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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两年前,北京。
    许栀没想到,这辈子还会再见到费南舟。
    东校区的住宿区很老了,门口还栽着两棵不知道什么年代遗留下来的大树,树干有她三圈腰那么粗,花坛里是一团未经修缮过的杂草,迎风招展,生气勃勃。
    往南沿着只够一辆车通过的小道走到外面,鼻息间就被食物的香味填满了。
    麻辣香锅、沙县小吃、铁板鱿鱼、黄焖鸡米饭……许栀的口水在不自觉地分泌着,忍不住咽了咽。
    迎面而来的冷风还是吹得她瑟瑟,她用围巾裹紧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生动的杏仁眼。
    “给你打两个电话也不肯理我,小姑娘家家的,脾气也太大了吧。”沐瑶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上前就挽住她的胳膊,“那天我喝多了,真不是故意的,别这么小气了。走吧,我请你吃饭。”
    许栀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一点小矛盾而已。
    几年的舍友,她也不好给她脸色瞧。
    被沐瑶拖到路口,许栀不解地看向她,就见她拿着手机在上面戳戳点点,似乎是在发消息,不由紧张起来:“还有别人吗?”
    “放心,两三个,瞧你这点儿出息。”
    说着人就到了,停在路口的一辆黑色轿车里先后下来三个人。其实这车型号挺普通,连牌照都没什么特别的,可门卫大叔好像没瞧见,与平日一停下来就赶过来赶人的劲儿截然不同。
    虽都是好皮相,费南舟站在其中仍是鹤立鸡群。一米八几的高个子,身量修长,外套搭在臂弯里,上身只穿着一件深色的半高领毛衣。
    阴影里,他的五官很立体,睫毛被斜照过来的灯光延伸到眼窝深处。
    这是一张过分清俊的脸,乌目长眼,唇色浅淡,乍一看如画卷一般岁月静好;可当他幽深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你脸上时,又会让人从心底里生出莫名的寒意,好似被一弯冷月照耀着,四周旷野而寂静,唯有那双幽邃的眼睛。
    凌厉、深刻,暗流涌动,好似卷着风暴。
    他的长相气质与他的身材、性格其实出入很大,看着文质彬彬的,却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贴身的毛衣勾勒出高大精壮的身形,和其余两人走来时步履优容,面上挂着闲适的笑意。
    前几日在学校的大讲堂上,许栀已经远远见过他一次,此刻再见,心里仍是惴惴,有种惊心动魄之感。
    明明十二前,已经和这段关系宣告了终结。
    她本来应该转身就走的,可在看到费南舟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留了下来。
    地方在西单那边的一条胡同里,七拐八拐的才到了。
    许栀虽然小时候在这边生活过,十岁那年回到许家就跟父母搬走了,对这边的路并不大熟悉。
    想不到幽深的胡同深处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外面瞧着就是个普通宅院,进去后宫灯盏盏,雕梁画栋,几乎是一步一景,就连墙上随意挂着的壁画都感觉价值不菲。
    许栀实在不自在,去了趟洗手间。
    沐瑶却在这时候进来,拉住她手腕,叹道:“栀栀,你别生气,我也是为了你好啊,你得罪了谷雅,要是没个靠山,以后还能混吗?”
    许栀面色一滞,心里沉甸甸的。
    其实她也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谷雅,为什么对她这么不依不饶的?
    她原想着熬过这几日就好,反正就快实习了,谁知她的欺凌愈发变本加厉,不但半夜放歌扰乱她学习,还在她的柜子里放死老鼠。她和宿管阿姨说过一次,对方却说没有证据不能证明是谷雅做的,言辞闪烁,不敢直视她。
    许栀明白了,谷雅的背景是宿管阿姨得罪不起的。
    她想着要搬出去,只是这边租房很贵,暂时还没有着落。
    许栀回去,他们已经在玩牌了。
    “什么表情,一副破了产的样儿?”谢成安歪着脑袋凑到他面前,语气戏谑。
    费南舟从容地捡起一副牌,指尖微动,就听得“哗哗哗”一阵雪片似的翻转,修长干净的手指轻轻刮过牌面,捡了张小王出来。
    “靠!你做的牌吧?!”谢成安嚷嚷。
    他勾了下嘴角,将烟蒂咬在嘴里,身子微微后仰,手里接着扔了张牌。
    手指灵活,动作利落。
    一轮下来,谢成安输得很惨。
    “我还没进入状态呢,这局不算!”他亡羊补牢地抢过身边人手里的牌,要当洗牌人。
    费南舟将烟从嘴里摘下,笑了一声,却没说什么。
    熟悉他的周奕扬却看出他眉宇间的疲惫,回头问他:“有心事?”
    他没说话,低垂着眼帘,食指有节律地在桌上轻轻打着拍子,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过一会儿,丢了牌起身走到一侧拨电话。
    “怎么回事儿啊他,魂不守舍的?”谢成安搡周奕扬。
    周奕扬:“不怪他,他妈这几天抑郁症又犯了,非要他找妹妹,他白天公司的事儿都忙得脚不沾地,回家还要照顾他妈,这几天估摸着一天都没睡上五小时。”
    “他妹?他妹不是好好的在家吗?”谢成安他爸以前外放在外面任职,前些年才调回北京,所以两人虽是一个大院长大的,对这些陈年旧事并不清楚。
    周奕扬叹了口气:“一言难尽,这事儿也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总之,这两天你别去触他霉头。他什么脾气你清楚的,惹毛了他,到时候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许栀把这些话听在耳里,一颗心好像被一柄小锤子敲着,难受得很。
    费南舟这通电话打了快有半个小时,不厌其烦地安慰着他妈妈,没有一点的不耐烦,叮嘱她喝完牛奶再睡觉,这才挂了电话转身。
    往前走了几步脚步就停了下来。
    过道狭窄,有道纤细单薄的身影堵在中间。
    大开的窗户外灌进冷风,卷起了几片庭院中的落叶,也扬起了她乌黑的长发,虽然围巾微微遮着半张脸,那双清凌凌如水杏般的眸子还是极为动人。
    女孩的长相很干净,皮肤透白,眼瞳澄澈,乍一看是很清纯文气的长相,可火辣的身材却和长相大相径庭,胸大条靓,潋滟又楚楚。
    感觉到被注视的压迫,许栀回头,发现他在看她,心里跳了跳,旋即往旁边一贴:“不好意思,挡到你路了。”
    其实他有一张棱角锐利的脸,眉弓骨高,鼻梁挺拔,削薄的唇线鲜明而性感,有种禁欲的味道。
    只是,不笑的时候有点儿严肃,感觉不好接近。
    他以前是军校生,出了名的脾气火爆,油盐不进,得罪的人不下凡几。偏偏手腕高明,背景深厚,没人能把他怎么样。
    “没关系。”费南舟礼节性地颔首,越过她径直回到大厅里。
    看她如看着一个陌生人。
    许栀好几次想要开口,到底还是没有勇气和他相认。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远,心里酸涩。
    这边眼巴巴瞧着,另一边却当是在看一场勾搭公子哥不成的好戏。
    “这么漂亮的妹妹也不动心?”瞿晓在远处等着他,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快到门口了,她才踩着高跟鞋上前,不忘打趣他一句。
    费南舟自动掠过了这个没营养的话题,略松了松袖口:“爷爷到景山了?”
    “是啊,晚上一块吃饭吗,南舟?我让安雅就近设了雅间,老人家舟车劳顿的,不用赶来赶去的。”
    “那就麻烦瞿老师了。”
    “太客气了,南舟,这是我应该做的。”瞿晓侧头对他柔柔一笑,如三月的春风般温婉和煦,脚下的高跟鞋却踩得摇曳生姿,干净利落。
    -
    为了怕谷雅找她的麻烦,许栀晚上和沐瑶将就了一晚。
    沐瑶租的这地方有些窄,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许栀坐在布艺沙发里捧着一杯温水,神色惘然,有些出神。
    还以为她在想谷雅的事,沐瑶安慰地拍拍她肩膀:“别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不过她是不是有病啊,干嘛老找你麻烦?你到底哪里得罪她了?你抢了她男人?”
    “怎么可能?”许栀郁闷地摇头,声音软糯怅惘,“她自己要调到我们宿舍的,我之前根本没见过她。”
    “那就奇了怪了,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没准有人专门雇来整你的,想让你在学校里待不下去。”
    许栀叹了口气,心力交瘁:“不知道,不说这个了。”
    不提这个沐瑶就来劲了,挤眉弄眼:“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许栀下意识摸了下胳膊,觉得她笑得有些猥琐。
    “少装蒜,我说男人。”沐瑶挑眉,“都是帅哥。”
    许栀这才意识过来她在说什么,都无语了:“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傻啊,等你实习了更没时间谈恋爱了。而且,那个谢成安,我是在盛湖那一块打球时认识的,那一片来去的可都是显贵,再不济也有些家底,我可不会坑你。”
    许栀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敷衍地点着头:“好好好,我考虑一下,看看能不能钓个凯子。”却是趁她不备脚底抹油飞快逃回了房间,气得沐瑶在后面跺脚。
    许栀当然知道今天那帮人有什么来头,能和费南舟在一起称兄道弟的,自然不会是一般的门第出身,何止是有钱。
    但瞧她神情,应该对费南舟那帮人的来头并不是很清楚。
    略想一下也是,他向来谨慎,不会在外面乱报家门。
    一起玩玩可以,权当逗趣解闷儿,连家门都不报,显然也不把他们这样的人当朋友,过几天再见估计连人都不认识,何必上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