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明珠很清楚，冯卓一定是喜欢自己的，而且是一见钟情的那种喜欢，不然也不可能打从在火车上就主动站出来替自己说话，后面还经常给自己帮忙。
    她对冯卓一开始其实更多的是好奇，一个在前往林坝的火车上画画的知青，至少是个文艺青年，受过教育而且有一定的艺术情操。
    一般家庭是培育不出来这种孩子的，这样的人，家庭环境跟背景都不会太差。
    就像她身为教授的女儿，从小被家长要求着也学了不少东西，虽然后来都因为没兴趣半途而废，但艺术本来就是用来陶冶情操的，只要学过就足够了。
    早在第一次见面，她就看出来冯卓的绘画水平不怎么样，可那又如何，也不影响人家对这方面有兴趣爱好不是。
    再加上冯卓长相端正清秀，说起话来也惯会哄人，她听了心里高兴，自然也愿意跟冯卓多接触接触。
    冯卓说她有绘画功底，还说她眉眼最漂亮，甚至有时候还会盯着她出神……
    这些种种加起来，郑明珠怎么想都觉得冯卓早就迷恋上了自己。
    可是，冯卓是个有文化的知识青年，在情感方面比不上庄稼汉，肯定要腼腆一些，所以才这么久了，都不好意思找她袒露心意。
    郑明珠心知这些，但她也不好意思主动开口，所以只能尽量迎合冯卓的喜欢，试图多给他几次机会，让他明白其实自己也对他有意思。
    “你们在说什么？”想到这里，郑明珠终于忍不住的，主动开口问道，脸上还带着几分羞怯。
    冯卓一定是太过憋闷，只能借酒说出心里话，一定是这样。
    “就知道她忍不住。”
    苗露低声跟同伴念叨着，转头看向郑明珠，“你管得着吗？你管天管地还管得着我们说什么吗？”
    这正是刚才郑明珠说过的话。
    郑明珠一怔，咬咬牙再次问：“我听到你们聊冯卓哥了，我平时跟他比较熟悉，所以他的事情我肯定要知道，再说了，谁知道你们嘀嘀咕咕是不是在说他的坏话呢。”
    “我们可没说坏话。”
    “那你们说的什么说出来我也听听呗。”
    郑明珠试图套话，可苗露却站了起来，眼神打量着她，“你到底跟冯卓什么关系，这么操心他的事儿？”
    “就是同志关系啊。”郑明珠说着不自禁脸上一热，“咳咳，我跟冯卓同志聊得来，是非常好的朋友。”
    “哦，既然是朋友那你自己去问他喝完酒都说了什么不就行了。”
    郑明珠：“……苗露，我们也是舍友，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天而已，你用不着一直拿话堵我吧。”
    妒忌！苗露就是妒忌自己！妒忌她的出身好长得漂亮还有冯卓对自己好！
    苗露在郑明珠冒火的眼神下却忽然笑了出来，“算了，我不逗你了，你真想知道他说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那就赶紧说啊，一句话而已，大不了我自己去问！”
    苗露跟身后的同伴对视了一眼，眼神里冒出促狭嘲讽的笑意，“看来郑明珠是真的不知道冯卓说了什么啊，也难怪，这些天她都没去过林场，自然没过小孙那些话。”
    在郑明珠诧异的眼神中，苗露慢悠悠的继续道：“冯卓那天喝酒喝多了，小孙就问他喜不喜欢你，可你知道冯卓怎么说吗？”
    郑明珠脸瞬间更热了。
    看在自己想的没错，冯卓确实是酒后吐真言了。
    “他……他怎么说的？”
    苗露笑意更深了，“冯卓说他根本不喜欢你！郑明珠，亏你还一天天的追着他跑，还一心维护他，原来人家心里根本没有你哈哈哈……”
    两个人笑成了一团，郑明珠愣了愣，胀红着脸生气的看着她们两个，“你们说谎！”
    “我们有必要说谎吗？再说了，这可是小孙说的，小孙是冯卓室友，两个人关系还不错，更不可能说谎了，而且这也没有什么说谎的必要啊，人家冯卓压根心里没有你，借此机会正好把心里话说出来，也好甩掉你啊！”
    “放屁！”
    郑明珠很少说脏话，刚骂完就捂住了嘴，顿了顿，眼眶红了，“你们肯定是故意来气我的，我的病假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是场里同意了才批的假，你们有本事去找场里撒气啊！故意造谣冯卓干什么！”
    “你的病假？”苗露噗嗤笑了，“你真当真了？谁都知道是你爸那边找了熟人才对你特殊照顾的，而且你还真以为自己什么大小姐呢？你家里为了打点场的关系，恐怕连你的生活费都出不起了吧，天天啃馒头，还当别人看不见？”
    “就是，你有本事就去上工挣工分，人前装模作样人后又受罪，说实话，我有时候都觉得你不是可气而是可怜！”
    “你们闭嘴！！”郑明珠下了床，气的脸上的肌肉都在发抖。
    她要面子，最听不得这些话了。
    郑明珠：“我的事情用不着别人多嘴评价！况且我吃馒头是为了保持身材，我爸可是林大教授，你们不信可以去看我的档案，教授的工资是你们这种人家一辈子也拿不到的数字！难道还出不起我的生活费吗？”
    “还有，冯卓跟我只是朋友，他喜欢谁我也不在意，你们想要看我笑话做梦去吧！”
    说着，郑明珠抬腿就朝着门外走去，这会儿也顾不上她腿抽筋的病假了，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宿舍。
    可等郑明珠刚一走出去，眼泪立刻夺眶而出。
    上工挣工分太累了，她吃不了苦，生活费也因为要照顾面子总是不够花，而这几个月来，唯一的心里寄托冯卓却……
    不可能！他不可能说出这种话！
    冯卓每次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好像在看什么珍宝似的，有时候甚至会看痴了，那里面全是深情，怎么可能会不喜欢自己？说不定冯卓是因为不好意思才掩饰自己的爱意的？
    郑明珠抹了把脸上的眼泪，冲向了林场的男知青宿舍。
    冯卓并不在宿舍，今天他有浇灌的任务。
    知情们上工的任务时间表都是提前排好的，郑明珠也是知道的，所以她来是想找小孙问个究竟。
    “我听人说，你在到处造谣冯卓喝完酒乱骂人。”
    小孙明显一愣：“啥？我啥时候说过这话，我是说那天冯卓喝完酒以后……”
    话没说完，小孙骤然察觉了郑明珠的意图。
    这几天他是随口跟人聊了那天冯卓喝酒后的事情，毕竟冯卓跟郑明珠打的火热，这是林场里的人都看见的，结果冯卓竟然酒后吐真言说自己并不喜欢郑明珠，他就没忍住，把这事儿当成乐子跟人提了两次。
    如今这当事人找了过来……
    小孙眼珠子转了转，又想想平时冯卓请吃饭的次数，笑到：“郑明珠同志，你是想试探我吧，好吧，我承认，你听到的那些话是我说的。”
    郑明珠紧了紧拳头，紧张的继续问：“他真的说……不喜欢我？”
    “这话确实是冯卓说的，不过……”
    在郑明珠失落又期待的目光中，小孙笑了笑：“不过当时吃饭喝酒的人很多，这话是我逼着他说的，他当时也可能有点不好意思，至于是不是真心，谁都不好说。”
    果然是这样！
    郑明珠当即松了口气。
    郑明珠：“谢谢你小孙，其实我们俩的事儿目前都还在思量中，毕竟现在大家还在林场，考虑到工作原因，所以请你以后还是别乱说了。”
    “没问题。”
    小孙含笑目送郑明珠离开，等傍晚将近，冯卓推开宿舍门时，小孙正等着他。
    冯卓警惕的看了一眼一直打量自己的小孙：“你干嘛这么直愣愣盯着我？”
    “还记得上次喝酒你说了什么吗？”小孙迫不及待，直奔主题。
    冯卓冷笑一声：“你不是已经帮我传遍林场了，还当我不知道呢？”
    小孙却笑了：“我明白你觉得那些知道的人都不重要，所以，重要的是，今天郑明珠来找我了，还问了情况。”
    “哦。”
    冯卓冷淡的反应让小孙很是诧异。
    “就一句哦？？你难道不想让我帮你保守秘密？帮你跟郑明珠解释？”
    “不想。”
    冯卓皱皱眉，镇定的道：“当时在场的又不是就你一个人，我要想瞒着郑明珠，早就贿赂你们几个人了。”
    小孙愣了半天，突然释怀的笑了：“看来你是真不喜欢郑明珠啊，那你干嘛之前对她这么好？”
    “……情不自禁。”
    冯卓过了半天，吐出了四个字。
    小孙摸摸脑袋有些没明白，但也知道冯卓不会再解释，无趣的转头回自己床上睡觉了。
    等到了第二天，郑明珠还没来得及去见冯卓，却接到了郑教授的电话。
    “明珠，你想回京市吗？我这边可能有办法调你回来。”
    郑教授每个月都听女儿抱怨林场的生活苦，以为女儿会立刻答应，可郑明珠却犹豫了。
    “真的？！！”
    郑明珠惊喜的呼喊一声后，却沉默了片刻。
    “爸，我想回去，可是……可是我得跟一个人商量一下，我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
    郑教授立刻想到了什么：“你是不是谈对象了？明珠，林场的男人没什么好的，你别在林场找对象，等你回来，爸给你安排相亲。”
    “不是，我没谈对象，就是对一个人有些好感，他跟别人都不一样，而且我有些疑惑想问问他。”
    郑教授声音更冷了：“京市服装厂相应国家三招政策招聘知青进厂，这次机会是我好不容易才帮你争取到的，还借了不少钱打点，你要是不借着机会回来，等下个月我可拿不起你的生活费了，明珠，不要再让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