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周低头闻了闻那杯滚烫的冲剂。
从小到大,他生过很多病,但却没喝过几次药。
母亲还在世的时候,身体和精神都已经是强弩之末,全世界最著名的宇宙歌姬只能窝在冰冷的别墅之中,有时候精神恍惚的别说照顾孩子了,连自已都照顾不好。
所以江淮周一直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因为只有母亲精神正常的时候,才会记得哼着小曲儿,心情还不错的给他做上一桌好吃的,他从小就身材瘦弱营养不良,底子差,也经常生病。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母亲死后,他渐渐学会照顾自已为止。
他开始遵从医生的建议,开始养生,开始锻炼,开始吃各种各样的补品,但还是很少喝药,这种小发烧小感冒之类的,都是自已能挺则挺了,或许是这种头重脚轻的感觉太过于熟悉,有时候他甚至会忘了自已还生着病。
沈枝雪看着他盯着药看了半晌,开口道:“怎么了,怕我下毒?”
江淮周摇摇头,小声道:“有点苦,不想喝。”
“那就倒掉好了。”沈枝雪哼了一声,抱着剧本窝在沙发上:“死之前先把遗嘱立好。”
江淮周抿着唇笑了一下:“知道了。”
沈枝雪见他真的不打算喝,埋在剧本里的眼睛从他身边瞟了几眼,最终开口道:“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怕苦?”
江淮周没说话,只是捧着那杯冲剂,没有喝也没有放下。
这样暖到人心底的东西,真的不想放手啊。
沈枝雪忍无可忍的走过来,拿过他手里的瓷杯,开口道:“别耍小孩子脾气,快点喝。”
江淮周挑眉:“你在关心我吗?”
沈枝雪顿了一下,咬牙道:“我巴不得你早点死。”
“你就是在关心我。”江淮周不要脸的凑过去:“枝枝,我好喜欢你关心我的样子,那个时候你的眼睛里,就好像只有我一个人的样子。”
沈枝雪扭过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猪话,爱喝不喝,我先去睡觉了。”
他雪色般的肌肤飘上一点浅薄的粉红,让江淮周看了有些心痒难耐。
江淮周仰头,将味道古怪的感冒灵冲剂一口饮尽,然后拽着沈枝雪的手腕,将他拉的一个趔趄。
沈枝雪一时不备,摔倒在铺满厚羊绒地毯的地上,倒是不疼,只是有些震惊。
下一刻,江淮周托着他的后脑勺,将自已的薄唇送了上来。
他口中还弥漫着感冒灵的味道,苦涩之中带着一丝甜腻。
沈枝雪皱了皱眉头,推着江淮周的肩膀,模模糊糊的抗议道:“你……别咬那么重,我真的很疼的!”
“对不起,枝枝,对不起。”江淮周缓慢的松开了沈枝雪的唇,伸出舌尖微微舔舐过他唇上粘连的鲜红色液体:“我轻轻的,好吗?枝枝,我轻轻的。”
说完,他的唇便又贴了上来,这回却没有再像以前一样疯狂的撕咬。
而是轻轻的、缓慢的,贴在他的唇上,甚至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像是最虔诚的信徒,怀着一颗真挚的心,亲吻他的神像。
沈枝雪愣了一下。
他能感觉到江淮周在细微的颤抖。
他睁开眼睛,看见了江淮周的眼睛,这个怪人接吻似乎从来都不闭上眼睛,现如今却是老老实实的闭着了,鸦羽般的长睫毛在灯光下覆下一片阴影。
“枝枝,我现在好像有点开心。”江淮周闭着眼,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很久都没有这样开心过了,枝枝,我很高兴,你不是完全不在乎我的。”
沈枝雪嘟哝道:“肉麻话,搞的自已多深情似的。”
江淮周笑了起来:“或许在这场成年人的游戏当中,你与我都在沉沦,只是……你我尚未发觉,如果,沈枝雪,我说如果,我说我可以试着,放下戒备,放下算计,对你。”
沈枝雪有些惊讶的看着江淮周。
他仍然闭着眼,似乎是不敢看自已的眼睛:“如果我能够像正常人一样,跟你相处、生活,别人能给的,我都给你。这样的话,你有没有一点点可能,喜欢我呢?”
沈枝雪没说话。
对于他来说,无论是江淮周和陆清延,不过是隔着一层纸的书中人物,他虽然身在这个世界,却从来没想过会对这个世界的人动任何感情。
从头到尾,他只是想要利用江淮周、利用他所能利用的一切,让他在这个世界的生活变得好一点。
仅此而已。
书内书外是两个世界,即便是同出一片空间,各自喜欢,也无法相爱的吧?
按理来说,沈枝雪这个时候应该指天发誓,自已对江淮周的心永恒不变,这种话他向来张口就来,但是现在,他有点不敢说了。
江淮周虔诚的像是乞求神明垂怜的可怜人,卑微的连他都有些无所适从。
空气里静悄悄的,江淮周等不到沈枝雪的回答。
他睁开了眼睛,眼底血红一片。
他似乎已经知道了沈枝雪的答案。
沈枝雪呼吸一窒,在刚刚的瞬间,他明明感受到眼前这个少年坚硬的外壳似乎有些松动,他似乎窥见了少年深藏多年的柔软内心。
但只是一瞬。
很快便又关上了。
“我发烧了,沈枝雪。”江淮周叹了口气:“你平时不是很能编的吗,现在连一个病人都不愿意哄哄了?”
沈枝雪张了张嘴,想说话,但是被江淮周打断了:“算了,直接做吧?”
沈枝雪:“啊?”
不是你这氛围会不会转的太快了点啊?
“我不是说过吗?发烧的时候做一次,你本来就欠我的。”
沈枝雪挣扎道:“我没答应吧?”
江淮周:“那现在答应。”
沈枝雪:“……”
江淮周的耐心似乎用尽了,他不耐烦的扯过旁边沙发上的西装领带,将沈枝雪的手腕缠了几圈给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