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祸根初埋
“但怎么会是陈野呢?毕竟他是首领,对陈叔宝忠心耿耿。”杨昭不解问道。
萧夏摇摇头,“因为他有些举动很反常,第一,京兆府审问他时,他应该都交代出来,好尽快抓住凶手,但他什么都没有说,专门写在纸上留给我们,作为一个二十五年的老仆人,难道他不知道这种事情不能隐瞒主人,更不能擅自把名单给我们,而主人却一无所知。”
杨昭点头,“有道理,他给我们六人名单,但名单中却没有他,其实他才是和外界接触最多的人,不过我想不通,他跟随陈叔宝二十五年,忠心耿耿,他会背叛陈叔宝?”
萧夏淡淡笑道:“问题就出在这里?大哥知道陈野快要死了吗?”
杨昭愕然,“我看他的审问记录,他才四十岁,正当盛年,他怎么会死?”
“他练武破障了,但没有能固元,这二十年他一直靠服药维持着破障状态,换来的却是透支阳寿,如果陈叔宝对他厚待,他或许也不会有什么怨念,偏偏陈叔宝对他很刻薄,俸禄低微,连住在府中的资格都没有,还得去外面自己租房,所以他告诉我,他无妻无子,一无所有。
大哥明白了吗?忠心耿耿二十五年,透支阳寿来保护主人,眼看自己要死了,最后却一无所有,你觉得他心中会不会有恨?”
杨昭点点头,“你这样说也有道理,二十五年的忠心很可能会演变为二十五年的仇恨,我们该怎么办?”
萧夏沉吟一下道:“我还真担心他会被灭口,大哥立刻派人去找他,把他请到大理寺协助调查,如果陈家问起来,就说我们在保护他,有人在杀这些武士灭口,顺便把名单上的其他四名武士也一起送到大理寺保护起来。”
杨昭立刻起身道:“我立刻去安排!”
萧夏指着桌上的刚送来的炒面片笑道:“大哥端去车上吃吧!”
杨昭端着面片盘子走了,走到门口他又问道:“如果我有急事,去哪里找你?”
“我等会儿就回府,若有事情,你派人来我府上找我。”
杨昭的马车疾速离去,萧夏抓了一把钱放在桌上,翻身上马,离开崇仁坊回家了。
十几名大理寺缇骑将陈野请出了正在办法事的院子,陈野忽然挣脱两名缇骑,撒腿狂奔,他已经意识到不妙,对方对他的防备架势,不是来请他去协助调查,其实就是来抓他。
十几名缇骑在后面紧追不舍,“站住!拦住他。”
正好前面有一群僧人过来,挡住了去路,陈野大喊,“快闪开!”
僧人们惊慌失措,两人僧人躲闪不及,和陈野重重撞在一起,三人一起撞翻倒地。
此时,陈野已经没有破障能力了,武艺变得很普通,十几名缇骑一拥而上,将他按倒在地,用绳子捆绑起来,陈野又大声狂喊,却被一团破布堵住了嘴,头也被袋子套上,十几名缇骑将他押上马车,迅速离去了。
就在兴善寺大门对面一条巷子里,两名黑衣男子眼睁睁地看着一群大理寺缇骑押着被反绑的罩头男子从寺院里出来,推上一辆马车,缇骑骑马押着马车迅速离开了兴善寺。
“那是他吗?”一名黑衣低声问道。
“应该是他,衣服和身材都一样,我们晚了一步。”
两名黑衣男子奉命来杀陈野,但还是晚了一步,被大理寺抢先抓走了。
陈野怒斥对面的审讯官道:“你们明明说是让我来协助调查,却把我押来大理寺审问,你们凭什么?有什么证据说我涉案,以后谁还敢配合你们调查?”
站在一旁的杨昭一摆手,“给他拿上来!”
一名士兵将一只皮箱子放在他面前,打开来,里面是整整一千两白银。
陈野脸色大变,这是他埋在院子里的银子,对方居然把它挖出来了。
杨昭冷笑道:“这是谁给你的银子?”
陈野咬牙否认道:“我不认识这些银子,它们不是我的,那座房子是我租的,鬼知道是谁埋的银子!”
杨昭笑了起来,“我并没有说银子是从哪里找到,你怎么知道我们从租房地下挖出来的?”
陈野霎时脸色惨白,他说漏嘴了。
杨昭摇了摇头,“你还真是愚蠢,张茂已经死了,周小东也死了,你信不信,我把你放出去,一个时辰内就得替你收尸,呆在大理寺牢房才是最安全的,我们其实在保护你。”
陈野冷笑一声道:“我已经活不了几个月了,死不死对我无所谓。”
“难道你还想让别人以为你是效忠陈叔宝而死?”杨昭一针见血道。
陈野眼中射出了怒火,他缓缓摇头道:“那个混蛋不配我效忠,我真是瞎了眼,竟然效忠一个卑劣无良的王八蛋。”
杨昭点点头道:“其实我们已经知道你是内应,你又何必替对方隐瞒,如果你能配合我们交代,我承诺让你有酒有肉过完最后几个月。”
“你们怎么知道是我?”
“不应该是你把名单给我们,而应该是由陈彦把名单给我们,你根本没有向主人汇报,这种低级错误,不是一个效忠了二十五年的武士所为,你早就准备好了,就是为了误导我们。”陈野沉默片刻道:“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他们找到我,给了我一千两银子,我答应给他们做内应,昨天晚上,我躲在园里等他们,三个黑衣人到来,我告诉他们陈叔宝在紫玉楼,我事先给他们画了一幅地图,他们能找到紫玉楼。”
“他们没要你效忠?”
“没有,只是做个交易,我给不了你们有用的信息,不过他们不是长安人。”
“怎么知道?”
“我先后接触他们三个人,都是河北一带口音,还有一个有用的线索,他们住在长安故城,我是去长安故城见他们首领,当时我坐在马车里,蒙着眼睛,但我听到了王三麻子羊肉汤的吆喝声,那是长安故城的店,紧靠西安门,我曾经去过两次。”
“他们首领也是河北口音?”
“没错,听声音,年纪大概在三十多岁,但我不知道他们具体住在哪里?他们一直没有摘下我的蒙眼布。”
杨昭又问了一些问题,这才让陈野签字画押,按上指印。
陈野被关在了大理寺监狱内,不准任何人探望。
长安故城的一座客栈内,两名黑衣人向他们首领汇报了最新情况,“首领,我们去晚了一步,对方已经把陈野带走!”
对方首领年约三十出头,身材高大,相貌威武,他冷冷道:“把话说清楚,是请走的,还是抓走的?”
“回禀首领,是反绑双手抓走。”
首领哼了一声,“才一天时间就露陷了,真没用!”
旁边一名也是三十岁左右的文士道:“少主不用担心,对方应该查不到我们。”
首领叫做高祝,他是高欢的孙子,目前是北齐余孽保国会的副会主,他们的意图很明显,就是刺杀陈叔宝,嫁祸给太子杨勇,同时挑起杨勇和晋王杨广之间的斗争。
三十岁左右的文士叫做王薄,历史上他用一首《无向辽东浪死歌》挑起了齐郡的民乱,拉开了隋末大乱的序幕。
齐郡是北齐的老巢,这里发生的一切动乱,都和北齐余孽有关,所以反隋序幕从齐郡拉开,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从古至今,百姓的苦难哪怕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也不敢造反,只有实在实在活不下去,又有居心叵测之人挑拨领头,百姓才会起来造反。
秦朝的陈胜吴广起义,西汉末年的赤眉绿林起义,东汉末年黄巾起义,唐朝末年的黄巢起义等等,都是如此,隋朝又岂能例外?
隋文帝时期是历史上最繁荣安定的时期之一,朝廷所积累的布匹和粮食到了武则天时代才用完,而征讨高句丽的粮食都是来自四大粮仓,并非强征百姓的粮食。
至于征发民夫服劳役也是租庸调中的百姓义务,也就是庸,每年每个民夫要为朝廷服劳役二十天,当然是自带干粮。
怎么可能隋朝繁荣稳定了三十年,而新帝登基才六年,百姓就活不下去了起来造反?无非是杨广在辽东打了败仗,让居心叵测者看到了机会。
一方面是历史的惯性,分裂了三百年,形成了强大的分裂惯性,各地分裂势力强大,天下人的认知也是分裂大于统一,隋朝短暂的统一无法阻挡这种强大的分裂惯性。
其实秦朝也是一样,真正灭秦可不是陈胜吴广,而是六国的旧贵族,项羽不就是楚国的代表吗?
秦朝和隋朝的短暂,都是巨大的分裂惯性导致。
另一方面是隋朝的根基不稳,杨坚的帝王是非法篡位得来,他可以篡位,难道别人就没有这个想法吗?比如李渊和其他关陇贵族。
历史上说李渊是动用了晋阳宫的宫女而被迫起兵,这种理由荒唐得不能再荒唐,说得李渊就像单纯无辜的小白兔一样。
另外,还有北齐和南方的不稳定,以及关陇贵族对杨广迁都的不满,这些因素都注定了隋朝是个不稳定的王朝,很容易发生动乱,一旦外因出现,内因就会加剧震荡,内因加上外因,就促成了天下大乱。
最终还是关陇贵族夺取了隋杨的天下,关陇贵族王朝换了一个董事长。
高祝负手走了几步,把所有的过程都重新在脑海里复盘一遍,确实没有什么漏洞,唯一的不妥便是他们和陈野谈过话,他们的口音会暴露身份。
高祝有些担心道:“话是这么说,但我们和陈野交谈过,他知道了我们的口音,我认为还是立刻撤离长安,以防万一。”
王薄笑道:“杨广不会往我们身上扯,他一定会千方百计暗示,这就是太子干的,这种机会他不会放过,这也是卑职设计的初衷,让人以为是太子给晋王穿小鞋。
尤其陈贵人一旦认定是太子杀了她的兄长,她必然会在背后进太子的谗言,时间久了,太子地位不稳,内斗就会爆发,甚至会发生夺位内战,这就是我们恢复北齐的机会。”
高祝欣然道:“王薄先生的妙计啊!内斗的种子已经种下,大家收拾行李,今晚离开长安。”
高祝对从弟高长风道:“你就留在长安,负责搜集各种情报,一旦长安有重要消息,要及时通知我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