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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陈九娘灭族
    文远和的话确实是道难题,私盐触及到百姓利益,他们才不会管因果,只会看自身利益是否受损。
    很快衙门口聚集了大量百姓,纷纷前来讨要说法。
    胡宴鲁莽,陈皎不敢让他出去应付,只派宋青带人去维持秩序。
    老百姓声势浩大,对衙门进行一番打砸,痛骂狗官欺压百姓,敲骨吸髓。
    陈皎挺无奈,因为官盐暴利,税收进的是国库,她目前并没有法子改变现状。
    这个时期的盐尤为金贵,可不比现代那般价廉,因果涉及到制度等诸多因素,一时半会儿是改变不了的。
    宋青试图与他们辩理,结果遭到一顿痛骂。
    一老儿拄着拐杖叫嚷,厉声道:“狗官!睁开你们的眼看一看,柳家的盐我们老百姓吃得起!官家的盐贵得咬人,谁愿意去当冤大头?!”
    “对!这还不是你们官府逼出来的!如果衙门有把咱们当人看,谁还去买那私盐?!”
    “什么狗屁公家!依我之见,是私盐的钱银进了商户手里他们眼热不高兴了,故意作祟让我们老百姓日子不好过!”
    “打死他们!打死这群吸人血的狗东西!谁叫他们来做主了,温县令在时,也不见柳家有什么问题,他们一来就抄家灭族的,简直强权欺人!”
    面对众人的怒火,宋青不敢硬碰硬,只能收兵做缩头乌龟,因为他们真的会打人!
    民众阻拦着实令衙门不好行事,甚至出去都还得偷偷摸摸。衙门也不能以妨碍公务为由激化矛盾,这情形比当初在魏县还难搞。
    吕家轻易挑起衙门跟百姓之间的矛盾,坐山观虎斗。
    吕德旭伺候自家老子汤药,同他说起目前的情形。吕公致淡淡道:“不过是女流之辈,掀得起什么浪来。”
    吕德旭:“爹说得是。”
    吕公致又问:“温县令的嘴可紧?”
    吕德旭:“上头有虞太守,他若想留机会保命,不紧也得紧。”
    吕公致:“叫永圣那边警醒着些,莫要被他们抓住把柄。”
    吕德旭应是。
    城里的百姓因吕家的煽动全都团结起来妨碍官差公务,先前陈皎因找不出温县令贪污的钱银而僵局,现在又因百姓的阻拦再次陷入停滞中。
    在手下人都拿不出个主意时,陈皎独自关在库房里,坐在木箱前看搜罗来的金银。
    温县令是个讲究人,喜欢金条和元宝,甚至有些元宝还是赈灾用的专用银。
    陈皎捡起金条敲得叮当响,她可不是什么圣人,面对这些钱银,若说没有贪欲,那肯定是假的。
    谁不爱财呢?
    更何况她在魏县贪来的钱银投了大半到盛县的种粮培育上,府里的钱银则是留给自家老娘傍身用的,自然要想法子在外头捞油水,还得给官兵们好处收拢人心。
    处处都要钱。
    陈皎好愁,她发愁地东摸摸西摸摸,一会儿摸金条,一会儿摸元宝,一会儿又摸从柳家抄来的珠宝首饰。
    舍不得鞋子套不着狼。
    她腹中一边算计能从吕家掏出多少家产,一边算计得花多少钱银才能把官盐的事搂下来。
    胡宴见她似乎很烦恼的样子,忍不住道:“九娘子怀疑柳家通过吕士绅的门路提取私盐,你若准予,属下愿用刑盘问柳司齐。”
    陈皎扭头看他,“你要如何用刑?”
    胡宴是个老大粗,没有崔珏的擅度人心,但有狠劲儿,说道:“只要九娘子准允杀人,柳家大大小小都能杀,杀到柳司齐一人为止。”
    陈皎沉默。
    胡宴继续道:“九娘子还是太过仁善,若崔郎君在,只怕柳司齐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陈皎还是没有吭声。
    柳家按量刑来定,是可以抄家灭族的,只要他们供出私盐出处,她就能名正言顺查吕家。
    但柳司齐是个犟种。
    胡宴专治犟种,起了杀心,不是要杀柳司齐,而是杀他全家,且还是当着他的面一个个杀,杀到他开口为止。
    这事陈皎干不出来,但她不可能被柳司齐阻拦。
    攀爬的路上哪能没有尸骨做垫脚石呢,陈皎没有准予,但也没有阻拦,算是默认。
    柳家十多口直系亲属皆遭了殃,除了古氏外,其余老小皆被领到柳司齐面前,一个个绞杀。
    胡宴把柳司齐的妻妾老母儿女贴上编号,逼着他抽签,抽到哪个杀哪个。
    那种心理上的折磨是可怕的,亲眷们全都悲声一片,哭求饶命。
    胡宴不耐烦道:“一个个哭丧啊哭哭哭,你们想要活命,求的应该是柳司齐!是他自个儿不想让你们活的,怨得了谁?!”
    官兵们强势按压住柳司齐,让他去抽签。他拼命挣扎,奈何两名大汉死死按住他,让他抓出一张纸条来,上面写着:叁。
    胡宴当即命人把叁号揪出来,是他的妾室。那妾室哭喊连天,苦苦哀求柳司齐救命。
    当时柳司齐不知是什么表情,胡宴奚落道:“这男人五位妻妾,把她杀了估计也不顶用。”
    当即又让他去抽签,这回抽到的是柒。
    柒号。
    结果不巧,是柳司齐的儿子。
    那个还未成年的倒霉鬼被拎了出来,他的母亲哭得撕心裂肺,喊道:“柳郎,你放过四郎吧!他还小啊!”
    柳司齐目眦欲裂,情绪激动。
    胡宴道:“给你一次机会,私盐的渠道从何而来?”
    柳司齐不愿作答。
    胡宴做了个手势,两名官兵上前用白绫勒紧那孩子的脖子。
    胡宴再问了一句,“你们柳家的私盐,可是通过吕士绅许的门路?”
    柳司齐还是不回答。
    胡宴的耐心已被耗尽,“杀!”
    白绫勒紧,那孩子惊惧哭嚎。
    女人们恐惧的呼喊声,哭啼声,咒骂声,各种声音混杂到一起,犹如人间炼狱。
    柳司齐眼睁睁看着儿子被绞杀,却无能为力。
    然而这场杀戮才刚刚开始,紧接着官兵又强势让他抽签,抽到的是玖。
    玖号。
    柳司齐的正妻李氏被拽了出来,现场又是一片哀嚎。胡宴重复着刚才的问话,问柳家的私盐渠道。
    柳司齐还是不愿作答。
    胡宴无比同情地看着李氏,说道:“听清楚了,是你夫君要杀你,下了阴曹地府,冤有头债有主,去找他说理去。”
    李氏不甘受死,哭求道:“柳郎你救救我罢,识时务者为俊杰啊,柳郎……”
    胡宴不理会她的哀求,下令绞杀。李氏苦苦挣扎,奈何女子体弱,哪里挣得过男人,很快就气绝身亡。
    现场哭声一片,有人被吓得失禁。接着魔鬼游戏继续进行,柳司齐被迫抽签,直到他开口为止。
    也得是上过战场见过尸山血海的人才能承受得住那种视觉冲击。牢里痛苦的哀求声,愤怒的咒骂声,听得其他犯人胆战心惊。
    这场杀戮持续到许久才结束,直到在柳司齐跟前绞杀了八人,他的心理防线才被击溃了,痛哭流涕愿意招供。
    胡宴冷眼看地上的尸体,嘲弄道:“早说不就完了,非得闹成这般才痛快,何苦呢?”
    当即命人把尸体抬出去处理了。
    余下的亲眷们晕厥的晕厥,惊惶的惊惶,失禁的失禁,狼狈至极。
    柳司齐愿意招供的消息由马春汇报到陈皎那里,显然心有余悸,说道:
    “胡宴此举着实厉害,让柳司齐抽签,抽到谁就杀谁,甭管老小照杀不误。柳司齐受不住那个刺激,崩溃了。”
    陈皎正提笔书写着什么,缓缓抬头,问:“杀了多少人?”
    马春比了一个数,“妻儿老母都杀了。”
    陈皎淡淡的“嗯”了一声,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他要别那么嘴硬,何至于有这般折磨呢?
    恶人还需恶人磨。
    不过用抽签杀人的方式委实歹毒,陈皎好奇问:“这法子是胡宴自己想的?”
    马春摇头,“他说曾见过崔郎君这般行事,甭管你多厉害的嘴,都能给你撬开。”
    陈皎:“……”
    难怪。
    近墨者黑,诚不欺我。
    当天柳司齐痛哭流涕把私盐渠道如实招供,以及贿赂温县令和吕家的情形全盘托出。
    文宝雨等人记录口供,并从柳司齐嘴里掏出私盐账簿等物证。
    拿到那些指向吕家的东西,陈皎并不着急去抓人,因为她怕吕家养得有私兵。
    这个时候先前派出去打探的严大刚他们带回来消息,吕家养的家丁确实有功夫底子,包括裴长秀也这般确定。
    她是练家子,看过吕家仆人的形态,下盘极稳,并且不止几人这般,而是大部分人都有底子。
    这道消息给陈皎敲响了警钟,现在朝廷腐败,早就没法把控地方诸侯,地方豪强豢养私兵也不是没有,毕竟淮安王就是例子。
    但吕家在淮安王的地盘上养私兵,那情形就微妙了,没有人能忍受得了后院起火。
    陈皎就吕家私盐和私兵一事书信上报到淮安王府,请求州府查永圣私盐,以及清查怀安郡太守虞茂昌。
    长姑县在虞太守的管辖地,而吕公致又是虞太守的老师,吕家通过私盐从中获利和豢养私兵,若说虞太守不知情,那着实说不过去。
    那书信由官兵加急送往樊阳,陈皎如果想打老虎,必须把百姓与吕家剥离出去,咬牙用从柳家收缴来的钱银去填官盐价高的窟窿。
    官盐售价比私盐贵了近一半,陈皎拿柳家的钱银把官盐的价格压到私盐价,以此来化解衙门跟百姓之间的矛盾。
    当官盐价跟私盐一样时,那些没甚主见的老百姓果然见 风使舵,不再围到衙门跟前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