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如裁,眉似画,玄衣隐凤,自那银辉弥漫里走出,清朗透亮,明澈照人。
夜漆黑,月皎洁,风吹帘慢纱摇晃,这样的夜,这样的人,如梦似幻,美好得不近真切。
银光自黑毛身体完全出来,包子脸上双眼一闭,似陡然失了魂魄,小小的身子飞快软倒。白初回神过来一惊,伸手去扶,却见一双手已经先她一步将黑毛扶住。
玄衣广袖,玉指修长,每一个指骨分明,洁净漂亮。大掌托住黑毛的小身子,将他轻轻抱起。曳地的长袍一路拖过青砖石地,抱着他走进内室,小心放入里间床上,盖上被子,掖住被角。一系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理所应当。
白初立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看他,玄衣曳地隐凤暗纹,光是看入这一个背影,也觉得一瞬比三万年还要长。
然后,他终于转过身来,望向她,斜飞入鬓的剑眉底下,深邃的眸里隐约闪出了笑意,薄唇微启:“阿初。”
声音若拈指轻捻上琴弦,落在耳中,弦颤音响,铮然响彻脑海,幽幽回荡在心头,白初肩头轻轻一颤。她有想过他是不是真的在世,也设想过万般再次相见时该有的场景。可真当自己真切看入这三万年来一直心心念想着的眉眼时,却觉心头一紧,猛地直跳个不停,连着呼吸都不受控制。她直愣愣屏息看着他,一时无措,慌乱间微垂了眼。
他微笑着朝她走来,深邃的眸里清洵,简单温柔,纯粹自如。
越来越近,眼前被阴影一遮,白初茫然抬目,见到对面额心神纹淡银生泽,威严而肃穆。似是打碎了浮光掠影,提醒她,对面的人与三万年虽然是同一个人,却又有些地方不同了。
心里头纠葛缠绕了数千疑问,白初张了张口,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那熟悉的面容上,笑若暖风,吹散了三万年沉寂的痛,吹醒了内心深处紧紧压制的隐秘爱慕,白初直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再开口时,声音喑哑,轻得没个边际:“师父?”
池夙点头,伸手在她发间一揉,亦如数万年前一样的动作。他看着她,依旧目光宠溺,笑颜淡淡,言语温柔:“阿初,许久不见。”
许久不见,一眼三万年。
白初身子一僵,鼻尖酸涩涌上,嘴角却飞快扬了个笑,笑里含媚,目里带情,亦如多年以前缠着师父的小丫头:“师父安好?”
“好,阿初呢?”声音透澈温洵恍如春意携暖。
她看得有几分痴了,望着他,一眨不眨:“师父好,阿初就好。”
什么蹊跷、疑惑都不重要了,只要你站在我面前,安然无恙,就好。
池夙低目睨她,笑容无奈:“阿初,还是原来的性子呀。”
白初抿了抿唇,剔透的眸子微凝半转,神色里毫不以为然:“阿初还是原来的阿初,师父还是原来的师父吗?”
他看着她,目光深湛,不答反问:“阿初认为呢?”
白初目光迎向他,伸了一指指向殿内里间的床榻,朱唇微牵,笑意依旧:“师父得先跟阿初解释,这个孩子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