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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沈婳点点头,心中苦笑,红玉就是这么好哄,说一句她便信一句,在杭州时接她的那位老妈妈可是明里暗里的说了,她不想来也得来,想来是最好,也用不着她身后的那些侯府侍卫请她进船了。
    见红玉不哭,这才跟她说起正事,“我病的这几日你去跟丫鬟们套套近乎,总有些嘴碎的丫鬟婆子喜欢嚼舌根,你也不要多话更不要多问,只默默记着听她们说什么就是了,尤其是六月份关于侯府或是京城有什么……?”沈婳顿住了,思量了下接下来的词,能让红玉既听懂又不会多想的,最后决定用“喜事”二字。
    红玉知道姑娘性子,让她这么做定是有用的,当即用力的点头,表示一定按照姑娘说的完成,反正是打听喜事,应该对姑娘没什么坏处的。
    沈婳放心的笑了笑,交代完事情,肚子倒是真的有些饿了。
    ……
    蘅芜苑,侯府萧老夫人的住处。
    陈氏将沈婳的病讲给萧老夫人听,萧老夫人就倚在软榻上,精神状态不错,双鬓虽有斑白,眼珠却黑白分明,不见浑浊,穿着一件乌金云的华贵衣裳,手里撵着佛珠,不紧不慢的道:“你也别老记恨当年事了,她娘亲是她娘亲,她是她,跟个小辈置气算什么本事,当年你有那种魄力何不拦下,如今有事求到她女儿身上了,也该给人家点好脸色瞧,省的小姑娘回来不好好帮衬你。”
    陈氏默不出声,却心底冷哼,眼神闪过一丝轻蔑,“我如今将她接到侯府,吃穿用度一样不少,她还能有什么不知足的?再说那丫头虽说是她的女儿,可性子一点也不随她母亲,刚儿媳见了人,唯唯诺诺,连个头都不敢抬起来瞧我,是个好摆弄的。”
    萧老夫人懒懒的抬了下眼皮,不置一词轻笑,她娘亲去了三年,沈家靠这个小姑娘也撑了三年,她老婆子可不信一个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小姑娘能做到,不禁想起小姑娘的母亲,只记得是个懂事伶俐的美人胚子,只可惜在那事上犯了糊涂……
    虽然是记在她名下的养女,还真没有怎么教养过就嫁了杭州,再看看底下坐着的儿媳,若她不是自己的亲侄女,定是看不上的,也不愿点她一二,“你也别小觑了沈家那姑娘,过几天她身子好些,叫几个姐儿去看看小姑娘,同龄的孩子,能玩到一块,病也好的快。”
    “是。”陈氏随意应了一句,显然没往心上放。
    萧老夫人瞧陈氏点都点不通透,让海妈妈将她的大白猫抱过来,随身伺候老夫人多年的海妈妈瞧出老太太心思了,一边抱猫过去一边暗暗瞧侯府夫人。
    确实不如侯爷的原配赵氏,样貌不如,精明不如,心胸也不如,可谁让侯爷偏喜欢这个陈家庶出的表妹,母亲哪有不了解儿子心思的,不同意又能如何,难道让侯爷当一辈子的鳏夫,两人说到底是情投意合,陈氏心心念念侯爷,说亲不嫁,人拖成了大姑娘,赵氏去了一年,侯爷算是有心,求老夫人去陈家求娶表妹,陈氏虽不是老夫人心仪的继室人选,可也还算说得过去,人心眼是不坏的。
    又有陈家的血脉,老夫人跟陈氏娘家不算亲近,心底还是认可这血脉关系的,陈氏原本是偏房生的庶出女儿,能到现在侯府夫人的位置,算是个有福气的人。
    老夫人抱着胖白猫一下下的顺着毛,白猫享受的吹毛睡觉,老夫人忽而发出感慨,“哎,我那曾孙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海妈妈笑着道:“今儿安家那边来了信,说煜哥儿正在路上,一定是听到了老夫人念着盼着,安老太太肯放人回来。”
    萧老夫人想到安家老太太抱着煜哥儿不撒手的样子,哼了一句,“那是我萧家的嫡曾孙,她不过是个外曾祖母。”
    海妈妈又笑了,萧老夫人疼爱兰表小姐跟安老太太可不就是一个样的。
    陈氏听老夫人念着嫡长孙萧绎的儿子,心底不大高兴,就借话说侯府还有事要处理离开了。
    ☆、第3章 请安
    沈婳躺在床上休息了数日,极为无聊,每日最有意思的便是等红玉回来听她讲侯府那些丫鬟婆子口中的谈资。
    她让红玉将能记住的无论大小条条讲出来,除了沈婳这位江南的表小姐和西北的那位表小姐被底下人拿出了比较了两三日外,其中更不乏一些侯府的传闻秘事,□□桃花,有时候连红玉都讲脸红了,沈婳还听的津津有味
    她做大姑娘的时候也羞于听这些事情,后来女扮男装到学堂做助教难免要与那些饱读诗书的学子们接触,后来沈婳才知道男人并没有表面上看的那般正经,一来二去私底下听的多了,也就不脸红了。
    侯府未许配的小丫鬟大都在怀春年纪,谈论世家公子的时候最多,她们大部分没出过府,只见过侯府的几位公子,心心念念说的最多的就是萧侯爷的大公子,据说是这侯府中乃至整个京中长的最好看的男人。
    沈婳没有她们花痴,就让红玉接着说其他的,可说来说去还是说到了她这位嫡长孙的表哥身上,因为也确实值得一说。
    侯府的这位嫡长孙,萧绎,明明是侯爷萧景舟的嫡长子,圣上亲封最年轻的将军,战功赫赫,本应是,也最有资格成为侯府未来承袭的世子,而现世子却是陈氏所生的嫡二子.
    现世子除了继承了萧侯爷不俗的容貌外,其他一无是处,文不行武无力,有人就开始传闻说故去的侯府夫人赵氏不甘侯爷喜欢表妹陈氏,与一位权贵之人私通生下了萧绎,血统不明,肯定不能当世子。
    丫鬟们窃窃私语的,跟婆子们喜欢谈论的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几日来婆子们都在暗暗嘀咕那位新嫁入侯府的世子夫人,三个月前,世子萧瑞娶了英国公家的嫡长女黄氏。
    黄氏人生的娇美水灵,可自从嫁入萧氏侯府每日不见笑容,郁郁寡欢,瘦到几乎憔悴,几个婆子信誓旦旦的笃定,黄氏到现在还是个姑娘的身子。
    “姑娘的身子?为什么这么肯定?还有你说侯爷和萧绎、萧瑞六月从皇家猎场回来,是哪个房儿透的信?”
    沈婳歪在床上好奇的出声,那两个侯府夫人指派的丫鬟早就睡了,沈婳从来不挠自己,五日来恢复的很好,脸上日渐白净,沈婳对她们向来客客气气的,哄的两个丫鬟对沈婳没有半分多疑,从不守夜。
    “我还没听完,管事的容妈妈就进来将人教训了一通,不让乱置喙主子的是非,还罚了人呢,若是姑娘感兴趣,等这几日风头过了我在探探。”
    红玉说完,蹙了眉头,越来越瞧不明白姑娘心里到底卖的什么葫芦,姑娘并不是个喜欢探听别人事情的人,怎么到了侯府就……兴许是太无聊了,以后还是多陪姑娘说说话儿吧,也能帮她解闷,赶快好起来。
    而这边沈婳听的正是起劲,就好像一盆子冷水浇下来,兴致败了许多。
    沈婳拉高了薄被,说要睡觉,红玉便要留下来守夜,两个侯府丫鬟不做,她可不能委屈了姑娘,沈婳笑笑让红玉一起上来睡,就像她们在沈宅的时候,虽是主仆,却更像姐妹亲人。
    是的,红玉就是她的亲人。
    红玉却退了两步,坚定道:“姑娘咱们在侯府不比沈家,规矩不能坏。”姑娘和丫鬟怎么能睡一块,别人看到只会说夫人和老爷没□□好下人,更会让人指着姑娘撮她脊梁骨,背地里说姑娘的是非,她这几日听的多了,道真有些害怕。
    沈婳见红玉一本正经的样子,怕又惹她哭,红玉爱哭鼻子沈婳是知道的,可她并不在乎别人的看法,若真的在乎那些,在杭州的时候她就不会女扮男装出去挣钱了,“那你也不用守夜,我自个睡就好了。”
    红玉再次坚定道,“姑娘可别再说了,快睡觉吧,夜里千万别挠自己,我会好好给您瞧着。”说完她拉了圆凳子,身子靠在床头,催促沈婳赶快睡觉,这时候的红玉有几分娘亲的影子。
    沈婳哭笑不得,可也只好老实的闭上眸子,这一夜她睡的特别舒畅.
    一觉便到了翌日早晨,并不像前几日那些晚上,从侯府听来的事情会出现在梦里,一件件,一桩桩像无数条缠绕在一起的红绳子,解开了,又成了死结,缠在沈婳的身上,她挣脱不开,心里却是燃着一团火.
    为了自己,也为了红玉,她一定要尽快弄明白,避免出现对两人不好的事情发生。
    可那些丫鬟婆子知道的毕竟有限,又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是不重要,就好像整个林子,只能看到繁茂的枝桠,却不知道是哪棵树上的,根又在哪里?
    早上醒来,红玉已经不再身边,两个侯府丫鬟伺候沈婳洗漱,说红玉辰时前就去小厨房,要做些江南的特色糕点,陈氏虽然没给她好脸色瞧,但至少在府里,吃穿用度还真没苛责她们主仆。
    沈婳昨个睡的好,精神气色也不错,脸上还有的红印子不挨近了瞧,根本看不出来,两个丫鬟暗暗窃喜,估摸用不到三日她们就可以去跟侯府夫人复命了.
    丫鬟们心情不错,难得认认真真的伺候了一回,在柜子里翻衣裳的丫鬟扭头询问表小姐今日要穿哪件?
    沈婳站在衣柜前一件件的打量,挑了一件颜色较为清丽的,是一身桃红紧袖烟纱襦,领口绣着白玉兰,系樱草黄的八幅彩裙,裙上绣出亭亭粉莲,沈婳梳好发髻捻好簪花,一穿上衣裳,两个丫鬟就看呆了,表小姐真是好看,叫这身衣裳更衬的明媚娇艳,眸中水光潋滟,抬起头来浅浅一笑,还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勾的人停不下目光。
    这样的容貌若真叫疹子毁了果然可惜。
    沈婳忽略她们打量自己的目光,客气道:“我身子已经好了,想去老夫人那里请安,劳烦一位姐姐给我引路。”沈婳早上睁开眼睛就想好要做什么了,她不能一直装生病,该让红玉打探得都探的差不多了,自己也该去侯府走动走动,丫鬟们不知道,不敢乱说的事情,主子可不会不知。
    其中一个丫鬟自然高兴的应下,另一个丫鬟便留下来守着苑子等红玉回来。
    沈婳一路慢行,细细欣赏侯府景色,沿途景致优美,亭台楼阁,水榭长廊,一幕幕掠过她的眼前,侯府富贵尊耀可见一斑,直到一个雅致气派的拱形大门出现,上面写着蘅芜苑三个大字,丫鬟说到了让沈婳止步,她去跟守门的婆子通报一声。
    沈婳点点头,不一会就有人来请沈婳进去,沈婳跟着进了内屋,有丫鬟替她打帘子,还未进去就听到了萧老夫人的笑声,和一个娇滴滴的少女.
    一声声羞涩的叫着外祖母让她别开自己和表哥的玩笑,只说是身子不舒坦才跟女先生请假缺课的,根本不知道表哥今日已经通知了侯府会提前从猎场回来。
    不用想,沈婳也能猜到屋子里的定是那个和她身世有些相似的表小姐——乔墨兰,萧老夫人真正的亲外孙女。
    沈婳能从笑声里听出来,老夫人是真的疼爱这位表小姐,祖孙俩的感情应该很好。
    “老夫人安好……”沈婳走进去规矩的福身行礼,那位歪在老夫人怀里的表小姐忙起身退到一旁,沈婳并未抬眼瞧,只瞄到一抹鹅黄裙角。
    萧老夫人止了笑声,随即含笑招手让沈婳过来,细细的瞧她,忽听老夫人出声询问,“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沈婳低着头应声。
    “在府中住的可还习惯?”
    “一切都好,老夫人您放心。”
    又询问了些其他的问题,才好似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比刚才略带些慈爱,但沈婳清楚那一点儿“慈爱”不过是萧老夫人对她一个小辈儿的客套。
    “孩子,你娘亲虽不是我的生女,也算是认在我名下教养的孩子,如今你来了侯府生活,也别太拘谨,学你兰兰表姐喊我一声外祖母吧。”
    沈婳听话的呢喃了一句外祖母,老夫人点头应声。
    她继续不缓不急的对沈婳说,“只是老婆子年纪大了,精力不如从前,府里孩子又多,嫡出庶出的虽不曾区开对待,难免也是要有些一二不同的,若是老婆子顾不上你,吃穿用度上又有什么不顺意的,现在是你大舅母持家,你瑞二哥的媳妇黄氏帮衬,还有你妤表姐到了成婚的年纪,也在学着持家,尽管去找她们去。”
    萧老夫人话中深意沈婳听的明明白白,是让她自知身份,别造次了,她忙道:“外祖母说的话,我都听的明白。”
    沈婳对面前的老夫人心中隐约是叹服的,简简单单的就提醒了沈婳在侯府怎么生活才是对她最有利的态度,即是提点又是震慑.
    沈婳并不奢望萧老夫人能真的喜欢她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孙女,没有期盼,也便没有什么失落,倒是认认真真的听进去了。
    萧老夫人眼眸清明,点点头蕴出一丝满意的笑,“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和你那娘亲一样,来,快见见你兰兰表姐。”萧老夫人将人指给沈婳看,沈婳这才大大方方顺着瞧过去。
    见这位年长她一岁的表小姐,出落的十分标志,黛眉细如翠柳,眼眸似□□艳桃,肤若凝脂,唇如点朱,这样子和坐在榻上的萧老夫人竟有五六分神似,怪不得老夫人如此喜欢她,谁不喜欢和自己长的相似的孩子。
    “婳儿妹妹出落的真是娇俏,瞧这高挑的身量道似是京城的姑娘,我虽没见过三姨母,也能从你的脸上看出姨母一二分的风采。”
    萧老夫人没吭声和一旁站着海妈妈对视笑了,沈婳这孩子还真的没仿了她娘亲的样貌,只比她娘亲更娇美。
    沈婳抿唇微笑,“姐姐的更甚,不是沈婳能及的。”
    墨兰笑的明媚,“妹妹身上真香,是天生的女儿香吧,”又仔细嗅了下,“表哥,最喜欢这个味道了。”
    府里公子不少,说的是哪个表哥?
    沈婳只淡淡的笑着,“兰姐姐别打趣我了。”
    墨兰表小姐一副认真的样子,抬起白皙圆润的腕子便拨下来一个金翡翠的玉镯子,“不知道妹妹今个来,没什么好送你的,这个镯子妹妹若不嫌弃,就收了吧,改日你来我的苑亲自挑个更好的。”
    海妈妈欣慰的对老夫人道:“瞧两姐儿亲的。”
    萧老夫人点头,“你妹妹来了几日便病了几日,还没逛过咱们侯府,你带着她到府里四处走走。”
    “妹妹身子刚好利索,还是少走动点好。外祖母你说是不是?”
    “是,是,兰兰真知道心疼人。”萧老夫人笑着又搂了搂她,都是表小姐,道反衬着的沈婳有些尴尬。
    墨兰转过身子看向沈婳,“我听说女先生下午不来府里授课,却留了一个字谜给众姐妹们当作业,妹妹先来我苑子坐会儿,下午我带你去瞧一瞧。”
    沈婳都没应声,就被墨兰拉住了手腕,不容拒绝的往外走,丫鬟打帘子才刚掀了半角,就听的耳边墨兰一声“表哥”。
    沈婳的视线都未来得及瞧见人,脚下却是一滑,她身子不受控制的跌向前方,正撞向一个搁着睡莲盆的梨花木脚架。
    一旁的墨兰捂住了嘴,打帘子的小丫鬟惊叫出声……
    ☆、第4章 表哥
    海妈妈听到惊叫忙是出来查看,望着眼前的状况,面上不由大吃一惊。
    破瓷碎砾与粉嫩的睡莲花瓣散了一地,梨花脚架斜斜的翻在地上,清水横流,一片狼藉中趴着一个纤瘦的人儿,一动不动。
    不远处萧绎高大的身影逆光,氤氲在一团暗影中,海妈妈隐约瞧见他抱着一抹“桃色”,已经转了身子,丢下句话就阔步离开了。
    海妈妈本想叫住大公子,这么急急忙忙从猎场赶回府中要见老夫人,定是有急事的,可转念一想,哪还有眼前下的情况急?
    “还不赶扶表小姐起来,都愣着做什么?”
    几个伺候的下人也是因着响动簇拥进来,事发突然他们都没弄明白什么情况就被海妈妈训了一声,忙不迭的上前扶人,收拾碎片的收拾碎片,请大夫的请大夫,一时进进出出,屋子竟乱哄哄的。
    榻上的萧老夫人听到下人一个劲儿的喊兰表小姐,心中一紧,还未起身,墨兰已经被一个壮实的婆子抱了进来,放在榻上。
    墨兰头上的珠钗已经散乱下来,披头散发不说,鹅黄明丽的衣裳也变得脏兮兮的一片,手掌上更是扎着大小不一的碎瓷片,溵着血丝。
    萧老夫人眼里流露着担心,“我的兰兰怎么了?怎么会受伤?”
    海妈妈轻叹一声,只将自己瞧见的讲给老夫人听:“老奴出去的时候已经见兰表小姐昏在地上,少将军正抱着沈表小姐,说是表小姐受了惊吓,崴到脚,怕多让老夫人您担心,先将人带出去,让老奴赶快扶墨兰表小姐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