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江怡那么难过，那么伤心，程向瑞心里也很难受。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低低应了声“嗯”。
    身上都是雨水，双手的骨节隐隐泛疼，程向瑞看程炼一眼，抬手抹了下脸上的雨水，沉默转身了。
    径直去到外面院子，拉开车门上车。
    王顺刚刚从外面赶回来，之前程向瑞突然到了车里来，将他支了出去，让他去外面帮他买包烟，这刚回来就看见程向瑞和程炼都淋得湿透，程炼还被程向瑞打了。
    他一脸懵。
    “先生。”王顺打着伞去到车门旁，想询问关心下，可是看见程向瑞脸色黑沉沉，他根本不敢开口问。
    “哎哟，苏小姐，我去找点药来，太凶残了这这。”周姣同样被吓到了，程向瑞她只见过几面，印象都很正面，有钱，大老板，威风凛凛的老总，可是没想到还是个暴虐狂，把自己亲儿子打成这样。
    这小伙子多帅气的一张脸啊，现在完全不能看了。
    “妈妈，有没有衣服给他换…”江怡除了关心程炼脸上的伤，还怕他会感冒，因为全身都淋湿了，而现在是寒冷的大冬天。
    家里哪有男人的衣服，不过家里有烘干机，苏欣梅道：“你跟我过来一下，小炼。”
    ……
    苏欣梅带着程炼去到一楼某间客房，里面有独立的浴室，还有浴袍。
    “你用这个干毛巾擦擦身上的水，把湿衣服都脱下来，等会儿周姣给你拿去烘干。”
    苏欣梅话落，江怡摇着轮椅领着周姣过来了，周姣手里拿了两瓶药和一包棉签，苏欣梅看见她进来，说道：“先擦药吧，擦了药再换衣服。”
    管完儿子，还要管老子，而且程向瑞算一把年纪了，那湿衣服不换下来肯定得感冒，苏欣梅便把这边留给了周姣和江怡，踩着白色毛绒拖鞋出去了。
    “哎哟，小少爷，受苦了受苦了。”程炼脸上那伤看着就很疼，周姣拧药瓶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地感叹出声，她喊江怡小小姐，而程炼跟江怡是朋友，一看也是家里很有钱的，所以喊他小少爷。
    程炼却是最淡定的那一个，没怎么把这伤当回事，唯一的心理障碍可能只是怕江怡嫌弃，好好的一张脸，或者他身上能大大吸引她的东西，现在被程向瑞又打成一堆烂肉。
    “我来吧周阿姨。”江怡摇着轮椅去到了周姣身旁，对她说。
    周姣动作停下来，看看江怡，想说这不麻烦小小姐，又瞅了眼程炼，这人那双跟叛逆凶狠小豹一样的黑仁在盯的不是别人，有点灼灼地在往江怡看，她这要拒绝，小豹子恐怕不乐意，周姣就没说什么，点点头，把药瓶和棉签都递给江怡。
    江怡准备把轮椅往前挪一点，程炼伸脚勾了下，她一下子就离他很近了，他还很主动地低下了头来，眉骨微微有点绷着，但眼底深了一层。
    气息凑得有点近了，江怡睫毛颤了颤，握着棉签伸到他脸上。
    怕程炼觉得疼，她上药上得很轻，一点一点地给他涂抹。
    *
    “老程？”走到车旁，苏欣梅抬手轻轻敲了下车门。
    程向瑞把车窗降了下来，看她那张风情万种的脸。
    苏欣梅犹豫了下，撑着伞绕去后座另一边，打开车门上去。
    给程向瑞扔了包纸巾，“我说你打他干嘛？他是你亲儿子啊，那么打一点都不心疼？温玫要是还在，不嚯嚯死你。”
    温玫跟程向瑞是一个大学的，程向瑞带她见过她几次，每次都是在饭局上见到，可是仅有的几次见面，温玫性格跟她很像，性子比较直爽，挺爱怼程向瑞的，不过她又有很贤惠顾家的一面，是个很完美的女人，原本做到了泞衡的高层，可是为了程向瑞，为了家庭，职掉了工作，放弃了自己的事业。她佩服她，又为她可惜。
    “对不起欣梅，我辜负了你的信任。”程向瑞没捡起那包纸巾，任它躺在膝盖上，脸色冷沉。
    他算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自己都瞧不上的儿子，会被那么乖的江怡瞧上。
    他不知道程炼怎么做到的。
    明明江怡虽然借住在程家，可他基本上都住新珑湾，在学校两人相处得也不多。
    “你对不起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干嘛说这些，暴力也解决不了问题，这你不知道？”苏欣梅脸色也有点沉，“这孩子，不会从小被你打到大的吧？你平时是这么教育孩子的？”
    她忆起那天江怡请求她不要把她和程炼的事告诉程向瑞，说他们父子关系并不好……没想到，会
    是这样的不好法。
    她虽然跟程向瑞是好友，但是对他家里的事过问得不多，只浅显地知道他有个不听话的儿子，总喜欢跟他作对。
    他还以为是他太娇惯的结果。
    “犯错了不应该打吗？他一身硬骨头，不打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程向瑞甚至觉得他没打够，一巴掌抽到了自己脸上，“怪我！这事，应该怪我！”
    越想越觉得离谱，人住进程家的时候，他明明向苏欣梅保证了会照顾好江怡。
    可程炼这混小子竟然对江怡动了心思。
    “行了你！”苏欣梅忙拉住他的手，“我不怪你。”
    程向瑞才稍稍冷静下来。
    “现在最麻烦的是，这两个孩子，是相互喜欢，老程，你儿子你自己最了解，你自己跟我说的，他平时就是个混混，可是这两天相处下来，他也不是一无是处，这孩子，有时候挺像你的。”苏欣梅道。
    程向瑞转过头来看她一眼，这最后一句莫名让他心头很是舒畅。
    他安静地想了想，也冷静地想了想。
    毕竟是他程向瑞的儿子。
    当然没有真的那么差劲。
    他回想起程炼七岁那年，在桥边救过一条狗。
    那条狗不知道怎么掉进河里的，那会儿刚下过雨，下面的水还很湍急，狗孤零零地待在河边一个木桩子上不敢动，又爬不上来，水再急一点能把它冲走。
    可是程炼这小子，胆子特别大，他仗着他会游泳，直接跳了下去，然后把那只狗捞到怀里，抱着狗不好爬上去，是桥边两个路人找到一根绳子丢下去，他和狗才成功被吊上去。
    这个画面被监控录了下来，他通过监控录像看见的全过程。
    后面那条狗也被程炼收养了。
    只不过后来病逝了，有点巧，这条狗是在他母亲病逝不久，跟着得病去世的。
    温玫去世的时候，他记得程炼都没掉眼泪，可这条狗去世的时候，他却哭得很凶。
    这个事情，程向瑞记忆很深。
    他按着额角，把这个故事说给了苏欣梅听。
    “那说明他本性很善良。”苏欣梅感叹道。
    “罢了，我们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太过干涉，说不定孩子会恨我们，我本来就亏欠茵茵很多，从小是她爸爸带她，我不是个好母亲，有什么资格多管束她呢，把她带到明城来，我只希望她开开心心的，而且，她有过一次阴影了，你还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搬到明城来吧？”
    程向瑞静静地听着她说，目光偶尔会看看她。
    “茵茵在锦城那边的哥哥，也喜欢上了她，是闫曦偷看了那孩子的日记，上面写满了茵茵的名字，还有很多内心描述，他还在抽屉里放了茵茵的很多照片，这个事把我也震惊到了，那孩子性格跟茵茵差不多，特别乖，学习也好，礼貌又懂事，每回见我表现都很好，可是他偏偏对茵茵动了心思，为了不让江上廉和闫曦为难，茵茵才想到转学到明城来……”苏欣梅说得脸色很凝重。
    程向瑞蹙起眉，“那茵茵，喜不喜欢他？”
    “我问过了，不喜欢，茵茵自己也是懵的，说她一直只把他当哥哥。”苏欣梅回。
    “……那就好那就好。”程向瑞拍了下膝盖，“这叫什么事儿啊！”
    前是锦城那孩子，后又是程炼。
    江怡遇到的这两位哥哥，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不过吸引男孩子这方面，也是有遗传的吧，程向瑞往苏欣梅看了一眼。
    苏欣梅自小就很受男生喜欢。
    初中那会，全校喜欢她的男生加起来都不知道有多少个。
    对于她们来说，这有时候并不是多高兴的事，而会变成一种烦恼。
    “他们都还小老程，我们以后多留意就行，这个年纪的喜欢懵懵懂懂，一会来一会去的，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吧，你那反应太过激了，把茵茵都吓到了，好了不聊了，你快下车进家里把湿衣服换下来！别给弄感冒了！”苏欣梅拍了下程向瑞的肩。
    程向瑞沉默了好半晌，听了她的，“行。”
    “我换衣服去。”
    ……
    江怡给程炼上完药后，程炼没让她出房间避开，而是起身去卫生间换的衣服，湿衣服全部换了下来，暂时拿浴袍穿上，之后把湿衣服抱出来拿给了周姣，周姣拿去烘干。
    那件浴袍明显是女士的，穿在程炼身上很显小，只遮到大腿，手臂也没遮全，穿在他身上很违和也有点滑稽，加上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那样子更是……不知道怎么形容。
    江怡觉得好笑，又很心疼他，笑意很快憋了下去。
    她手抓在轮椅的扶手上，稍微用了点力，这个时候不知道退出去好，还是继续留下来。
    程炼走到了她面前，“我又成丑八怪了。”
    “嫌弃我吗？”
    江怡摇摇头。
    程炼弯了下唇，眼底黑明，抬手摸到她脑袋上。
    江怡扯了下他身上的浴袍，“我得出去了，我妈妈应该要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