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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电梯直上三十楼,二十五层以上是vip,进了这里就不再有狗仔,靳易廷看见等在门口的陈姐:“怎么回事。”他的声情里也满是疲倦,一年多了,每次只要遇到柏雪的事,他总是这么累,他知道只要一天不离婚,他就要顶着乌云过日子,所以他情愿把财产拿出来分,也要跟这个女人离婚,可是没想到她不要钱,她要孩子。
    “她的情况很不好,医生说她吃了过量安眠药又喝了酒,要不是发现及时,可能已经不在了。”陈姐也是一样的累,她早就上岸收山不做这一行了,柏雪被她带出来,只赚她一人的钱,足够买楼买铺,到了年纪也要歇一歇,没想到歇了三年平地一声惊雷,连她家门口都水泄不通。
    男人点燃一支烟,火光在医院的阴暗背阳的长廊上异常显眼,他刚想笑,护士就走出来:“靳先生,这里是医院。”
    他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掐掉了烟头,感觉忍了一天的怒火喷薄而出:“原来这才是她的新主意!”以自杀来要挟他,她就一定要这么激烈,一定要选这种方式来说不,让两个人都不能回头。
    穿着白袍的医生路过,听见这一句,皱皱眉头,陈姐抱着胳膊:“她的情绪有很大问题,她得看心理医生,她不想的。”
    她不想的,谁都不想,可日子还是过成了这样,男人靠在墙上:“医生怎么说。”医生还能怎么说,放松心情不要想太多,事情一定会好转的,都是屁话,说是白说听也是白听。
    她是影后,双料影后,在二十多岁就已经攀上顶峰的演员,他都能想像得出她是怎么样表演的,把所有人当成观众,在他们的面前演一出戏,欺骗所有人她是个贤妻是个良母。
    于是当她受到致命打击时,她就崩溃了,幕布没了,镜头没了,徒留一圈闪光灯,照着她最阴暗的秘密。
    第3章 回到十八岁
    柏雪还真不是自杀的,她想过,可她最终没有,她的精神越来越差,心理医生也治不好她,可是她没有去死,因为她还有一个儿子,她还有希望。
    但这件事放在哪一个女人身上都难过去,受攻击的不是她一个,可她是里面唯一一位有孩子的,另一位女星闪电离婚,飞速离开香港去了加拿大,把自己密密实实藏起来。
    可柏雪藏不住,她除了有丈夫,还有孩子,丈夫开始还摆出大度的模样,他也不是不知道,认识那么多年,谁不知道谁呢,在曾经年轻的时候,就在片场的停车场里,他们还曾经遇见过彼此在车震。
    太累的时候太紧张的时候,赶着一部片又一部片的时候,跟各自对戏的伴来上一段,除了入戏,也是求得一刻轻松。
    可她没想到勒易廷会在她快要好的时候提出离婚,她的支撑没有了,她的感激没有了,除了这些,他还要抢走孩子。
    柏雪每天都在喝酒,半梦半醒眯着眼,屋子里一片狼藉,她坐起来手脚并用爬下床,一脚踢到了翻倒的空酒瓶,地上撒着珠宝礼服,她喝醉了酒发疯,把这些东西全部扔在地上,穿着尖细的高跟鞋一脚一脚的把它们踩烂。
    她靠着美貌在路边跟星探发现,又靠着美貌成功拍片,再靠着美貌挤下竞争对手成功上位,家里到处挂着镜子,什么都砸烂了,只有镜子还好好的挂在那里。
    可现在镜子里的脸她自己都认不出来了,眼圈青黑,脸色煞白,现在去演女鬼连上妆都不用,柏雪从喉咙里呜咽出一声,哀鸣似的连自己都不忍听。
    她拿到了最佳新人奖,又一步步拿到了影后,在她二十八岁的时候,用了整整十年。女演员像她这样幸运绝少,接着就是嫁人生子,风光隐退后在家相夫教子。
    往上数十年,娱乐圈说白了就是红灯区,拉皮条的被包养的,谁又没有点过去,柏雪一路幸运,没有躺在哪个富豪的床上卖-春,也没有跟哪个导演扯出秘辛,她一直幸运,有美貌有演技有奖项,又站在电影圈子刚刚开始换黑洗白的年代,比她早一辈的还要拜山头认干爹干哥哥,到她红起来,那些山头一个个自顾不及,大生意都不及洗,哪里顾得上小明星小生意。
    柏雪有的也不过就是床伴,可惨就惨在她已经有了孩子,原来的那些烂事却被公之于众,千万,万万人都看到她的照片,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拍的。
    原来就摇摇欲坠的家顷刻之间就散了,丈夫忙得见不到人,可好歹还有儿子在她身边,看着孩子的脸她也能支撑下去,可到丈夫提出离婚,儿子立即被抱走,曾经最亲密的人用她最不堪的往事来攻击她,连看也不再看她一眼,柏雪原来那点坚强瞬间粉碎。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走了这条路,在她焦虑痛苦掉头发吃抑郁药物的时候,床伴和性-欲能让她一时宽慰,可笑她曾经还笑过那些选美小姐,选出冠亚季又怎么样,贫家出身的女孩子,幸运的呢被富豪包下,不幸点的要出头,就得被导演副导演轮着睡。
    其实谁都不干净,那些曾经一个个推她下水的人,现在都站在岸上看着她挣扎,沉浮,最后溺毙,他们一个个都是干净的清高的,只有她是个脏货,假清纯真□□,说她的丈夫不知戴了多少顶绿帽子,说她的儿子也不知道是谁的种,说她跟所有合作过的男演员都长期保持性关系。
    而她的丈夫是其中最长的一个,因为他,就是她十八岁那年拍的第一部电影的男主角。他冷着脸指责她的时候,就没想想自己也干净不到哪去!
    柏雪整个人都崩溃了,四十七楼全景天窗映着地上星星点点的灯火,她瘦的一把骨头,走到露台上不抓着栏杆好像一阵风都能把她吹走。
    这事曝光的几天,她每一天都活得浑浑噩噩,好几次脚已经踩着栏杆了,却还是没有跳下去,想想,过了气的影后跳楼了,这是多么大的新闻,跟上个世纪的女影星一样,她不是没演过这类角色,因为这个角色,她还拿了一个奖,却没想过有一天这种命运会在她身上重现。
    她感觉不到饥饿也感觉不到寒冷,整个人缩成一团,抱着胳膊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安慰自己,指尖被地上砸碎的酒瓶割伤了,看着触目,可这一点点血不会死人,她也不急着包扎。
    目光落在十八岁第一座奖杯上,那是她的开始,从底座往上,水晶的奖座越来越尖越来越细,就好像她的路一样,直到尽头,站在顶峰却没有地方可去了。
    柏雪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上去一把握住这个奖,拿在手里来回的摩挲,奖座磕了一道口子,指尖划过血珠浸在奖杯上,她用手指去抹,模糊了一片,眼睛一片血色,天地都翻过去来回旋转,柏雪早就没有了眼泪,嘴里念着儿子的名字,身体向后倒去。
    路是她自己走歪的,她比那个年代大多数出道的明星都要幸运,踩着电影黄金期的尾巴,凭借美貌在那个霸屏美人纷纷隐退青黄不接的时候横空出世,一下子就抓住了大批粉丝的视线,经济公司包装她的宣传语在头几年一直是“黄金时代最后一个美人”。
    人人都知道那个年代正在过去,人人都想挽留住那个年代的一点风华,而柏雪就是一个寄托,在大批高质女星年华不在,选择隐退的时候被推到了台前来。
    她当然非常非常美貌,这种清纯中带一点点妖艳的美,过了那个年代就再也不曾出现过,现在的女星绝少重现那时风华,就算有,也是拙劣的模仿,跟那种自然天成的一对比,优劣尽显。
    没有人不怀念那个时代,电影的全盛时代,美人的全盛时代,十多年前的美人们,环肥燕瘦各有千秋,每个人的气质都是独特的,没有人复制谁,也没有谁愿意成为谁。
    而现在的女明星们,美则美矣,不说灵魂,连辨识度都没有。柏雪站在这个承前启后的时间段,一直拥有大批粉丝,好口碑好票房。
    她出道早,论资排辈新人势头再盛在她面前也要让道,而她又非常年轻,在同辈份的女星开始演妈妈角色的时候,她还可以是女主角,在大银屏上继续展露独属于那个年代的气质。
    可她因为成名早,被捧得那么高,别人需要努力三年五年,她轻轻松松就捏在手里,她是幸运儿,可谁说上帝给你打开的门,那一头等着你的不会是拿镰刀的魔鬼。
    白布扔进了各色染料缸,最后染出来的只有黑色,她在刚开始火的时候还迷茫过,等混进了圈子,什么事都干过,为了减肥磕过药,喝酒抽烟全都学会了,从乖乖女,一步步走成了现在这样。
    人要为了做过的事情负责任,她知道的太晚了,以为放下一切还能回归家庭,可这些就跟刻在隐秘处的纹身一样,纹身还能洗掉,这些却怎么也没有办法洗刷干净。
    柏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前半段她不想醒来,后半段她又逃离不开,等她终于醒过来的时候,眯起眼睛一片刺眼的白,头一件想起来的就是她刚刚拿到了新人奖。
    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她安安静静的躺了十分钟才被巡房的护士发现,她开口说的第一个名字,是她的经济人,她疯狂的想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拿到了最佳新人奖,她这是酒精中毒了?可她不能开口问一个护士,随便说什么都会有八卦小报报道,她要做的就是安静的等,等到陈姐来了,再开口。
    荒诞的梦境跟现实交织在一起,她回忆起里面那些甜蜜的部分,两次拿到影后的那部分,就像在做梦,也的确是作梦,柏雪脸色苍白打着葡萄糖,笑容还非常甜蜜,连护士都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等陈姐来,柏雪才从这种隐晦的欢喜里清醒过来,她甜蜜蜜的看着她的经济人,用撒娇的口吻说:“陈姐,我是不是喝过头到医院来洗胃,好疼啊!”
    陈姐看着她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柏雪也皱着眉头观察她,她的发型变了,显得十分古怪,陈姐是很时髦的,她烫着大波浪,穿丝绸衬衫女式西裤,手包大而厚实,手里永远都捏着大哥大。
    远看还不明显,走近了就能看见她脸上抬头纹跟法令纹,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她皱皱眉头:“陈姐,怎么了,我错过了新角色的面试吗?”
    才拿过奖,她正炙手可热,好几个片子的导演都请她去试镜……柏雪正这么小心翼翼的想着,突然间看见陈姐退后一步,冲她笑一笑,到房门外面去了。
    “对,她醒过来了,护士通知我的,不,你最好来看一看,她不太对劲。”陈淑宜往病房里看一眼,她认识柏雪太久了,从十七岁刚入行到现在,她太熟悉她,而就在刚才,她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
    第4章 情爱留不住
    “原来这才是你的新花样。”靳易廷推开门,径直坐到沙发上,习惯性的想点上烟,又掐灭了,薄唇一抿,看也不看躺在病床上的人说道:“说吧,你要多少钱。”孩子不能跟着她,这是靳易廷的底线。
    走到这一步,还有什么情跟爱,所有那些过去的好全部磨灭,留下的只是她发狂扭曲的脸跟那些刺耳的尖叫,他两条腿一搭:“我告诉过你,要孩子就没有一毛钱,你自己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