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今年二十一岁,日子过得穷困潦倒,连饭都吃不起了,要不是好心的妇人接济他,给他些吃的,他可能早就饿得半死了。
他曾经在附近亭长家蹭吃的,但因为亭长妻子的厌恶,只能尴尬地离开。
也曾经受过别人的侮辱,被欺凌嘲笑时,被迫从人家的□□钻过去。
韩信吃过的苦太多,所以他绝不会放过这个武举的机会。
自从得到了这个消息,他就舔着脸向漂母求些干粮和钱,一路风餐露宿,着急忙慌地往咸阳赶。
漂母知道他要去咸阳,把麦子炒熟后磨成粉,做成了几大块糗,让他带上,告诉他省着点吃,这个天气能吃很久。
“家里也没有多少钱了,这十个半两钱你带上吧,路上跟人说话礼貌点,见到有驴有车的就喊一声,说不定人家大方,愿意搭你一程。周边的野柿子、野枣子倒是可以吃,看到了就多摘一点带着。不认识的野果子就别乱吃了,可能有毒。见到人就问一下路,别自己一个人闷头瞎走,万一走错了找不到咸阳可就麻烦了……”
漂母把做好的糗用麻布打包起来,又搜罗了一些栗子和柿子,还把家里剩的两个蒸饼也给他带上了。
韩信臊得满脸通红,呐呐道:“都给我了,你吃什么?”
“你年轻容易饿,路上辛苦,不带些吃的,坚持不住。我家里还有些粟米,栗子树、柿子树都还没打干净呢,怎么都有吃的,你不用担心。”漂母笑道,“跟人说话一定要客气点,别垮着一张脸,谁会喜欢垮着脸的呢?说话做事一定要稳重,若是遇到了贵人呢,也绝不能得罪……”
她絮絮叨叨说了很久,韩信只是听着,偶尔应一声。
“……去吧,路上小心,等你的好消息。”
韩信便带着吃的上路了,往咸阳的方向埋头苦走,运气好的时候,能蹭一下路人的牛和驴。
马是军队和豪族用的,一般人也用不起。若是遇到了马车,还得赶紧往旁边让,别挡着人家贵人的路。
干粮很快就吃完了,就这样一路忍饥挨饿,靠一些野果子为生,有时候做陷阱打些野兽换些吃的,或者换船资渡河。
韩信跋山涉水,披星戴月,走了二十几天,鞋底都磨穿了,终于到了咸阳。
到了咸阳之后,他的运气突然就好起来了。
因为太饿了,他走路的时候晕倒了,正好倒在一个车驾前面。
车驾的主人是新任秦君的重臣,御史中丞魏征。
韩信不认识大官,但他能分辨得出这高头大马和这形制的马车就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他被人拍醒后马上就往边上挪,生怕惹大官生气。
车架上有人拿着一本没见过的东西,掀开车帘问了一句:“车怎么停了?我得赶紧入宫,路上别耽搁了。”
“大人,刚才有个年轻人倒在车前面了。”马夫汇报道。
“撞到他了?”
“没有。”车夫回答,“他自己倒的。”
“没有没有,没有撞到我。”韩信连忙澄清,捂着饿到痉挛的胃,嘴唇发白,勉强让出路来。
贵人百忙之中抽空看了他一眼:“你是生病了吗?”
“不是……我就是饿了……”韩信讪讪。
“年纪轻轻,有手有脚的,还能把自己饿着?”
“我是来考武举的,钱都花光了,能吃的也吃光了……”韩信小声辩解道。
“你是来考武举的,那你叫什么?”贵人本来正要走,听到这句话,又多问了一句。
“我叫韩信,是东海郡……”
“你叫什么?”贵人顿住了。
“我、我叫韩信……”他茫然地重复了一遍。
贵人上下打量他,马上道:“带他回府,让他吃饱了等我,等我回来有要事找他。”
车驾走了,韩信稀里糊涂地被带到了御史中丞府上,吃到了长到这么大以来,吃的最饱最丰盛的一顿饭。
就冲着这个,他就对御史中丞感激涕零。
等到夕阳西下,御史中丞气呼呼地回来,一边走一边还阴着脸无声骂着什么,韩信就乖觉道:“大人一饭之恩,小人无以为报,请问可有什么事情吩咐?”
“我本来是想举荐你的,但是今日事务繁忙,光顾着跟人吵架了,没来得及。”御史中丞懊恼道,“明日就是武举了,你可要去闯一闯?”
“自然是要去的。”韩信毫不犹豫。
“好,既然如此,你到大营之后,帮我留意一个人,务必胜过他,让他过不了,但是绝不能让他受伤……”御史中丞叮嘱道。
“小人可否问一下是何缘故?”韩信不解。
“他身份尊贵,不应当跑去胡闹,可我劝了他又不听,正好你也要去,所以就麻烦你了。”
“小人明白了。”韩信恍然。
“你要尽你的全力,但绝不能伤到他,一点也不行。明白吗?”御史中丞反复叮嘱。
韩信立刻明白其中厉害,连连点头:“喏,小人必不负大人期待。——他叫什么?”
“他应该化名姓李,和重瞳的项羽待在一起,看起来比你大不了几岁,龙凤之姿,非常显眼,你一看到就能认出来了。”御史中丞又交代了几句武举的流程,韩信都记在心里。
但很奇怪,今天上午他明明早早地吃饱了饭,却无缘无故地晕倒了,醒来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在和什么人打架。
醒来以后却又不记得了。
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韩信想不明白,只闷不吭声地赶往大营。
本来御史中丞想让人用车送他过去,但他想自己一路走过去,认认路,看看咸阳的风土人情,结果,一不小心,就晚到了一点点。
等到了大营之后,他就遇到了他的任务目标。
确实如御史中丞所说,非常显眼。
而这人旁边那个重瞳的项羽,也很显眼,韩信虽来得晚,耳朵却尖,立刻就听到周围的人都在啧啧赞叹项羽的神勇,居然能举起八百斤重的巨石。
韩信没有把握能试八百斤,他猜想除了项羽,也没人冒这个险。而他的目标,那个御史中丞反复叮嘱“身份尊贵”“不要伤他”的那个人,应该也不会去试八百斤。
韩信注意到中尉军的将军蒙毅,几乎是亦步亦趋地跟随着这位姓李的年轻人,虽然没什么表情,但那态度也绝对不同寻常。
莫非这人是哪位公子?不然不足以让两位高官都如此谨慎对待。
韩信在旁边看了一会,让别人先上,根据这几个人举的石头的重量,推测所有人的考核结果。
御史中丞跟他说过,这次武举的考核标准,分为“上”“中”“下”三个结果,下者不要,中者可以为吏,只有上者才能当官。
蒙毅将军的要求很高,只有表现非常优秀的,才能得到上。
那么……
既然公子身份贵重,那么蒙毅将军是不会让他选太重的石头举的,韩信衡量了一下,选择了举五百斤的石头。
他瞥见他考试的时候,另外两个人也没走,都在边上看着他。
确切的说,那个项羽准备走的,看公子没走,就陪他留了下来。
韩信沉住气,稳打稳扎,顺利地过了这一场,还偷偷观察军吏记载时笔的动向。
——像是个“上”字,他稍稍松了一口气,默默地去往下一场。
那位公子笑眯眯地主动和他打招呼:“在下太原李世民,这是泗水郡的项羽,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韩信受宠若惊道:“我叫韩信,东海郡人。”
“东海郡就在泗水郡旁边吧?你们两个老家离得不远,以后可以一起回去。”公子笑道。
“我这次武举肯定能过,一时半会儿就不回去了,怕是没这个机会了。”项羽随口道。
“……”韩信本来也想婉拒的,一听别人已经拒绝了,也就不吱声了。
“下一场是骑射,你带马跟弓箭了吗?”公子问。
自然是没有的,韩信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哪有钱买马跟弓箭,这可都是奢侈品。
韩信摇了摇头。
“那你现在学过骑马跟射箭吗?”公子又问,“如果没有的话,这一场你就只能得到‘下’了。”
“以前学过一点。”韩信低声道。
他从小就很渴望舞刀弄枪,骑马射箭,但这些装备他都没钱买,只能厚着脸皮向别人借,帮人家干活,借点书读,借点马骑,经常为此被人骂,下次就换个人借。
就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偷偷摸摸的,也让他学到了不少东西。
可他依然没有自己的马和弓箭。
御史中丞本来说要借他的,韩信却拒绝了,并解释道:“武举设在中尉军,当是考虑到有些黔首不会骑马,没有弓箭这一点,那么校场自会提供。”
如他所料,中尉军确实提供马匹和武器,还给了他们一些时间来挑选和熟悉一下军马。
公子和项羽都有自己的马和弓箭,而且看上去都很精良,韩信沉住气,去挑选适合自己的马。
公子很好奇地走了过来:“你还没有选好吗?”
“若是选错了,我可能会输。”韩信回答,“所以要仔细一点。”
“中尉军的马大多是厩苑养的,也有一部分是从民间征集的,品种有差异,耐力也不同,确实得好好选一选。”公子和颜悦色。
韩信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阁下觉得哪一匹最好?”
“只看外表的话,东边几匹都不错。”公子兴致勃勃地走近,“目光柔顺,看起来聪明听话,骨骼健壮,肌肉饱满,毛发也打理得很顺滑……但是没有拉出去跑一跑,比较一下,还是不能确定谁的速度最快,耐性最强……而且不同的马有不同的性格,适合不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