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神了,老吴!
东海茶园。
一派雅致田园风光。
凉亭内。
大理石圆桌上摆了满满一大桌山珍海味。
惠子露着大半拉胸口,在一旁躬身敬酒。
这女人也是贱。
对老吴这种前列腺炎患者,不要钱的卖弄风骚。
对洪智有,遵守“礼节”,必须用手捂着。
可惜老吴对吃,对女人不感兴趣,一门心思在旁边的几件古玩上。
“吴站长,您是津海肃奸委员会主任。
“婉秋的帽子都摘了。
“您看我这个……”
穆连城在一旁谄媚讨好。
“急什么。
“饭要一口口吃,事要一件件办,先给惠子夫人摘吧。
“你那帽子不是早晚的事么?”
吴敬中把玩着手中的景泰蓝瓶,不咸不淡的回应。
正埋头吃菜的洪智有差点噎住。
惠子是鬼子。
想做汉奸,也得有这个资格。
她要摘个屁的帽子。
老吴的语言艺术已然登峰造极啊。
穆连城面颊抽抽了一下,掏出丝巾擦着冷汗:
“是,是。
“一切听从长官做主。
“惠子,还不给吴站长敬酒?”
“谢谢吴站长,您真是我们家的大贵人,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惠子很懂味的蹲在老吴身边,敬酒陪笑。
吴敬中瞄了一眼她的胸口,皱眉敲打:
“惠子夫人。
“现在是我们的天下,收起你们小鬼子那一套,在津海一亩三分地,你得学会守我们的规矩。
“不要耍小聪明!
“子弹可是不讲情面的。”
“是,谢谢吴站长教诲。”
惠子讨了个没趣,领口往上一提,弯着身退了下去。
正聊着。
肖国华走了过来,凑在吴敬中耳边低语:
“站长,跟踪的人已经抓到了。
“是行动队的李平。”
“这个蠢货!”吴敬中颇是痛心的骂道。
他对刘雄是有感情的。
要不是为了这点钱,不至于反目成仇。
刘雄死时,就一个念头:
保住“干儿子”李平。
所以,吴敬中没有赶尽杀绝,留了李平一命。
哪怕这蠢货成天在眼皮子底下蹦跶。
吴敬中也是眼不见为净。
既然这小子非得作死,那就怪不得他不讲情面了。
“先带地库熬一熬。”吴敬中悄声吩咐。
“是。”肖国华领命。
“穆老板,岁数不小了吧。
“该歇歇了。
“生意要做,生活也要讲究。
“没事了找卢芹斋、孙殿英手下故人喝喝茶、打打麻将。
“去各家老店转转。
“再不济去乡下走走,呼吸下新鲜空气也好啊。
“那样才能长命百岁。
“成天搂着个带沟子的,女人这玩意敲骨吸髓,小心把你魂给钩跑了。”
吴敬中放下瓶子,侧头向穆连城传授起“养生经验”。
“是,是。
“多谢吴站长指点。
“正好孙殿英的侄子这几天要来津海办事,我请他喝喝茶、聊聊天。
“要能收到好东西,一定请吴站长莅临品鉴。”
穆连城老脸通红,鸡啄米一样点头。
“嗯!
“这就对了嘛。
“那这几件我就带回去慢慢研究了?”吴敬中扬眉笑道。
“当然。
“宝剑赠英雄。
“这些东西就该由您这样有品有德之人收藏。
“我马上让人给您装车。”
穆连城点头哈腰。
吃完饭。
吴敬中去办公室拿上档案袋直奔地库。
地库位于地下二层。
除了吴敬中本人,谁的手谕、电话、指令都没用,任何人不得踏入一步。
把守大门的,一律是保卫科的亲信。
便是马奎,也近不了地库大门半步。
咣当。
铁门打开。
肖科长手下的人,正严刑拷打李平。
“招了吗?”吴敬中沉声问。
“上的全是狠招,他死不承认与马奎以及中统勾连。”肖国华摇头道。
“你下去吧,我单独跟他聊聊。”
吴敬中摆了摆手。
他知道李平随了刘雄。
对付这样的死硬分子,打是没用的,得上软招。
“是。”
肖国华带人退出了地库。
“你是不是认为,我杀了你师父?”吴敬中走到李平跟前,凝视他的双眼。
“难道不是吗?
“余则成通票,我师父就是因为追查他,才被你害死的。”
李平咬牙切齿道。
“错了。
“你师父是自杀的。
“你看看这些资料。”
吴敬中打开档案袋,拿出一些材料和照片递给了李平。
“什么意思?”
李平越看越心惊。
“你师父被马奎和中统的人利用了。
“中统亡我之心不死。
“马奎呢?
“大奸似忠,居心叵测。
“当初在京陵时,马奎曾被万里浪逮捕过。
“我在国防部档案库里,找到了一份杭城政保总署的秘档。
“是万里浪发给丁默邨的。
“上边明确提及到,马奎在刑讯后叛变投靠了汪伪,整个一条线上的军统内部外勤,几乎全部被端,损失尤为惨重。
“为此京陵的陈站长还受过戴老板处分。
“保马奎的是丁默邨。
“走的毛主任关系。
“所以,在你看来满腔热血,精忠报国的马奎,其实是卖国贼。
“他可不是魏桂龙啊。”
吴敬中指着资料冷笑道。
马奎被抓,可能叛变的消息是余则成晚宴小聚时,无意中提到的。
这些是吴敬中伪造的材料。
用来对付毛人凤,那是自寻死路。
但忽悠李平和对马奎忠心耿耿的“铁头”们,却是堪称神器。
“这,这怎么可能!”
李平犹如五雷轰顶。
他最佩服的人。
一个是师父。
一个就是马奎。
因为他们都是一心为党国事业拼杀,不计个人得失的铁血斗士、英雄。
现在一个勾结中统。
一个是投靠过日伪的蛀虫。
这实在太难以置信了。
“不可能?”
吴敬中冷笑一声,又拿出了一张照片拍在李平面前:
“这是抓捕黄忠之前,陆处长的人拍到的。
“你看看。”
李平看着照片,惊然摇头:
“这是……马队长。
“不对,他一直跟我在一起啊。”
“一起?
“把你的猪脑子从脚后跟掏出来,好好想清楚了,9点21分马奎在干嘛?”吴敬中手指戳了戳他的眉心,厉声提醒。
“我,我好像想起来了。
“马队长是离开了一会,他说去打电话、买烟,难道……”李平神色一阵愕然。
“没错。
“他去给黄忠送信了。
“要不是陆处长及时察觉,黄忠和汤四毛就全跑了。”
吴敬中道。
“可,可马队长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李平瞬间信念崩塌,涕泪横流。
“勾结中统。
“害死你师父。
“破坏天网计划,害死我和余主任。
“毛人凤再保举他晋升上校,津海站副站长不就是他的了?
“别忘了,陆桥山是郑介民的人。
“戴局长是不可能让他接任的,唯一的人只能是马奎。”
吴敬中冷笑,继续攻心。
“你追踪我?
“我告诉你,我找穆连城敲诈勒索去了。
“我喜欢古董,你师父应该跟你说过吧。
“你觉的是我收藏古董事大,还是马奎勾结中统吃里扒外罪大?
“你个蠢的挂相的狗东西,还给他死心塌地卖命。
“这不是助纣为虐吗?
“你对得起你师父在天之灵吗?”
他继续猛攻李平的心理防线。
“我……
“站长,我师父到底怎么死的?”李平颤声问道。
“你师父是受过刑讯。
“但那是按照组织程序来的。
“经过调查,他承认掉入了马奎的陷阱。
“你知道的,他自诩苍鹰,一生桀骜不逊,视忠诚如性命。
“没想到被中统耍的团团转。
“证据确凿的事。
“他不想去督查室,那太有损苍鹰的威名了。
“所以,他选择了死亡。
“后脑勺那一棍子,是你师父求着我,求着肖科长打的。
“平啊,你师父好样的啊。
“干我们这一行就这样,棋输一招,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吴敬中哽咽一叹,双目已是泪滚滚。
“师父!”
李平大喊一声,哭出了声来。
“我答应过你师父,要关照你。
“我知道你老家在沈阳。
“家中父母健在。
“家规你是知道的,既然被马奎利用了,你就得认栽。
“津海你是不能呆了,我跟东北区的文站长关系不错,调你回老家听差去吧。”
吴敬中抹了抹泪,微微吸了口气道。
“站长,求求你让我留下来。
“我要宰了马奎,亲手给师父报仇。”李平哭求道。
“不行。
“马奎是特派员。
“你师父刚殉国,马奎要再死在津海,只怕整个站都会被牵连。”吴敬中摇头道。
“站长,那……那您说我该怎么办?
“只要能给师父报仇,除了马奎这条老狗,我死不足惜。”
李平愤然激动道。
“我说过,你师父唯一的遗愿就是你活着。
“如果你真想报仇,把这些文件签了。”
吴敬中从审讯台拿来文件递给了他。
这些都是指正马奎是“峨眉峰”,勾结中统,私放红票要员的材料。
“好,我签。
“狗日的马奎……”
李平不再多疑,唰唰把材料签了,按了手印。
吴敬中赶紧收好,笑容无比灿烂的拍了拍他:
“保重。”
说完,他转过身,嘴角笑意瞬间化作寒冰,快步走了出去。
“谢谢站长。
“我一定铭记您的大恩大德。”李平在身后感激大喊。
到了门外。
吴敬中冷冷吩咐肖国华:
“送他上路吧,处理干净点。”
“是,站长。”肖国华点头。
肖国华与几个手下走了进来。
看到昔日老大哥的爱徒,他心头不禁长叹。
这世道,做人远比做事重要。
可惜了这师徒俩一腔子的好热血啊!
想到这,肖国华对吴敬中愈发的敬畏与恐惧。
“小李,该上路了。”肖国华道。
“劳烦肖科长。”李平点了点头道。
“不用谢。
“黄泉路远,好自珍重。”
肖国华一摆手,手底下的壮汉掏出了麻绳。
“黄泉?
“肖科长,你,你啥意思?”
李平有点懵。
壮汉用绳子勒住他的脖子,一点点收紧。
“你。
“你们……”
李平眼神一突,脸色渐渐酱紫、浮肿。
他做梦也没想到,所谓的上路,不是去东北,而是阴曹地府。
“下辈子好好学学做人!”
肖国华一摆手,壮汉双臂猛地发力,绞断了李平的脖子。
“走。”
两人抬起尸体往麻袋里一扔,走了出去。
……
吴敬中回到办公室。
翻了翻手里的材料。
勾结中统。
有了证词、照片。
但碍于李平不能活,缺乏关键人证。
“证据还是有点不够充分啊。”
吴敬中轻敲额头。
不急。
对付敌人,他向来有的是耐心。
这是一个顶级猎手必须具备的素养。
“智有。
“智有?”他喊了两声。
有保卫科的警卫立即上前道:
“站长,洪秘书被陆处长叫去问话了。”
“知道了。”
吴敬中没再多问。
情报处办公室。
陆桥山翘着腿跟洪智有喝咖啡:
“智有,我儿子想进国防部二厅做办事员。
“他现在那工作,光从汉口、京陵两地跑,前段时间差点飞机出事。
“你嫂子的意思是,让他往上爬爬。
“你给我支支招呗。”
洪智有脸来笑来的说道:
“山哥,瞧您说的,这不都是郑长官说了算吗?
“你们是同乡,进二厅那还不跟进自家卧室一样啊。”
“不,不!”陆桥山笑着摇头。
“要这么好办就好了。
“这年头什么关系、人情都是假的,只有真金白银才是敲门砖。
“就算要走关系,也得走站长的山头。”
顿了顿,他又道。
“站长跟郑介民虽然是同学,但感觉不咋亲吧。
“上次秋季的事,郑介民还挑他的刺。
“俩人在电话里吵吵呢。”
洪智有摇头一笑。
“老弟,你不懂。
“那都是装的,郑长官找事敲打戴老板。
“其实,他跟站长关系好着呢。
“他们是老同学,当年站长在中苏情报所当总务科长时,郑长官任副所长。
“站长搞了大把财货,把郑长官和谢力公喂的可肥了。
“郑长官把钱悄悄拿去打通关系,升职就跟坐飞机一样快啊。
“不是吹啊,郑长官能坐上今天的位置,站长是有大功的。”
陆桥山私下说起了陈年秘事。
“我就这么跟你说吧。
“建丰的关系,站长未必敢用。
“但郑长官这,只要站长私下开个腔,百分百好使。
“他们中间是碍着戴老板。
“要郑长官当家,津海站长这位置,站长能坐八辈子都不带动的。
“我为啥来这,不去上沪、北平,就是郑长官点拨的啊。
“站长关系硬,而且是老油子,比毛森他们讲人情。
“所以,老弟你得帮帮我啊。”
喝了口咖啡,陆桥山舔了舔嘴唇接着说道。
“我明白了,你是让我去找站长托关系?”洪智有道。
“此是其一。
“郑长官的老婆柯淑芬,出了名的河东狮吼,张嘴就要钱啊。
“总务处的沈醉你知道吧。
“见了她,就跟耗子见了猫一样,得绕道走,最怕她了!
“过几天她要过生日,我想让老弟你务色件好点的东西,我去走走门子。
“既不能太贵,又不能太寒酸。
“你懂我的意思吧。”
陆桥山眨了眨眼,低声笑问。
“东西好找。
“但价格嘛,少说得上万美金。”
洪智有想了想道。
“上万,老弟现在这物价成啥样了。
“上万美金够普通人吃十辈子啊。”陆桥山肉疼的喊了起来。
“就是因为乱。
“大家都知道古董是好东西,价格才贵。”洪智有笑道。
“成吧。
“只要能搞定我儿子工作的事,一万就一万。”陆桥山咬了咬牙,拍了板。
“好了,你的审查没问题。
“签个字吧。”
他拿出文件递给洪智有。
“谢了,山哥,等我好消息。”
洪智有签了字,起身走了出去。
刚开门,余则成正好打照面。
两人相视一笑。
老余走了进去。
他是山城过来的,这次内部审查相对会更严格些。
……
洪智有回到站长室,茶水铺开,吴敬中招呼他入座:
“智有。
“今晚去我家吃饭,蕊蕊打电话来了。
“说让我家大厨,一周至少给你煲三次汤。
“你呀,太鬼,太精。
“我那点老货怕迟早得全落你手里了。”
一提到女儿,老吴眼神就变的柔和、仁慈了。
“老师。
“八字还没一撇呢。
“蕊蕊指不定到了美利坚,就遇到更好的了。”
洪智有苦恼的叹了口气。
“那更麻烦。
“一屋子宝贝,全成洋鬼子的了。”
吴敬中打趣笑道。
“你没事了,就给蕊蕊打电话。
“站里的电话又不要钱,别省着。
“蕊蕊要面子,自尊心重,你得主动积极点,把你哄小姑娘的手段都拿出来。”
他又细心嘱咐。
“明白,我待会就打。”洪智有领命。
“好了,你的正事说完,再说咱们的正事。
“刚刚接到沈处长的电话。
“戴老板这几日可能要来津海,直接带的总部人事处龚处长,这是要先斩后奏了。”
吴敬中笑容一凛,肃然道。
“戴老板要,要干嘛?”洪智有故作惊愕。
“还不是北平的马汉三。
“太狂了。
“川岛芳子送给戴老板的礼物,他也敢私藏。
“贪的太狠了,戴老板要治他。
“还有94军的杨文泉,他不是娶了雍家二小姐么?
“委员长都只有一个蒋夫人,他算老几居然还敢纳妾,这不找死吗?”
吴敬中皱眉骂这两个惹祸精,害他不得安宁。
说到这,他压低声音:
“也有可能是冲我来的。
“马奎上次去总部,狗嘴里不知道吐了什么玩意,还调查我跟穆连城。
“哎,麻烦啊。”
“站长,你不就收了两件古董么。
“相比马汉三,那都不叫事。”
洪智有宽慰他。
“关键是,之前戴老板指示我搞了个天网计划,人倒是抓了,但得咬出东西啊。”吴敬中发愁道。
“那就把雍建秋逮了。”洪智有顺口笑答。
“逮他干嘛。
“地主老财,旧金山还有矿。
“逮了他,戴老板就得去雍家亲临指导,那还有咱们啥事啊。
“再说了,他跟孔祥熙、李德邻是挚交。
“万一鱼死网破,我惹一身臊,那些宝贝指不定就被孔祥熙运北美去了。
“我岂不是成了民族的罪人。
“这种人只能慢慢磨,一点点从他地窖里掏宝贝。”
吴敬中眉头一展,摆手道。
“还是请老师明示吧。”
洪智有知道他又要分锅了。
但愿是个小点、轻点的吧。
“你和则成,去找廖三民从监狱里挑一批替死鬼。
“最好是那种关押年头长,日伪时期的,把档案资料销毁后,让他们去印刷厂或者红票的码头公会假装干活,咱们再来个一锅端。”吴敬中悄声指示。
“记住,千万不能让马奎知道。
“要稳。
“给你三天时间,够吗?”
他着重提醒。
“够。”洪智有道。
……
各位领导,错别字先更后改啊,晚上还有两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