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此刻他所有的情绪都被包裹在小小的安全屏障之中。
    江洐流站在外面看他，眼神里是一些他读不懂的东西。
    他太小了，也没有江洐流那样早熟，他只知道，他不想跟江洐流分开，他舍不得。
    说到底，他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尽管他拼了命的去追，去赶，想要同江洐流并肩，可是天赋与性格这种与生俱来的东西比鸿沟更难以跨越。
    他看着江洐流，知道他赶不上了。
    或许那个小女孩——陈音说的是对的，他不够聪明，也不够强大。
    鼻尖的信息素味道甜的有些发苦，有人冲了进来，将他小小的身子固定在怀中，他睁着眼睛死死的瞪着那已经无法再看见江洐流的安全屏障。
    手臂上传来熟悉的刺痛感，他们在他的身体里注射镇静剂和抑制剂。
    每一次他情绪失控的时候，他们都会这样做。
    为什么要让一个孩子强行镇定下来呢，肚肚累的垂下眼皮，眼泪流干了，扒在脸上，有些难受。
    他只想让江洐流看见他无理取闹的样子。
    因为每一次他的无理取闹，明明都会换来江洐流无奈的妥协的。
    这一次不会了吗？
    是因为有更适合他的人出现了吗？
    他是小孩子，向来赤诚，对人心有一种敏锐的直觉，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每一个人的善意和恶意，他也懂得，那个突然出现在江洐流身边的女孩子，比他更聪明。
    江洐流喜欢跟聪明人玩的。
    肚肚抿着唇，眼皮越来越重，镇静剂已经开始发挥效用，他浑身无力的躺在陆清婉怀里。
    陆清婉捏着他的手腕，哭的很伤心。
    肚肚费力的抓着陆清婉的小拇指，哭着小声说：“妈妈。”
    陆清婉应了一声：“妈妈在呢。”
    “江洐流不跟我玩儿了，我会有新的朋友吗？”
    陆清婉沉默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会的，我们肚肚这么可爱，就算是omega也会有人喜欢我们小肚肚的，等你好起来，会有很多朋友的。”
    肚肚眼角带着泪痕，闭上了眼睛：“可是我有点舍不得。”
    陆清婉抱着他，没说话。
    肚肚很快就沉沉的睡了过去，医生只能将他抱回隔离病房。
    沈枝雪看着江洐流的背影：“你其实有选择的自由，洐流。”
    “这就是我的选择。”江洐流捏紧了拳头：“我一定会让伤害他的人，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他这句话说的咬牙切齿，像是浸了千年的寒冰，连沈枝雪听的都有些脊背发寒。
    好家伙，这就是反派的减益buff吗？
    肚肚的情况已经不适合再跟江洐流见面了，陆清延赶到的时候，江洐流坐在隔离病房门口，跟沈枝雪说着什么。
    陆清延一看到江洐流就皱眉头，语气不善道：“早说了别让这臭小子来。”
    陆清婉收拾好情绪，小心翼翼道：“只是想让肚肚见一见洐流，他一直惦念着的，这马上就要走了，所以……”
    陆清延不耐烦的啧了一声，转头看到了沈枝雪，又老老实实的把脏话咽了回去，开口道：“你怎么在这里？”
    “听说肚肚要走了，我们来帮他收拾行李的。”沈枝雪开口道：“你要陪着肚肚一起去吗？”
    陆清延张了张嘴，嗯了一声。
    沈枝雪眨眨眼：“你在帝国不是还有工作……”
    “不想做。”陆清延回答道：“本来也就只是玩儿玩儿，我不放心元既白那个傻小子，到处被人骗，自已还不知道，我要不跟着，指不定又被哪个臭小子骗的团团转。”
    沈枝雪点了点头：“有你在身边也挺好的。”
    陆清延扫了一眼他，阴阳怪气道：“某人之前拒绝我表白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沈枝雪没忍住笑了一下：“挺好的。”
    “好什么？”
    “能说出这句话，看来你应该是放下了。”沈枝雪点了点头：“我很高兴。”
    陆清延扭过头，半晌转过头来，看着沈枝雪的眼睛，轻轻勾了一下唇角：“那你眼神不好我能怎么办？”
    “是是是。”沈枝雪颇为认同的点着头：“我就是贱。”
    陆清延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脑门：“你贱什么？贱的是他江淮周。”
    “是是是。”沈枝雪连忙点头：“都挺贱的。”
    陆清延顿了一下，开口道：“我好像突然理解你为什么喜欢江淮周了。”
    沈枝雪扭过头来，脸上带着真挚的求知若渴：“为什么？”
    连他自已都搞不明白，他是怎么就吊死在江淮周这颗歪脖子树上的？！
    陆清延点了点自已的脑子：“因为你这里有病，说真的，你要是选万城寒我都不骂你，你选个满肚子黑水的变态，你真的是有病。”
    沈枝雪：“……”
    你小子。
    陆清延耸了耸肩：“我觉得万城寒说的挺对的，这小子平时看起来像个二百五，想不到还挺大智若愚的。”
    沈枝雪无语道：“我想万城寒不会喜欢听见你这么夸他。”
    “谁说我夸他了。”
    “你没有吗？”
    “谁会夸一个二百五？”
    “另一个二百五吧。”
    “笑死，江淮周夸万城寒了。”
    “……好冷的笑话。”
    陆清延吐出一口气：“走了。”
    沈枝雪愣了一下：“去哪儿？”
    “你不是要帮肚肚收拾离开的东西吗？当然是去元家啊，我的……朋友。”
    沈枝雪哦了一声，拉着江洐流：“走走走。”
    陆清延坐在悬浮车里，看着外面划过五颜六色的灯光，突然开口道：“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不过那应该是在很久之后，希望到那个时候，可以不一样。”
    沈枝雪看他：“不一样什么？”
    “心情吧。”陆清延小声道：“我很少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也可能是因为从小就没有什么东西是我得不到的，所以我对这人世间的欲望越来越淡。我得到过太多的关注，也得到过太多的喜欢，直到遇见你。”
    “你这人，就有病。”
    “那么多人喜欢我，他们看向我的眼睛里藏满爱慕和炽热，凭什么你看我的眼神可以那么平淡？”
    沈枝雪眨眨眼：“那是我的不对了，那我往眼睛里滴两滴辣椒油试试，看看能不能变得炽热一点。”
    陆清延无语：“我就说你有病。”
    “笑死，没病谁喜欢江淮周啊。”
    “……傻逼，有病去治。”
    “那还要我滴辣椒油吗？”
    “你很烦，能不能别有病了？”
    “哦。”
    陆清延靠在背垫上，突然轻声笑了起来。
    沈枝雪问他：“你笑什么。”
    “笑你傻逼。”
    “骂一次就算了，还笑是不是过分了，我没有脾气的吗？你不是名门贵子，宇宙顶流的吗？你不要名声，不要人设的吗？”
    “傻逼。”
    “……曝光你。”
    江洐流打开了悬浮车的窗，冷风灌了进来，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悬浮车轨道，淡然道：“到了。”
    其实以元家的财力，那些贴身衣物之类的本就不用带，在那边已经全部都安排好了，但是肚肚是个认床又念旧的小孩儿，什么东西都舍不得扔，因此元家有三四个房间都是用来堆放肚肚的那些小东西的。
    沈枝雪带着江洐流进了肚肚的房间，一眼就看到了床头展示柜里最显眼的东西，在一堆成千上百万的东西里显得廉价又搞笑。
    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沈枝雪为了从他手里骗走潜水镜用的奥特曼变身器。
    这么多年过去了，变身器早就已经能源耗光了，这种便宜的小东西，是不能充能的，连上面刷的颜料也脱落了不少，尤其是手柄处，已经完全是原本塑料的演色了。
    看得出来肚肚确实很喜欢这个。
    陆清延把这东西从展示柜里拿出来，放进空间储物盒里，开口道：“那段时间把这么个破玩意当宝，天天要抱着睡觉。”
    江洐流没说话，默默的从肚肚的那些小玩意里挑出了几个，一件一件的放进储物盒子里。
    这是肚肚最喜欢的游戏机，在军校被没收了一台，让他哭了好久，放假回家的时候，直接买了一箱带去军校，老师靠没收他的游戏机都能发家致富。
    这是肚肚最喜欢的小枕头，里面塞着这两年里江洐流叠的各种纸质的玩具。
    江洐流其实很会哄人，手也巧，一张纸在他手里能翻出花来，一会儿变成花，一会儿变成鸟，一会儿还能变成小手枪，只要有教程，他什么都能叠出来，不像肚肚，即便是跟着教程一步步走，也会叠的乱七八糟歪歪扭扭。
    他喜欢新鲜的小东西，每次一生气一难过，江洐流就去学新的纸片小玩具逗他开心。
    平时这个枕头肚肚都是走到哪儿带到哪儿，怕压坏了里面的纸玩具，从来不用，但就是要带着。
    等所有的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江洐流才开口道：“走吧。”
    沈枝雪带着江洐流回家的时候，看到江淮周一个人蹲在江家别墅门口，远远看过去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大型犬，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怎么不进去？”沈枝雪走上前去，输入指纹打开了大门。
    江淮周开口道：“在等你。”
    “等我也可以回家等啊。”沈枝雪无语道：“蹲门口是想干什么？”
    江淮周抬起眼看了他一眼，然后默默的从身后拉出一个音箱。
    沈枝雪：“？”
    他摁了一下音箱，悠扬的乐曲从音箱之中飘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