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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6节
    闯北埋头苦干,一声不吭。
    只有汗水,冷冷的,快要湿透脊背。
    阿弥陀佛!
    千万不要再有下次。
    好端端一个女子,她偏生要做男子。
    还说要把她今日所受的罪,都施加回他的身上。
    闯北心脏突突地跳,也有点急着把她送去找九爷……
    他需要静一静。
    好好想明白,要不要把她的事,告诉主上。
    但这会子是怎么都静不下来了。击西在不停的说,一路说到墨九居住的棱台坊的附近,才总算闭上嘴,不再尖声尖气的讽刺他了。
    冷不丁的,击西偏头看他。
    “假和尚,你给我告个歉呗。”
    闯北一懵,“为何?”
    击西撇嘴,还在委屈,“你弄坏我了。”
    闯北:“……小僧错了。不当那么做。”
    击西一听,马上眉飞色舞起来,就差拍巴掌了,“好好好,承认错了就好。你晓得的,错了是要受到惩罚的。我也不学主上笞你之臀了,下次,我只搞你之臀。嗯,我两个就这样说好了,可不许反悔。”
    什么?
    闯北愣住,神魂俱飞。
    击西却甩开他的手,踉跄着往前走。
    闯北叹息一声,就要跟上去,却见远处的树丛里,似有人影闪过。
    击西也看见了,回头一愣,她刚想出声喊叫,手臂就被闯北拽住,往后一躲。
    两个人掩在院子的花丛后面,静静蜇伏。
    击西竖高眉头,用口型比划着问:“怎么了?”
    闯北目光烁烁,微抬下巴,示意他看向围墙。
    这会子他两个都穿着侍卫服,颜色不太显眼,窝在那里,根本不曾引起旁人的注目,也没有被人发现行踪——然而,就他们静默这一会,围墙那边很快又有了动静。
    一个黑影从树丛后面,迅速地跃入了围墙。
    那堵墙后,就是棱台坊——
    九爷的地方?
    击西一惊,小声窃窃,“咱们赶紧去看一下,不要让九爷出了什么事才好。”
    闯北瞄她一眼,迟疑片刻,点头,又瞥她。
    “你能走?”
    击西摇头,侧过去,直接趴在他的背上,“要你背。”
    闯北:“——”
    两个“大男人”,这般背着过去,成何体统?
    他想挣脱,击西却缠住他的脖子就不放。
    “反正是翻墙,你不要让人发现就好。”
    无奈之下,闯北没有直接走棱台坊的正门,容人禀报了再去见墨九,而是悄悄背着击西追了过去,顺着那个黑影的方向,从围墙翻入了棱台坊。
    此处围墙颇高,但难不倒他。
    没费多大力气,就翻了过去。
    往前行数十步,又走了一小段路,他就发现,这是棱台坊的内院。
    不远处的主屋,就是墨九的居所。
    此时夜深人静,四周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两个偷偷跟随,蹑手蹑脚地靠近——
    很快,就发现那个黑影居然大胆地站在了墨九的窗台下。穿了一身黑色的劲装,身姿高挺,脸上蒙了一层黑布,只露出一双黑幽幽的眼睛,往四周看了看,就“咚咚”地敲窗。
    “阿九——”
    熟悉的声音入耳,击西差点儿叫出来。
    可声音还没来得及发出来,就被闯北捂住了嘴巴。
    “阿九——”那个黑影又叫了一声。
    很小,很沉,但由于太熟悉,距离也不算太远,还是被闯北和击西捕捉到了——那个被他们原以为是刺客或者斥侯的家伙,居然是他们家的主子。
    大半夜的扮成这般“强盗”模样来找九爷?
    那手上……似乎还拎了一个什么瓷盅或者食盒?
    屋子没有声音。
    他就那般站在风口上,一袭黑衣隐在暮色和细雨之中,俊挺的身姿,隐隐有着几丝寂寥与凄清,竟似那旺财想要主子的怜爱时一般,让人心生恻隐之心——
    “阿九——”
    他的声音,在细雨中,有着压抑的喑哑。
    在冷风的鼓噪之下,依稀听来,似乎还泛着一层水汽。
    他静静地站了片刻,未听见屋里有人回应,又把那个瓷盅抱入怀里,好像抱着什么心肝宝贝一样,头微垂着,“我给你做了吃的,你且开开窗,我不进来,把东西给你,我就走。”
    “——”
    只有冷风吹,依旧无人应。
    击西半伏在闯北的怀里,像看了一场大戏。
    她的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显得不可思议。
    这是他们家的主子么?
    这真的是他们家的主子么?
    轻轻扳开闯北的捂嘴的手,她指了指萧乾。
    那个意思很明白,要不要过去招呼。
    闯北狠狠瞪她一眼,摇头,那脸上的表情与以前到很一致:不要冲动,若不然,小僧可度不了你了。
    击西撇了撇唇,好吧,继续窝着看戏——
    墨九的屋子里,一直没有声音。
    萧乾推了推窗户,但窗户关得很严,他愣了愣,又是叹息。
    这般深更半夜的,他偷偷过来,也不能大张旗鼓的喊吧?若是把墨家弟子和王府值夜的侍卫都引了过来,发现他居然半夜偷偷潜入墨九的院子,那不成天底下第一号的笑话么?
    “阿九!”萧乾低叹,“外头下雨了,你想让我站多久。”
    这般下着“小”的萧乾,击西和闯北,从来没有见过。
    不管什么时候的萧乾,都是风华绝代,高人一等的,哪怕是他毁了容色,也不成这般对人低小过?
    ……然,在墨九面前,在无人看见的地方,他真的已把自己放得极低了。
    谁能想到,墨九依旧不领情。
    屋子里无声无息,她什么动静都没有。
    闯北和击西的心肝都悬了起来——
    尤其是击西,她好想哭,为她的主子……想痛哭一场。
    九爷到底是睡熟了,还是不在?为什么就不应他们家主子呢?
    可怜的,比击西还要可怜!
    萧乾安静地站着,颀长的身姿像是一尊僵化在窗台下的雕塑。
    而庭院里,一直只有凉风在回应他。
    孤寂,冷。
    击西不由打了个哆嗦。
    正在这时,院子的门口传来一阵嬉笑。
    仔细一听,可不正是他们以为已经睡下的墨九?
    她小声儿很清脆,笑语盈盈,哪里有半分因为萧乾而难受的样子?
    打着饱嗝,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她像是饮酒归来,每一个字,都带着酒气,“师兄,你回吧回吧,把伞给我就行了,我没有喝多,看得见回去的路。嗝!”
    “唉!”墨妄的叹声,满是无奈,“喝不得酒,还拼命喝。你不是找醉,又是什么?”
    “哪个说我喝不得?”墨九每一个字都是鄙视,“你不知当日在临安,我与东寂两个,一夜喝了几坛梨觞,那酒可真美啊……唉,那晚的月色也可美……噫,你看天空,就和今夜这般……”
    墨妄抬头。
    细雨如丝,哪里来的月色?
    他抿嘴无言,墨九却在嘻嘻的笑。
    “只可惜,梨觞没有,良人也无。九爷我啊,形单影只一个人,对月饮酒,嗝,对不上了。对不上了……师兄,你快回去吧。我这会快乐着呢。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哼着《画心》的曲调,她东倒西歪,那油纸伞根本就遮不住她,大半个身子已然半湿了,还仰着头,对着一片朦胧的细雨,咿咿呀呀的唱歌。
    看不穿,是你失落的魂魄
    猜不透,是你瞳孔的颜色
    一阵风,一场梦
    爱如生命般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