔺君澜和蔺时谦也赶了过来,在院中等着消息。
    同样赶过来的,还有阿吉阿利它们。
    阿吉阿利趴在了房门左边,闹闹和纽扣趴在房门右边。而多多找了半天之后,挨着闹闹趴下了。它一会儿看看元槿的屋子,一会儿望向远方院子里蔺时谦的方向。
    如今已经将近晌午时分。
    徐太后和蔺君泓一起出了屋子。她看一切安定了许多,便在出房门的时候与蔺君泓道:“事情都办完了?”
    “不知道。”蔺君泓淡淡说道。他知道徐太后问的是三皇子余党的事情。
    徐太后柳眉倒竖,“你提防着我?”所以不肯说说话!
    蔺君泓莞尔,露出了个有点疲倦的笑容,“我是真不知道。一听说槿儿……”他抿了抿唇,朝屋子看了眼,神色转为柔和,“我就什么也顾不上了。好在邹大将军在,许提督也赶了过来。我将事情安排下去,就由他们来看着了。”
    徐太后听闻,当即怒了,刚要质问他国事家事哪个重要,忽地转念想起来,若非有元槿,蔺君泓未必肯一步步走到这个位置去。
    国事家事……在他的心里,孰重孰轻,其实早有定论。
    徐太后怒其不争,但她早已失去了在这方面指责他的权力。
    忍了半天的怒气,她最终只淡淡点了下头,嗯了一声权当是回答了。
    蔺君泓赶忙跑到旁边的厢房去看小家伙。
    刚才只顾着元槿的身体问题了,只瞧了一眼都还来不及细看就让乳母将孩子给抱了出去。
    蔺君澜眼睁睁看着蔺君泓出来后被徐太后截住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忙不迭的往厢房去了。根本就没理睬他们这边。
    其实,也算不上不理睬。或许压根就没发现?
    蔺君澜看看头顶的大太阳,抱怨道:“枉费我大老远的跑过来。竟是不理睬我?”语毕,她又叹道:“有时候啊,性子越是拘谨,遇到的事情越麻烦。想我当初生可晴,也没那么多波折。又快又好。这一趟过来,没人搭理,也没什么事情可做,都不知娘让我来为的什么。”
    蔺时谦往她这个声音的来处侧了侧头,笑道:“知道母子平安。知道槿儿和孩子康健。不比什么都强?”
    “王爷这是在训斥我吗?”蔺君澜看着他面上平和的笑容,冷哼道:“恐怕王爷的心里,阿泓才是最重要的吧。”
    蔺时谦知道她这是在嘲讽他们的关系。
    不过,他并不介意。
    到了他这个年纪,知道孩子们都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强。
    “陛下重要,槿儿重要,孩子也重要。”蔺时谦说道:“没有槿儿,没有现在的陛下。没有孩子,没有蔺家的未来。都重要。”
    他缓缓说完,抬起手来,叫了杜公公来扶他回去。
    蔺君澜没料到他居然要走,奇道:“没和阿泓说几句话、没去看看小孩子,你这就走?”
    蔺时谦哈哈大笑,道:“我过来,只是想要知道他们平安,这就够了。他们现在顾不上其他,我自然没有继续待下去的道理。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即便他们现在不搭理我,我也不会心生怨怼。”
    他走出去几步,忽地又停住了。
    “亲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互相体谅,互相关心。不要一味只从自己的角度看问题,也要多想想别人。你看多多。”
    蔺时谦说着多多的名字,往宫殿的方向大概的指了下。虽然偏了,但大家都知道,他想说的是多多正在待着的元槿的房间。
    “你看多多他们。我病着的时候,多多就一直陪着我。槿儿这边更重的时候,它会去看望槿儿、陪着槿儿。即便它知道我很需要它,但是,它分得清轻重。到了槿儿醒来,它知道槿儿无碍了,自然会继续过来跟着我。我明白它的心意,知道它其实一直挂念我,只不过现在有事无暇分身罢了,所以待到它回来,我的心情一如它一直陪着我的时候一般。你,明白吗?”
    蔺君澜听了他这一通弯弯绕,已经理不顺了。再听他一句明白吗,顿时讶然:“我需要明白什么?”
    蔺时谦摇了摇头,轻叹道:“你已经不年轻了,莫要再孩子气下去。旁的不说,你待你的女儿,也太凉薄了些。”
    蔺君澜大怒,“你没资格说我!”
    蔺时谦摇头轻笑,也不多说什么了,在杜公公的搀扶下回了玄和宫。
    蔺君澜的脸色阴晴不定,一挥袍袖,回了静明宫。
    蔺君泓去看孩子的时候,小家伙正在吃奶。蔺君泓就先回屋快速洗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恰好繁武过来回禀消息,说是一切顺利,无需担忧。
    蔺君泓这便知道,事情成了。
    他哈哈大笑,让繁武带了物资去犒劳兵士,这便急匆匆往厢房赶去。
    厢房里,小小婴孩躺在妇人的怀里,睡得正香甜。他面颊娇嫩神色平静,睡得踏实而又安稳。好似这一夜的惊心动魄都没能阻了他的休息。
    蔺君泓看着他,不由得就软了心肠,一步步向他走去。
    乳母忙抱着小孩子和他行礼。旁边的宫人们哗啦啦跪了一地。
    蔺君泓看着小家伙皱巴巴的脸庞,有些诧异,“竟然瞧不出像我还是像槿儿。”
    “像娘娘。”乳母是早些天就住进了宫里的,见过元槿多次,“陛下看小殿下这眉眼,这五官,和娘娘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长大后啊,一定是个很漂亮的小殿下。”
    蔺君泓瞅了半晌没瞧出了这个皱巴巴的小脸哪里就像自家漂亮小妻子了。
    不过,小家伙什么都小小的,一丁点儿,十分可爱。即便他看过不少刚刚出生的孩子,依然觉得自家这一个是最可爱的。
    蔺君泓伸出手去,试着用自己的指尖去碰触小家伙的小嘴巴。谁知手指尖刚刚碰到他的唇边,他就吐了个泡泡。
    缩回手指,蔺君泓看着指尖上那一点点的小口水,十分诧异。
    ……他居然觉得那臭小子吐泡泡的时候有点萌。
    不愧是槿儿。
    她生的宝宝就是可爱!
    蔺君泓心下大悦,伸手出去将孩子抱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