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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谢宣娘却信以为真,情急之下,她自己竭力想隐瞒的事情便脱口而出,“是三姐姐回来了。”说着,又看了眼笑容不变的谢安娘,“三姐姐和她夫婿在花园!”
    只听谢安娘嗤笑一声,“三妹妹回来便回来,这里是她的娘家,她回来是应当的!”顿了顿,“四妹妹的好意我也心领了。只是,我为何要为了她绕道,这世上没这样的道理!”这世上做了亏心事的人又不是她,她凭什么要绕道,她偏不!
    ☆、第18章 针锋
    谢府的花园,位于后院的东南角,花园里的亭台楼阁、山石草木,更是处处透着一股江南氤氲,彰显精致。
    一条蜿蜒的曲溪从花园中流淌而过,在小溪的两边栽种着一排杏树,在那充斥着嫩绿的枝条上,堪堪点缀着零星几朵粉白的花骨朵,别样的清新雅致。
    而在这不足一丈宽的小溪上,架着一座小巧的石拱桥,石拱与倒影合成了一个大圆圈,虚虚实实,互相映衬。
    谢宛娘亦步亦趋的跟在范易泽身后,一双明媚的大眼中,除了眼前这个高挑秀雅的身影,再也装不下其它。
    “夫君,我们逛了也有好一会儿了,你要不要歇一下?”谢宛娘上前两步,与范易泽并肩问道。
    范易泽停下了脚步,望了一眼气息平稳的谢宛娘,只以不急不缓的语调说道:“你若是累了,我们不妨就回屋吧!”
    谢宛娘一听,连连摆手,“我不累,一点都不累。夫君,我们继续接着逛吧?”开玩笑,她好不容易才将夫君磨出来,打发掉身旁的下人,挣得两人独处的时间,这么大好的增进感情的机会,可不能白白浪费!
    这在范府的日子,与她往日里的遐想可谓是天差地别。
    除了刚成亲的那三日,夫君就不曾在主屋里睡了,而是搬到了书房,说是要认真读书,为即将到来的科考做准备。平日里他俩别说是培养感情了,能见上一面,再说上几句话,她就得高兴大半天,哪还能再奢求其他!
    随即又想这次回来,她娘问她肚子里可有消息,说是让她抓紧怀上,要不然婆家那边会不好交代。可是,夫君就只成亲那天与她亲热过一次,之后便再未碰过她。肚子里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显然是那次没有成功。再说,婆婆也没有催过她,反倒是十分体贴的让她别着急,说是这事顺其自然就行,哪有娘说的这么严重!
    谢宛娘抬眸望了眼温润如玉,谦和疏离的范易泽,又垂眸暗下决心,眼下最重要的是俘获夫君的心!
    “宛娘,时辰也不早了,这暮春晚间的风不宜多吹,再逛上一小会儿,便回屋吧!”范易泽看了看天色,此时的天际已不见了晚霞,就连光线都稍显暗沉。
    谢宛娘虽是很想一直与范易泽就这样走下去,最好是能走到天长地久,但她也不愿违了范易泽的话,她宁可自己多委屈些,也要顺了他的心意,遂开口应道:“夫君,你要是累了,我们就不逛了,反正这儿的景我也看多了,也就这样了!”
    范易泽看她脸上虽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可眼底却有着浓浓的不舍,只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何必与小姑娘计较,君子当有所为,有所不为,于是稍微松口,“你若是喜欢,便在这里多转悠一会儿吧!反正也是闲来无事!”
    谢宛娘一喜,脸上是掩不住笑意,连声音都轻快了不少,“夫君!那我们去桥那边走走,我和你说,过了桥,左手边的第三棵杏树,还是我亲自种下的呢!如今到了花期,上面怕是有不少含苞欲放的小杏花,我们快去看看吧!”说着,便想伸手去挽住范易泽的胳膊。
    “那就走吧!”范易泽却是先她一步转了身,也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恰好避开了谢宛娘伸过来的手。
    他平静的眼中,只是定定的看着那座石拱桥,然后,踱步走去。
    虽说他不愿为难谢宛娘,可一想到那天晚上,他在假山后头无意中听到的对话,还是忍不住想要质问她,为什么,她为什么要对安娘见死不救,要是那时她没有隐瞒,而是及时的将安娘被绑的消息说出来,或许……
    想到这儿,他用力紧了紧拳,连指骨都泛白了,一阵痛意让他被愤怒、不甘所驱使的脑子清醒了不少,他心下自嘲,如今事已成定局,她成了他的妻子,亦是他的责任,罢了,就这样不咸不淡的处着吧!该有的尊荣他会给她,只是,有些东西她不该奢想,他也不会给!
    谢宛娘怔了怔,伸出去的手,半晌才收回来,只是原本神采奕奕的双眸,却是一瞬暗淡了。
    两人彼此静默,一前一后的朝着石拱桥走去。
    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道,路过竞相争艳、花团锦簇的花圃,谢安娘自从说了那句话后,便没再开口,只一心看着自己眼前的路。
    跟在她身后的,除了默不作声的云珰,还有被谢安娘那突然爆发的气势所震惊的谢宣娘。
    谢宣娘还是头一次见到自家的二姐姐说出这样强硬的话,在她的印象里,二姐姐向来是个和气好说话的,不比三姐姐的娇蛮霸道。她也是怕二姐姐吃亏,才多嘴拦了一句,没想到,弄巧成拙了。
    而同样不吭声的云珰,心下也是诧异,她伺候小姐多年,两人基本就是一起长大的,小姐是个什么性子,她还能不知道!小姐情绪一向内敛,看着是个容易相处的,可实际上却是个性子淡的。她不禁思索,小姐这样情绪不稳是何时出现的?
    她翻出记忆细细查考,良久,才恍然记起,好似是在车上说到晏少爷时,小姐的态度就有点不对劲,一会儿关心,一会儿漠然的。这又是为何?难道是担心晏少爷的病情?这倒很有可能。
    就在她在脑中做着种种猜想之时,她脚下也不忘抬腿迈上石拱桥的台阶。
    只是,小姐怎么不走了。
    谢安娘一步一步的踏上石阶,走了大半个花园了,她的心也渐渐冷静下来。
    不过,命运有时候就爱和人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她本以为都到这儿了,也没见着谢宛娘和范大哥,他们必是已经离开了。说起来,他们三个如今这种情况,还是不见为好!她与谢宛娘也算是撕破了脸,与范大哥相处怕也是尴尬居多。
    然而,猝不及防的,范易泽那张眉眼间透着温和的脸,却是进入了她的视野。
    两人具是一怔,彼此相顾无言。
    “安娘?”范易泽眼中无意识流泻的一抹深情,很快又被他藏好,锁进了密不透风的心间。
    谢安娘也只是微微讶然了那么一刹那,很快便反应过来,扫了眼范易泽身后脸色有点不自然的谢宛娘,她嘴角微微扬起,用熟稔的语气说道:“范大哥,你和宛娘何时来的?若不是这会儿恰好碰上,我都不知道宛娘回来了呢!”说着,便又上了一个石阶。
    “二姐姐,我和夫君是上午来的。姐姐这是出去了么?回来至今都没见过你呢!”本是僵在范易泽身后的谢宛娘,见谢安娘欺身上前,眼见与范易泽的距离愈发的近了,她不由上前两步抢问道。
    顿时,三人成了犄角之势对站着。
    谢安娘见状,嘴角扬起的弧度加深,只是再深的笑意也照不进她的眼底,“原来妹妹还会关心我?只是如今你已嫁为人妇,心思还是多用在该用的地方。至于我,一向好得很,倒是不牢妹妹时时记挂着!”说着,不冷不淡的瞥了眼谢宛娘。
    谢宛娘脸色一白,神疑不定的看了眼谢安娘,不知她这是何意!
    只见谢安娘又往前走了一步,语调微微上扬,“范大哥,我有件事儿想和你说一下,就是……”
    她的话还未说完,谢宛娘这边却是毫无预兆的,朝着范易泽的方向,一头栽了下去。
    也亏了范易泽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扶住了,若是没接住,还真得在石阶上磕上一头。
    “夫君,我头晕,怕是吹多了凉风,我们快回屋吧!”谢宛娘有气无力的靠着范易泽身上,嘴里满是催促的说道。她绝对不能让夫君知道自己对谢安娘见死不救的事情!一定要瞒住!
    “范大哥,我看你还是先将妹妹扶进屋吧!受了凉可就不好了!”谢安娘睇了眼装病弱的谢宛娘,也不拆穿,倒是积极的配合起来。
    只是在范易泽扶着谢宛娘快要离开之际,又热络的添了一句,“范大哥,改日有空,我再和你说说那件事吧!”
    至于那件事是哪件事,就让谢宛娘去猜吧!
    待两人走远了,谢安娘收回视线,看了眼一直不做声的谢宣娘,才再次出声道:“四妹妹,这晚间的风,确实是大,你也莫要在外间待着了,快回屋吧!”
    说着,就莲步轻移,款款的从石阶上下去了。
    待到谢安娘和云珰,回到甘棠院之时,院中早已点上了灯火。
    进了屋,叫了水,云珰为谢安娘拆卸妆鬟的时候,却是不由纳闷,“咦,小姐,奴婢记得您今早出去的时候,头上是戴了支白玉簪子的,怎么这会儿不见了?难道是奴婢记错了!”
    白玉簪子?难不成是在奔跑途中掉了,这倒也可能!只是,自己遇险这事,既然现在安然无恙,倒也不必再提起,免得云珰还得再为她提心吊胆一次。
    她眼神暗了暗,如无其事的说道:“你怕是记错了,哪有戴什么白玉簪子!那根簪子好好的锁在妆匣子中呢!好了,你快去看一下,水好了没?”说着就自己动手摘下了耳边、手腕上的珠饰。
    只是,可惜了那根簪子!
    ☆、第19章 情书
    翌日,巳时已过,明亮的光线透过一层轻薄的纱窗,探进了沉寂无声的里屋。
    谢安娘翻了翻身,只觉全身酸痛得厉害,这胳膊、这腿,都不像是自己的了。许是因着昨日奔跑得太过迅猛,她现在浑身疲软,一点儿也不想动弹。
    恰在这时,云珰一手端着铜盆,一手轻轻扣了扣门,“小姐,你可是睡醒了?”这盆里的水,她都已经换了三道了,前两次来敲门,屋里根本就没人应,她就想着约莫是昨晚太累了,小姐想多睡一会儿,便又先去忙其他的事情了。
    待她手头的事忙完,这日头也快攀爬到头顶了,小姐却还是没出来,莫不是生病了吧?于是,她不放心的又叫了叫门。
    “进来吧!”谢安娘稍显艰难的坐起了身。
    从外间走了进来,云珰将水端放在盆架上,复又将拨步床上的帐帘向两边挂起,扶着谢安娘下了床。
    “小姐,这是怎么了?”云珰见谢安娘举止艰难,颇为担忧的问道。
    “许是昨天一天太累的,现在只觉得整个身子沉的慌!云珰,你快替我按按吧!”谢安娘抬了抬胳膊,动了动腿,这筋骨看来是得活络活络、疏通疏通。
    “来,小姐,你躺这边的软塌上!”扶着谢安娘躺好,便上手了,这一推、一拿,拿捏得正好,再加上她手上有力气,这一手按摩的功夫,好得没话说!
    一阵舒筋松骨后,谢安娘只觉得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畅,整个人都像是轻盈了不少。
    很快,谢安娘便梳洗完毕了,喝了一小碗的鱼片粥并半碟蜜豆酥,她便去了书房,随手拿起了桌上还曾看完的一本志趣杂谈。
    这甘棠院中的书房,原是她爹在世时用作办公兼读书用的书房,后来,她爹走了,她娘有事儿没事儿的也会来这里头坐坐,还将一些常看的书也规置在了这里。
    这几年,她一个人想着、念着去世的双亲时,就爱来这里待着,这一来二去的,倒是让她发现了不少有趣的东西。
    有她爹生前翻阅过的一些传记、地志等,还有她娘遗下的一些手札、古籍,而且,她还在其中发现了父亲留下的小笺: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她小时候,还不懂何为生离死别,听人说爹爹没了,也只以为是像往常一样,这几天没了,过几天便又会出来的。见娘亲日日以泪洗面,萧索憔悴,还很是不解,为什么要伤心?
    娘见她懵懂不知事,只是擦了擦眼泪,红着眼睛,将她揽在怀里,轻声细语的讲着爹的事,用温柔的语言在她脑海中陈铺开一卷一卷,或温馨、或幸福的生活点滴。只是如今这张静静躺在书页里的小笺,已经被磨得有些起毛边了,应是娘亲睹物思人,反复用指腹摩挲所致。
    而夹着那张小笺的书,正是她娘留下的一本手札,里面就记载着一些古老的方子,而且看字迹,娟秀雅丽,是她娘的亲笔,只是她怎么不知,娘亲竟然还懂略懂医术?
    另外,她还在这里找到了几本记述这世间奇珍异草的古籍,里面将一些鲜为人知的药草奇花都详尽的画了出来,还在旁配以文字解说。她上回被绑架之时,在山上无意中看到的罗汉醉,便有在这些书中记载着,倒也是派上了大用场。
    ******
    一时间,书房中便只余书页翻动的声音。
    春光从半开的窗格中倾泻而入,洒下了一室的温暖。照进的光束下,有轻微的浮尘,在空中升腾,忽上忽下,带着缥缈的意味。
    谢宛娘推门走进来,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静谧安好的画面。
    手捧着书,随意却不失优雅的靠坐在临窗的软塌上,她眉眼精致的脸,在柔和的光线中,越显白皙,犹如一块散发着微光的白玉,温婉恬淡。
    “姐姐,你果真在这里!”
    谢宛娘因着昨日谢安娘最后说那一句话,一整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终还是决定找谢安娘谈谈!幸而今早范府来人,将范易泽叫了回去,要不然她也不知该找个什么借口将范易泽支开。
    谢安娘将视线从书上挪开,见谢宛娘脸色有点苍白,眼中还有着些微的红血丝,整个人就犹如一朵被霜打过的牡丹,失了几分艳丽与张扬。
    遂放下手中的书,佯装不解的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这脸色怎得如此憔悴?可是晚间不曾睡好?”
    谢宛娘脸色僵了僵,“姐姐,再过五日,便是爹爹的四十生辰了,我前些时日在古玉轩定下的礼物,正好今日得空,便想邀姐姐一同去取。”说着,咬了咬唇,“再说,我睡得好不好,姐姐心里也是有数的!”
    “哦,妹妹说笑了,我又不是你的枕边人,如何会知道你睡得好不好?”顿了顿,谢安娘又接着道,“不过,依我往日里的经验,妹妹应该是睡得极好的!毕竟,晚上睡觉磨牙的人,吵到的事别人,又不是你自己,没什么睡不着的!”
    这谢宛娘晚间睡觉偶尔会磨牙,这个她是深有体会,毕竟,两人在未翻脸前,感情还是非常要好的,尚小的时候,两个小姑娘挤在一起过上一晚,也是常有的事儿。
    谢宛娘一噎,怎么也想不到谢安娘会扯到这个上面,不由争辩道:“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我早就没这个习惯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上街?!”这种陈芝麻烂事儿的,她怎么会还记得!
    “不去。”谢安娘又拿起书,准备继续看下去,明显对上街一事不感兴趣。
    “诶,什么?”谢宛娘不由着急,这怎么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此时也顾不得隐瞒了,她开门见山地说道,“安娘,我是真的有事要和你谈谈的,是关于易泽哥哥的事情!”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不去!”谢安娘一想到那天夜晚在假山后的谈话,到现在都觉得心中甚是悲凉,满是对谢宛娘的失望。
    只是,关于范大哥的一些事,确实是该早处理了!
    ☆、第20章 归还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不去!”谢安娘一想到那天夜晚在假山后的谈话,到现在都觉得心中甚是悲凉,满是对谢宛娘的失望。
    只是,关于范大哥的一些事,确实是该早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