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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节
    “我这可是大白天收拾你了,没等到晚上。”孟德笙说话的腔调里头带着得意,顾九曦却已经羞得快哭出来了,更别说她趴着,转头就能看见女儿笑,亏得她现在还不懂事。
    孟德笙又伸手给她轻轻揉了揉,这才把人拉了起来,只见顾九曦是挣扎的头发也有些散了,衣领也乱了,一脸通红低着头就是不敢看孟德笙。
    顾九曦躲得远远的,只是马车就这么大一点点地方,说起来就算坐到了对角,对孟德笙来说也不过是一臂之遥,况且就算她低着头不看,也能感受到孟德笙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在她身上,烧得人从里热到外头。
    顾九曦一咬牙,不知道怎么想的,为了躲避孟德笙炙热的眼神,索性扑到了孟德笙的怀里。
    孟德笙一愣,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的确是一点都看不见了。”
    顾九曦有些得意起来,只是两人抱在一处,孟德笙的体温又特别的高,虽感受不到他炙热的眼神,却又要被他的体温烫熟了。
    烫的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顾九曦索性将女儿塞在了他怀里,这才平静了心绪,坐在一边整理衣裳头发了,“快要到了,若是让人知道将军你私底下是这个样子,看你还怎么——”
    话没说完,看见孟德笙又做出来“收拾你”这三个字的嘴型,顾九曦吓得什么都不敢说了。
    孟德笙大笑起来,坐在他怀里的孟瑞懿的啪啪的拍起手来,似乎再给父亲呐喊助威。顾九曦有些气愤的瞪了他们父女两个一眼,老老实实坐在一边不说话了。
    可是心里难免也有几分不忿,看着占了大半个马车的孟德笙,心想下回不跟他一辆马车出来了。
    顾九曦就这么坐在马车角落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等到马车停稳,她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孟德笙怀里,头枕着他的臂膀,甚至孟德笙还有一只胳膊紧紧的环住她,让她靠的更加舒服。
    另一边则是两人的女儿孟瑞懿,趴在孟德笙的腿上睡了,身上还盖了毯子。
    “醒了?”孟德笙小声道。
    顾九曦嗯了一声,看见孟德笙维持着这个不怎么舒服的姿势护着她们两个,伸手去他胸口揉了揉,凑上去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孟德笙带着几分笑意轻叹道:“看来以后得常出来,你在家里可不这样。”
    顾九曦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坐直了身子,又将女儿抱起来裹好,道:“下车?”
    孟德笙却没什么动作,只是看着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什么。
    顾九曦上下打量他几下,忽然笑了起来,“可是腿麻了?”
    虽然孟德笙没说话,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给你揉揉。”顾九曦使坏般的将手伸去,在孟德笙的大腿上捏了好几下。若是在平常,她这点力气着实不够看的,只是现在孟德笙腿麻了,不过轻轻几下就捏的他一直酥痒到了心里,若不是他定力好,又一直面无表情惯了,怕是要龇牙咧嘴的毁坏形象了。
    顾九曦看了却很是开心,手底下力气又加重了几分,捏的孟德笙越发的酥麻了,真恨不得起来揍她一顿,只是腿上使不上力气,也只得假意愤恨道:“虎落平阳被犬欺。”
    “乖。”顾九曦又伸手在他脸上摸了摸,凑过去吧嗒又亲了一口,道:“我给你揉揉就好了。”
    只是她说话的语气一来像是哄孩子,二来嘛,手上也不怎么老实。
    然而在孟德笙刚想伸手抓她的时候,却不知道被她怎么识破了,抢先一步跳下车去,又回头一笑:“你抱着闺女就行,不用扶我了。”
    孟德笙摇头叹气,只是脸上却又带了微笑。
    外头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眼下正直午后,太阳晒到人身上除了暖,还附带了一圈淡淡的金黄色光晕。
    孟德笙下车之后,就看见前头围了一圈庄子上的下人,都是得了消息出来迎接的。顾九曦正给丫鬟吩咐什么,听见后头的动静,她忽然转头,看清是孟德笙之后又是淡淡一笑,脸上被阳光映射了一层金黄,一直暖到了孟德笙心里。
    他抱着女儿朝顾九曦走去,听见她道:“……坐了一上午的马车,稍稍错过了饭店,也吃不下什么东西,饮食要清淡些好,再备些热水我们洗漱,一会吃完了饭,你带着嬷嬷和奶妈在屋里照顾瑞懿,我跟将军出去走走……”
    孟德笙抱着闺女走到她身边,也不插话,只听她一句句吩咐完,脸上淡淡一笑道:“都听夫人的。”
    顾九曦偏头冲他一笑,眼神里有些调皮,似乎在说:这可是我的庄子。
    孟德笙嗯了一声,再次强调道:“都听夫人的。”说着又板着一张严肃的脸,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我也听你的。”
    顾九曦真心庆幸自己这一上午的脸红就没怎么消退过,否则大庭广众之下被他闹个大红脸,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第147章
    孟德笙虽然出来游玩,不过也没忘了正经事情,当他和顾九曦两个吃完午饭出去逛了一圈之后,留在京城的探子就给他来了消息,再加上三皇子这个表面上看起来只是稍稍有些关系,但是实际上已经成了兄弟的内应,早上发生在御书房的事情,不说每句话都知道,但是也大差不离了。
    至少两件事他们都明明白白打听出来了。
    因为孟德笙的关系,老将军和皇帝暂时达成了同盟,并且这个同盟的主要目的,就是不给孟德笙封官加爵,并且要在一定程度上打压他的影响力。
    当然对老将军来说,他希望这个很有实力的孙子能乖乖听话,就像以前一样。对于皇帝来说……皇帝觉得他有威胁,所以要不遗余力的打压他。
    孟德笙扪心自问,他从来没有生出来过谋逆的计划,甚至连这个念头都没生出来过,只是在皇帝开始有意无意的对付他之后,孟德笙才惊然发现,似乎皇帝觉得他已经有了威胁皇位的实力了。
    这便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不能因为他有谋逆的势力,就给他定谋逆的罪吧。
    孟德笙微微皱了皱眉头,跟面前的两个探子道:“我还要在这儿住几天,你们先回去,若是有什么消息及时来报。”
    两个探子又悄无声息的走了。
    顾九曦抱着女儿过来,正好同这两人打了个照面。
    “祖父早上去宫里,可是有了什么变故?”顾九曦两辈子加起来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一语正中靶心。
    孟德笙道:“早上祖父去宫里见皇帝,两人——”他稍稍顿了顿,嘲讽道:“倒也不出我所料,一个不想我封爵分家,一个是根本没打算给我升官加爵,两人一拍即合,倒是不用费什么事儿了。”
    顾九曦是知道孟德笙这官职和爵位来的没这么快,因此也不是很在意,笑着安慰他道:“陛下这是给儿子留着你呢。”
    孟德笙抬眼看她,顾九曦笑的很是玩味,“虽然我的将军是个大英雄,建立了不世之功,只是如果现在他就给你封到顶了,将来新皇帝继位,可拿你怎么办啊。将军还不到三十——”
    三十这两个字儿说出来,孟德笙眼皮子跳了跳,要说以前他也不是太在乎年纪的,况且这个年纪做到他这等官职,又打了这么多的胜仗,那是古往今来也没几个人的。
    但是自打成亲之后就不一样了,毕竟他的小娇妻就算是生了孩子,已经当了娘,今年也不过才十六岁……
    孟德笙眯着眼睛看顾九曦,顾九曦走到他身边,将女儿放在他怀里,笑道:“将军才二十多,后头的日子还长着呢,难道现在就让皇帝给你升了正一品,那将来岂不是要给你单独再开一个官位出来?”
    “你倒是挺会给皇帝说话的。”孟德笙紧锁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抱着女儿又拦着顾九曦,笑了起来,“皇帝这份好心,我便收下了。”
    顾九曦拍了拍他,忽然道:“你这两个探子选的倒是不错。”
    孟德笙嗯了一声,顾九曦又道:“方才打了个照面,他们两个还行礼来着,我现在竟然想不起来他们长什么样子了。”
    被她这么一打岔,孟德笙是彻底不纠结皇帝的事儿了,只是难免有些遗憾,“祖父是铁了心不想让我分家了。”
    “那便再多住两年,”顾九曦笑道:“横竖没多久祖父便要回边关了,你还是将军府里的顶梁柱。”
    顾九曦自问还是挺能理解孟德笙的心情的,虽然孟德笙几次跟老将军说话的内容都没跟她讲的太详细,甚至孟德笙说的时候都没露出太大的情绪。
    但是老将军的性子一看就是说一不二,要所有人都听他的,才回来没两天,就几乎将府里的人骂了个遍,这样的性子,谁都受不了。
    更何况……更何况当年的孟德笙不过十五岁,在唯一算得上是亲人的老将军身上求安慰,可是现在看来……老将军当年的安慰是假的,是缓兵之计,这么多年来,他非但没给孟德笙做主,甚至还有继续哄骗他的嫌疑。
    顾九曦不免有些心疼,恍惚间似乎又看见了上辈子那个眉头深锁,甚至平静着一张脸,眉心也是隆起的大将军,她伸手摸了摸孟德笙的眉心,伸手将他和闺女两个都抱在了怀里。
    哪知孟德笙忽然笑了起来,“才多大点事儿,怎么你就伤感起来了?”
    顾九曦呸了他一声,“你惯会破坏气氛的!”
    “我知道你心疼我。”孟德笙笑得越发开心了。
    这边的气氛如同雨过天晴,上头还挂了一道彩虹,将军府里头老将军跟太夫人就没这么美好了。
    老将军从宫里回来,下午闲来无事,便将老管家叫来,问了问这两年发生的事情。
    老管家有个三儿子,便是当年被顾家三房使了银子借去,凭着将军府的名声,在顾家分家那一天狐假虎威的那个人。
    后来被顾九曦识破,老管家碍于面子,又是将军府的大管家,咬着牙很是心疼的当众打了他一顿,只是从此这个仇就结下来了。
    毕竟是自己的小儿子,就算再不争气,就算老管家平日里也打他骂他,但是若是让别人动了手,老管家也是忍不下去的。
    而且不像他夫人,老管家能做到将军府的大管家这个位置,心思细腻,而且深深地懂得隐忍这一条,他夫人就曾在顾九曦刚进门的时候小小的使了个绊子,让这新夫人生了警惕不说,还连累了管厨房的嬷嬷。
    但是老管家不一样,他忍到现在才得了这么一个机会。
    当然他也没说顾九曦的坏话,同样的好话也一句没有。只是他早年毕竟曾经贴身侍奉过老将军,对老将军的性子怕是比太夫人都了解三分。
    当下刻意的回避一些事情,又强调了另外一些事情,只见老将军的脸色是越来越不好。
    “怎么娶了这么一个人回来!”老将军狠狠地一拍桌子。
    管家一抖,跪在了地上,也没再添油加醋,反而是一言不发,像是被吓到了一样。
    老将军放缓声音,道:“罢了,不是说你,你下去吧。”
    等到管家离开,老将军在屋里踱步,半晌,咬着牙来找太夫人了。
    “当初你就是这么把关的?就让这么一个人进了我们家门?”
    太夫人一开始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等到明白过来也是一脸的委屈,少不得替自己争辩起来,“你孙子喜欢,我又什么办法,再者又是陛下赐的婚,你若是有本事,你去回了陛下啊?”
    老将军对上太夫人还是有几分敬意的,当下放软了语气,道:“我也不是说你,只是这……”
    太夫人哭诉道:“你一走就是十几年,家里什么事情都不管,一回来除了骂人什么都不干,好好的一个家,被你吓的人人自危,连你孙子都受不了你,躲了出去。怎么办你也不给个章法,做的不合心意你就骂,这日子要怎么过!”
    看见老妻几乎都要哭了出来,老将军也不敢再说重话了,只是烦闷道:“此女太有心计。你想想,当初她不过是三房的庶子,亲爹是国公府的庶子,娶了商户之女,她生母更是国公府里头的丫鬟,还不是什么正经伺候人的丫鬟,是个伺候畜生玩物的丫鬟,如何能上得了大雅之堂?想来也是粗俗不堪,只知道争宠的。”
    老将军一边说,一边担忧不已,“这等出身的女子,好一点不过是远嫁他乡罢了,说是什么贵妃的侄女儿,不过是米分饰太平而已,但是你看看现在,她被过继到了二房,国公府里最最清贵的一房,还是成了二房的嫡女,她弟弟也是一样被过继到了二房,她生母还留在国公府做了在家修行的居士。”
    老将军叹道:“你再看看国公府的三房,分家之后可曾落着好?手上的铺子是一年比一年少,捐的官儿也丢了,甚至他们家里的亲姑娘到现在还没嫁出去。”
    太夫人顺着老将军的意思想了想,迟疑道:“当初在庙里上香的时候,我也曾见过她的,样貌不错,性子也算还——”
    话没说完就被老将军打断了,“样貌?样貌算个屁!德笙在外头打仗,留在家里的应该是个能持家的贤妻良母,叫他什么都不用操心的,但是你看看她,样貌是好了,身子看着一阵风就能吹走,哪儿是什么好料!”
    因着当初顾九曦进门,太夫人也是点了头的,而且还很是赞同,现在老将军这话分明就是往她脸上扇,所以她也顾不得跟顾九曦日渐冷淡的关系,替她分辨道:“她佛经读的极好,必是下了大功夫的,况且照你这么说,那顾家三房出来是因为她了?我看不见得吧,三房若是品行端正,就算是个商户也不会一年比一年落败的,说起来还是归咎到三房品行不好的。”
    “况且这顾九曦那时候经常被宫里贵妃娘娘召见,据说很是得娘娘的喜欢,不然皇帝也不会封她做县主了,更别说她还有一个在宫里当妃子的姐姐呢!”太夫人说了一遍,又补充道:“况且你也说二房是国公府里头最最清贵的一房,若是他们不愿意,顾九曦能就这么过继给他们?”
    老将军说不出来话了,半晌道:“我还是觉得不妥,我孙儿原本很是听话,自打她嫁进来,德笙整个人都变了,整日想着个人得失,将陛下的恩宠全部忘在了脑后。”
    太夫人叹道:“当时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若是不娶了她进门,那便是要公主进门了。公主对我们家德笙很是有好感,又是养在皇后膝下的,京里哪个人家敢在这个时候同我们做亲?若是真娶了公主进门——哪儿是娶进门的,那是请进门的祖宗!她要是进来,别说我了,现在连你都得给她请安问好!”
    太夫人说完还觉得委屈,又补充了一句,“你倒是给我说说,放在你身上该怎么办!真要让公主进门,你养了十几年的孙子就要废了,整日逗鸟遛狗,跟京里的纨绔子弟一个样子!”
    “不妥不妥。”老将军连着声的摇头叹气,半晌才道:“要么给他再纳个妾?”
    太夫人老将军说的是正儿八经过了明路的二房,冷笑一声道:“纳妾?你拿什么理由纳妾?她进门一年就给添了孩子,又是皇帝亲封的县主,皇帝亲赐的婚事,她不点头,你敢?”
    “这事儿你别管了!”老将军忽然下定决心,“我去问问我那几个同袍,总之她将我孙儿带坏了,断断不能再这样下去!”
    太夫人伸手将人拉住,道:“这孩子刚进来的时候还是不错的,也讨人喜欢,没事儿就来陪我说话,佛经念的好,听了让人心情平静,针线活儿也不错,不像当下好些姑娘那种浮夸风,针脚细细密密的,很是实用……”太夫人说着说着忽然顿住了……
    是啊,她当初第一眼看见顾九曦的时候就很是喜欢她这个性子,后来还找她来过两次,甚至在她进门的之后也很是照顾了她一段时间,可是什么时候两人的关系不好了呢?
    她看着顾九曦不顺眼,顾九曦在她面前也不像从前那样笑闹了。
    太夫人陷入了对往日的思索,也许是因为顾九曦外柔内刚,遇事并不慌张,就算遇上来自于婆婆的挑衅,也能从容应对,而且从来不落在下风;也许是她将东院治理的跟铁桶一样,分毫看不出来是才成家的新嫁娘;又或者是她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凭借自己的能力就能活得好好的。
    太夫人忽然叹了口气,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喜欢顾九曦了,正是因为她的这些品质,让她在太夫人面前不用卑躬屈膝,不用像孟夫人一样讨好巴结,她的脊梁挺得比谁都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