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
“——完了完了完了!要迟到了!”
洛施快速拔掉卷发棒插头,慌乱地从卧室里推门出来,她今日的穿搭是黑色卫衣叠穿一条白色法式不规则蕾丝连衣裙。
一头如瀑般的黑色长卷发及腰,卷的每寸一弧度都精致完美,洛施对这头卷发有一种执念,所以每次出门都要打理很久。
眼看就快要迟到,洛施慌忙地冲到客厅拿起沙发上的乐谱夹,又提起琴盒背上,琴盒上挂着的雪莉玫挂件随着她的动作一起摇晃着。
洛施又换上一双黑色长筒靴匆忙出了门。
不远处的电梯门正在缓缓合上,洛施见状连忙小跑过去,快速按了两下按钮。
还是没赶上。
洛施背着琴盒差点发出土拨鼠尖叫,只好改成跑楼梯下去。
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
——“叮。”
电梯门再次打开了。
洛施刚下了一层台阶的脚步顿住,扶着楼梯转过头去,一脸诧异地对上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
周聿礼站在电梯里,伸手摘掉头上的耳机,垂眼看着她,嗓音清冷疏懒:“不进来吗?”
“……”
洛施难以描述自己此刻的感觉。
她很快回过神来,紧接着没有丝毫犹豫,又转身回去朝周聿礼走了过去。
……
电梯门再次缓缓合上,下行。
洛施低着头站在周聿礼身边,有些拘谨地捏紧了琴盒的背带,不自觉地悄悄用余光打量身旁高大的身影。
周聿礼正视前方的电子屏,脸上神情淡漠,似乎压根没注意到她偷看的目光。
他今天穿着一件黑色始祖鸟冲锋衣,拉链拉到最上面,脖子上挂着一只银色的airpods max头戴式耳机。
一整套穿着休闲又慵懒,再加上他优越的身高,整个人就像是行走的衣服架子。
洛施今天的靴子还有几厘米的增高,但是也不过才到他的肩膀处,站在他身边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电梯下了两层又停下了。
这个时间坐电梯的人很多,电梯空间渐渐变得有些拥挤起来。一个又一个的上班族挤进来,几乎都是外国人。
洛施有些局促地一次次往后退了又退,等她闻到他身上清冷孤僻的雪松香气时,她才发觉自己此刻离他有多近。
不过是半拳的距离。
电梯到达一楼,其他人都走了出去,电梯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个。在洛施即将踏出电梯间的一瞬间,周聿礼再次出声叫住了她。
他言简意赅地问她:“赶时间吗?”
“嗯。”洛施抿着唇点了点头。
周聿礼漫不经心地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走吧,送你。”
周聿礼的车停在负三层的地下停车库,她跟在他身后走出电梯,看着他按了车钥匙,不远处一辆宛若黑武士的顶级超跑的四灯组被唤醒逐个亮起。
宛如艺术品般的流线型车身设计极具视觉冲击力——
是一辆全球限量的黑色布加迪chiron super sport。
洛施虽然不懂车,看到车轮毂上的eb标志之后,忽然想起言初之前曾给她看过这个牌子的跑车。
周聿礼为她开了车门才坐到驾驶座上。
他骨节分明的手利落地扣上安全带,淡声说:“把地址微信发我?”
“好的,谢谢你。”洛施将琴盒放在膝盖上局促地坐直身体,拿出手机把地址发了过去。
她犹豫片刻后悄悄把视线投向周聿礼,他正在垂眼看手机屏幕,屏幕的光亮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脸。
洛施放在琴盒上的手指悄然捏在一起,声线故作平静地问:“……咳,这里开过去应该有些远,你会赶时间吗?”
“不会。”
“那谢谢你啦。”
她已经连续说了两句谢谢。
周聿礼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一下,随后很轻笑了一声。
他忽然转过来看她的眼睛,与她对视,平静道:“不用谢。就当作——投食的报答。”
没想到他会突然看过来,就像是偷看被抓住一样,洛施顿时慌乱地垂下了眼,睫毛扑簌颤抖了两下,耳根开始隐隐发烫。
周聿礼压下唇角的笑意,不紧不慢地收回了视线,发动了车子。
……
巴黎街头到处充满着慵懒而精致的气息。
在等第一个红绿灯的街头,一旁就有一家咖啡厅。
咖啡厅门头鲜花堆叠,花团锦簇,就连窗檐上也是错落有致的花束。
洛施欲盖弥彰地看着窗外的咖啡厅,心里有些慌乱,车内一阵沉默,她和他都没有再说话。
就在她还在斟酌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的时候,窗外忽然下起了雨。
巴黎的雨一向说来就来。
方才还晴朗的天空,忽地就变得阴沉起来。
巴黎的雨天,有一种忧郁又浪漫的氛围。
街边有踩着高跟鞋的靓丽白领拎着包悠然穿过斑马线,有的拿着咖啡走到屋檐下驻足,也有老绅士牵着腊肠狗在慢悠悠地走,仿佛下雨也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心情。
车子在训练基地门口停下。
停车的地方有遮挡不会淋到雨,洛施很快开门下了车。
她拎着琴盒微微弯下腰来看向车内,一缕卷发也随着她的动作从肩头滑落,软声说:“今天谢谢你送我。”
没等他回答,洛施关上车门准备转身离开。她才往前走了两步,身后却又传来一道关门声。
——“等等。”
她顿住脚步,回头看到周聿礼下了车朝她走了过来。
洛施吸了口气,抬起眼去看他,“怎么了吗?”
“你的东西。”
洛施这才发现他的手里还拿着她的乐谱夹,连声道:“啊,我忘记了,谢谢你!”
她伸出手要去接,那只骨节分明的手递过来的却是一把黑色的折叠伞。
周聿礼看到面前女孩一脸懵然的表情,微微压下唇角的笑意,声音懒倦地提醒她:“外面在下雨,你没带伞,不是吗?”
一字一句,极其耐心。
怎么会这么呆?
好像,从见到她的第一面,她就是这样。
其实在酒吧并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实际上,他们见过很多次。
可她好像一点也不记得了。
第一次见面是在那趟飞往巴黎的航班上,他恰好回国处理些事务,不巧的是那天商务和头等舱全都售空。因为时间仓促,他只好订了普通的位置,唯一的缺点就是腿太长,伸不直。
他快一周没有好好休息了,还要经历14小时的夜飞,所以一登机就压低了帽檐闭眼就睡。
就在他快睡着的时候,在一众嘈杂声中蓦地跳脱出来一道有些突兀的软糯女声。
女孩正在打电话,好像还带着点感冒的鼻音,听上去有些莫名的可怜。
睡意顷刻消散,周聿礼缓缓睁开眼,脸上的表情有些冷与不耐。
那个女孩明明脸上的表情都快要哭出来了,却还在强颜欢笑地让电话那端的家人别担心。
——“放心吧妈妈,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嗯,刚登机,机舱里好冷。”
……
紧接着女孩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直到快起飞了才挂掉电话,他再次压低了帽檐,尝试重新酝酿睡意。
飞机起飞后半小时,机舱里只听到飞机航行的声音。
周聿礼明明很疲倦,但却没再能睡着。他侧目,看到头朝着他这个方向、靠在椅背上睡着的陌生女孩。
女孩睡得很安稳、很香。
莫名的,他感到了有些不爽。
他盯着她那张瓷白的小脸看了一会儿,有些烦躁地随手抽了前方座椅口袋里的航行安全须知卡开始看起来。
……
飞机落地巴黎戴高乐机场之后,他走在通道里,身边忽然有人快步走过,还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肩膀。
他很快皱了眉,原本就糟糕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结果却又听到那道瓮声瓮气声音在耳边响起:“对不起对不起!”,道了歉,女孩也没有看他一眼,而是欢欣雀跃地一路小跑往前。
那时候他着她的背影在想,怎么会有这样充满生机的女孩?
……来巴黎真的有这么值得开心吗?
周聿礼以为这只是他枯燥无味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但是一个月后,他却再次见到了她。
当时他刚打完网球,背着网球包从球场准备离开。
他在路过饮料贩卖机的时打算去买瓶水,无意间瞥见了一道娇小的背影。在听到女孩的声音之后,他的脚步顿住。
女孩穿着老钱风的网球连衣裙,背上也背着一个网球包,粉的,还挂着毛茸茸的挂件。
她微微俯身站在贩卖机前沮丧地抱怨道:“破贩卖机为什么要吞我钱?还我1.9欧……”
周聿礼不动声色地压低了帽檐,很快收回视线径直走到了贩卖机前。
因为他的到来,女孩顿时噤声,一下站得笔直,她眼巴巴地朝他看过来,好像在等待他“上钩”。
周聿礼在余光里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
周聿礼刷了卡之后才发现原来这台贩卖机刷不出卡,只好又从网球包里拿了几枚零钱投进去。
一秒后,屏幕上显示了付款成功。
然而过了十几秒。
贩卖机一点动静也没有。
水没出来。
他的钱也没了。
周聿礼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身边的女孩却笑出了声:“看来真的坏了,不止吞我一个人的钱。”
周聿礼没说话,又走到另一台贩卖机前,他并不觉得他能重复倒霉两次,于是他又重新选了一瓶依云,再次把钱投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