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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刚刚的错觉是我的幻术。”印女带着歉意的笑了笑,安抚一般摸了摸甘雨的角。“为了防止有敌人偷袭营地或者偷听情报,我在营地周围都设下了仙法,除非是有能力能够强行突破,否则没有我的认可,敌人就只能在这里绕圈子了。”
    “哇!好厉害!”甘雨不明觉厉,只会呱唧呱唧鼓掌,而印女只是不置可否地浅笑了一下。她还差的远呢。
    她们踩着落在各处的枝叶杂草,穿过了密集的山林,没过多久她们便到了营地。千岩军们在各自的军营内休憩,在随风摇晃的军旗之下,哪里都有士兵穿梭在不同的营帐里,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肃穆与沉重的表情,几个将领坐在一起,掰着手指头清点着剩余的口粮和武器。
    “印女大人。”印女的到来使营地沉闷的气氛稍稍提亮了一些,原先还在一筹莫展的几个将领见她来了,也抱着几叠记录了各项军务和伤亡人数的草纸到她面前。
    “这个补给......”
    “伤药......武器......”
    “......西边......帝君大人说......”
    甘雨被印女放了下来,她见印女在忙,知道自己不应该打扰,就从一旁悄悄地溜了出去。
    她好奇地望向四周,感觉有点害怕。小女孩胆子还是有点小的,之前甚至还被人类吓得躲进石缝里两天两夜。
    她见一伙士兵往一个方向去,看上去十分匆忙。见状她也跟了上去,那群士兵知道甘雨是印女带来的,倒也没有阻拦,甘雨就顺利地跟着他们走了。
    她跟着他们到一个巨大的营帐,这个军营和其他的军营都不一样,到处都是伤药和血腥的气味。
    她不适地皱了皱鼻子,麒麟灵敏的嗅觉让她可以辨别出空气中有哪些草药的气味,但血的气味让她忍不住减轻了呼吸。
    这是什么地方。她不安地想。小女孩咽了咽口水,挺起胸膛,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鼓起勇气掀开了营帐。
    不计其数的床。她睁大了眼睛。这里几乎每张床上都躺着人。
    下一刻,她马上就意识到那些躺在床上的人都是身受重伤的伤员。他们的脸上都是脏污,在不同的地方都缠上了渗着血的绷带,头部、手臂、胸膛、小腿、大腿......有的甚至不能称得上是肢体,只能算得上是肢体的断面。
    有的人哀嚎着,有的人发出痛苦的闷哼或者不体面的咒骂,她甚至能听到还有隐隐约约的哭泣。
    白色的病床,一排又一排地摆放在地上,像一块块方正的豆腐。每张床之间只留下了狭窄的缝隙,如同网一般拢住着每一个伤员的生命。
    穿着统一颜色的褂子的人来来往往,穿行在这一条条狭缝中,神情严肃。
    甘雨知道他们是人类的医者,会用医术延缓人类的死亡,他们将手搭在病人的手腕上,撑开病人的眼皮,是在为他们看病。她顺着药草的气味看去,看到了后方一群正在忙着熬药的医者。
    他们看上去都非常的忙碌,但这一点都不影响他们脸上的坚毅。在这里,救死扶伤就是他们的信仰。
    她之前跟着的那群士兵已经不见踪影了,大概是急着去看望自己的战友了吧。她站在来来往往的医护和伤员之间,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的格格不入。
    伤痛和疾病都离她太遥远了。
    仙兽并非不知道人间疾苦,正是因为知晓,她才会积极地回应帝君的召唤。然而当她真正地直面这熙熙攘攘的众生苦态的时候,她还是被这种残酷所震撼了。
    此刻一道尖锐的哭声像锥子一样落进了她的胸膛,将她从怔愣中拉回来。
    所有嘈杂声都歇了下去,人们的脸上都不约而同地挂上了晦暗的悲痛。她转头看过去,一个失去手臂的士兵扑倒在一张病床前,颤抖地撕扯着声带。那个躺在病床上的人面若死灰,碎发被汗水黏在额头上,胸脯看过去也已经停止了起伏。
    这是,死了吗?
    或许是被那人的哭声所感染,等嘴角尝到咸味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哭了。
    “甘雨。”印女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后,蹲下身子迎接转头扑向她的甘雨。
    印女抬起头,望向那个正在哭泣的士兵。“那个牺牲的士兵是他的弟弟,他弟弟为了救他,腹部被敌人用箭刺穿了,他自己也在战斗中失去了左手臂。”
    “印女姐姐......为什么、为什么......”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为什么会如此轻易......”
    “甘雨,不要哭了。”印女轻轻地用袖子擦掉了她的眼泪,她望着女孩红石榴般的湿润的眼眸,缓缓说道,“这里是战场,这种事在这里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了。”
    “但是,但是......”这是生命啊。甘雨看着她,希望她能告诉自己此刻除了哭泣还能做什么。
    “甘雨,”印女低沉下声音,这是她要教给甘雨的第一课,“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眼泪无法改变这一切。”
    这也是她自己的第一课。当她第一次踏上战场的时候就学会的事。
    哭泣是没有用的。死亡只会越来越多。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去——
    “去保护他们吧,拼尽全力去保护他们。”印女垂下头,将甘雨抱起身来,“我们的身上都流着人类的血,我们生来当是为人而战的。”
    甘雨忽然说不出话来,她忽然清晰地感受到了她身上那份契约的重量,一种苦涩的力量断断续续地推动着她,让她去追求某种更深刻更崇高的东西。“......但这样还是好难过啊,人类的生命本就那么短,居然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