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太短, 两人没法得到彻底释放,只能?暂时解一解相思之渴。
“不行,不能?继续。”靳昭喘着?气, 忍住那股刻意加快速度而带来?的不满足和空虚,翻过?身来?仰卧在云英的身旁。
两人并排仰卧, 将?窄小的榻占得满满当当,半点动弹不得, 稍有不慎就要跌落下去。
拥挤的空间里,有片刻沉默, 除了两人急促起?伏的胸膛带来?的喘息声,再没有其他动静。
“阿猊在家中?照料得很好,前日阿娘说他已能?扶着?榻站起?来?了, ”靳昭摸索到她的手, 与她十指紧扣, 粗糙的腹在她的手背上一下一下, 或轻或重地摩挲,同时不忘与她说阿猊的近况,“本想着?你不能?回去, 便让阿娘带着?孩子过?来?住几日也好, 我?在此处也有一间小院,可是阿娘说孩子还太小,咱们寻常的马车,自比不得宫里的那样舒适, 不必让孩子受这样的罪,若是染了风寒反而不好。”
云英仔细听着?,点头说:“是殷大娘想得周到,想来?下回我?再见到阿猊时, 他不但能?走,还能?说话了。”
她知道殷大娘的好心,靳昭在这儿的小院里自然有汤泉,老人家冬日来?小住,最?是养身,否则圣上也不会秋日便急着?搬来?。
想到圣驾也不知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京,自己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阿猊,云英还是有些惆怅。
她小心地侧一下身,原本的仰卧变作?侧卧,将?靳昭一边臂膀抱在怀里,温柔地依偎在他的肩上。
与他相处的时间也太短,那种失落的感觉也越发难以消解。
靳昭感受到她的情绪和依靠,心中?动容,忍不住也艰难地侧过?身去,将?她抱在怀里。
好容易才分开?,此刻搂在一起?,他又低下头寻到她的唇瓣,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吻。
“等你再见到阿猊,他便能?叫你阿娘了。”
云英觉得心里变暖也变软了许多。
亲吻沿着?唇瓣挪到脸颊边,再到脖颈,眼看又要往下去,她舒适得眯了眯眼,模糊地问:“你今日看起?来?好像格外开?怀,好似多饮了几杯酒?”
“嗯,”靳昭开?始凑到她的敏感处攻击,闷声说,“许久才能?见到一回从家乡来?的人,我?在京都待久了,有时觉得自己连家乡话都不会说了。”
西域地广,大小数十国,距离京都千万里之遥,沿路而来?困难重重,每隔数年,才有可能?派使臣往来?一趟,他在京都这十年,也才是第一回见到这么多西域使臣一道入京的。
云英被他弄得毫无招架之力,脑袋里却?还在一点点转。
“这一回来?的使臣们,可有哪一位是从你的故国来?的?”
在她的记忆里,只知道靳昭是从西域来?的,却?从没听他说过?到底是西域诸国中?的哪一个?。
他在京都住了这么多年,虽然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但平日走在街头,站在人群中?,偶尔还是会显得与周遭黑发黑眼的中?原人格格不入。
而今日看到他与那些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西域人站在一起?,那样和谐,那样自然,好像这才是他的本色,才是他生来?就属于的人群。
血脉中?带来?的烙印,轻易无法改变。
靳昭闻言,先?是下意识摇头,待牙齿咬上她肩头的衣裳,又顿了顿,重新点头。
云英糊涂了:“这是有还是没有?”
靳昭不敢再将?她的衣裳脱了,生怕真的把持不住自己害了她,便将?脑袋埋在她胸前的衣裳间,缓了片刻,再慢慢倒回一旁。
“我?生在且末,去京都整整七千里,只是,在我?离开?时,那儿便已陷入战乱,如今早已不复存在。”
他说到这儿,语气里有一分苦涩,“那里的数个?小国,都先?后被鄯善兼并,今日倒的确有鄯善国的使臣前来?。”
故国之思,大周的汉人大约很难理解。
云英只能?以自己幼年时离家,家破人亡,到如今无亲无故,连家也早已没了的心情与之靠拢一番。
可是家与国到底差别太大,她仍然无法完全理解这种感觉。
“只盼那儿以后少些战乱,百姓能?安居乐业。”她轻声说。
靳昭的心思开?始慢慢飘远。
“是啊,”他凝视着?头顶的天花板,“可是,有些事是说不准的。”
云英想了想,问:“可是在担心西北一代氐羌与吐蕃的蠢蠢欲动?”
方才难舍难分的暧昧气息已慢慢退去,靳昭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点头说:“你怎知晓?”
西北边事还未彻底发作?,朝中?如今正忙着?别的事,还未论到此事,她在宫中?,应该没有听到什么人说起?过?才是。
“我?近来?日日陪伴公?主,”云英见他眼中?的惊讶,心中?不禁升起一阵难掩的骄傲:“公?主要和亲,如今每日听学究们讲课,你们男子要学的,公?主也要学,我?在旁听着?,便也听进?去些。”
她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同往日做奴婢时的温顺听话不一样的神采。
靳昭看着?她发亮的眼睛,原本的惊讶渐渐带上几分赞赏。
“云英,你很聪明,做事又果断,是个?十分不简单的人。”
这一句“聪明”,并非指她饱读诗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而是指她愿意学那些自己从前全然不知晓的东西。
他知道,她是奴婢出身,从来?没有正经上过学读过书,同在宫中?长大,从小由学富五车的学士们教养过的公主完全不能比肩。饶是如此,她也能?在公?主身边,听那些学究讲和亲公?主才需知晓的国史政事,让他刮目相看。
难怪今日见到她时,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好像有了细微的变化,旁人看不出来?,只有他这样与她亲密至此之人,才会留意到。
方才没有多想,如今听到她说起?,他才反应过?来?,她似乎比过?去更沉着?了一分。
他这样想,便也这样说了。
云英愣了下,待看到他眼中?的那点惊喜与赞赏,不由又露出更深的笑意。
她也没发现自己的变化,但经这样提醒,想了想,说:“大约是因为我?开?始逐渐知晓你们这些男子平日都关心些什么的缘故。”
从前她是深宅妇人,每日在脂粉堆里度日,对如武澍桉这样的男子的想象也十分贫瘠,如今在公?主身边听讲,看到外头的天地,稍有些明白这些男子还关心什么,自然而然便少了从前因无知而生出的惶恐。
靳昭轻笑一声,替她将?又弄乱了的衣裳重新整好,说:“男子也不是人人都关心家国大事,就像女子也不是人人都做女红读女诫。”
云英看着?他毫无轻看之色的面容,渐渐定?下心来?。
她又想起?太子说过?的话。
“你呢?”不知何时,她已从榻上坐起?来?,低头认真地看着?靳昭,一只手温柔地覆在他的脸颊上,问,“我?知晓你是个?关心家国大事的男子,你应当也有自己的抱负才对。”
靳昭沉默片刻,对着?她温柔的目光,知晓她是真心要问,自不愿拿假话来?搪塞她。
他慢慢点头,再次看向头顶的天花板,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脑袋里浮现的竟是幼年时见过?的广袤草场上空的繁星。
“都说好男儿志在四?方,我?也不能?免俗,若不是为了报答殿下的恩情,我?大约会选择离开?京都,在西北领兵,守护一方百姓的安宁。”
这自然与云英内心深处的期许不同。
她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也许有一天也会向往边疆的广阔天地,可那种向往,绝不是像他这般要在那儿扎根安家,度过?余生的向往。
这一刻,二?人对视,第一次感受到他们之间的不同。
云英看着?他微亮的深邃眼眸,并不觉得失落,只是感到先?前的浓情蜜意好像被现实冷却?了一分。
她真心实意道:“我?知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好儿郎,若是到了西北,定?能?闯出一番天地。”
靳昭也从榻上坐起?,一手支在身后,另一只手扶在她的脸庞边,抬头在她额间落下温柔的亲吻。
“我?该走了。”他轻声说。
云英点头,握住他的手,与他一道起?身,来?到窗边,重新将?他送出去。
临分别前,二?人再次亲吻,但这一回,谁也没说话,只是深深对视一眼,便各自转头。
靳昭沿着?西面的长廊快速往方才安置那几位使臣的屋子行去,云英则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旁人后,才将?窗扉小心地关上。
这间屋子大约真的有些偏,以至于屋里的灯烛也没有及时更换,才点了这么两三刻,便快燃至尽头。
云英将?两盏灯烛分别吹灭,来?到屋门处就要离开?,谁知手还未触到门扉,门便先?从外头被人拉开?了。
黑暗中?,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朦朦胧胧,看不清到底是谁,只是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格外明亮,带着?迫人的气势,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那人动作?极快,准确地攥住她的手腕,大步跨进?屋里,逼得她不得不后退的同时,另一只手朝后推去,将?门重新阖上。
“这么快就幽会完了?”
萧琰毫不掩饰嘲讽的低沉嗓音突兀地出现在屋子里,让原本就不宽敞的空间变得更加狭小逼仄。
云英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幸好屋里还黑着?,只有外头的辉煌的烛光透过?窗纱照进?来?些许,照出屋里模糊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