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头翻出来一个笔筒,又从一个得用砖顶着才不掉门的小柜子里找出个盒子,从里面拿出根裹了布的英雄钢笔来。
“这是新的,我在路边见着的,盒子烂了没人当好东西,我扒开一看,嘿,崭新锃亮的钢笔,还是英雄牌儿!”
钢笔是银色金属壳,被干净布裹着收在盒子里一点划痕都没有。元京墨放下那桶漆拔开笔帽看看又仔细扣上:“真好看,谢谢李爷爷。”
“哎,”李老头乐呵呵赶人,“走吧走吧,好好学习。”
元京墨把钢笔放进口袋要拿漆,伸手摸了个空。秦孝五指张开扣住罐顶拿起来,又说一遍:“走了。”
“哦哦哦,走了走了,李爷爷我下次再来玩儿!拜拜!”
李老头捱了半天,终于能舒舒坦坦过个烟瘾,在院子里转悠着抽了几口才往屋里走,到门口往下拿锁的时候想到元京墨,边进屋边念叨:“挺灵光一小孩儿,怎么在秦孝跟前活像个小鹌鹑。”
元京墨这会儿缩在三轮车后座,确实跟个小鹌鹑差不多。
李老头的三轮车后边不如元长江的三轮车空大,又放了些木板还有电钻之类的工具,留给元京墨的空间有限,只能乖乖缩着。
主要是秦孝一声不吭的,元京墨觉得自己背后说小话被人逮了现行不好意思,也不知道秦孝会不会不高兴。
过了会儿又开始想秦孝逃学,想秦孝打架,想镇上就一所初中小学,自己该和秦孝同校待过好几年,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大娘。”
“秦孝啊,干什么去了?这是李老头的三轮吧,拉的——哎呀,京墨过来啦?”
元京墨赶忙循声转头:“吴奶奶,我来找秦孝。”
“来家里坐啊,园园妈从城里买的果子可好吃了,我给你装点儿!”
“不用不用,我去秦孝家有事,下回来再来玩。”
吴奶奶还要留,秦孝说了句就蹬着车走了。没想到不多久吴奶奶又去了秦孝家里,两个装结婚喜糖的红布包里这个一样那个一样地放了好多吃的,瓜子糖块花生核桃桂圆,还有元京墨一下没认出来的圆的扁的大的小的各种坚果。
满满当当两大袋,不由分说全留下了。
吴奶奶走了,元京墨抱着两大包有点不知道怎么办,秦孝说:“拿就拿了,没事。”
吴奶奶的孙女之前忽然晕倒多亏元京墨救过来的事陆陆续续传了大半个镇,前段时间一家人领着孩子带着东西专门到元家去的事也不少人知道,秦孝那几天到哪儿都能听一遍。
这次没再在院子里弄,秦孝直接把东西都搬进了屋里。
元京墨那小眉头拧了半天。又是末又是尘的,在屋里多不干净呀。可在外边确实冷,在李老头家的时候秦孝锯木头嫌不得劲没戴手套,两只手冻得通红。
是以秦孝往屋里搬元京墨也没说什么,还帮着拿东西了。
进屋里没立刻弄,秦孝先点火生炉子,元京墨就把杯子吃的之类都收起来,按秦孝说的地方找出干净包袱和大塑料袋,仔仔细细挡住带纱网的橱门,又把暖瓶放在一块盖住。
站在屋子中间拍拍手,满意点头,没问题了。
这次木板变书架的过程终于有了元京墨能伸手帮忙的地方——他负责把秦孝摆好的木板扶住。
大体和元京墨想的差不多,就是在把五块横板和两块竖板连起来的步骤之前多了一道工序,秦孝先在每层横板之间的两头竖了两页小木板。
“我还以为你是要弄小格子呢。”
“也行。”
元京墨:“啊?”
“只靠螺丝担不住,这些木板撑劲,竖在中间边上都行。”
“那别放在最边上了,往里一点分出格子来还能摆东西呢,比在边上好看。”
“嗯。”
“一层在左边一层在右边这样行吗?都在一边不好看。”
“行。”
“电钻真方便,用钉子的话这么厚的木板要费好大劲儿。”
“薄的也得用螺丝。”
“为什么啊?”
“敲钉子松得快,木头也容易劈。”
“哦......”
架子成型很快,两个人要求不高,能用就行,最底下连腿都没弄。后来秦孝找出锉刀磨毛刺,元京墨看着好玩,秦孝去橱里找了副白手套给他,让他用锉刀,自己拿了个小刀削边角。
最后刷清漆的时候在元京墨的强烈要求下把架子搬了出去,太冷在院子里容易冻,秦孝又搬进了灶屋。
漆味儿重,屋里暖和挥发更快,肯定对身体不好。刷完元京墨嘱咐了好几遍,必须等一点味都没有才能往屋里搬。
秦孝让他念叨得简直没脾气:“等送对联你来看,行了吗?”
一说对联元京墨注意力终于转移了,问秦孝什么时候去镇上领,什么时候给那些年纪大的人上门送。
“我哪天来找你啊?”
“在家等着,过几天路上好走了我去找你。快过年都忙,别总让你爸来回送。”
元京墨鼓鼓嘴,可秦孝说的是实话,他只能答应。
腊月到了二开头的时候年味就已经很浓了,在元京墨印象里,从二十出头到除夕中间这些天根本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赶集买肉菜买水果买糖块瓜子,洗棉袄棉裤床单被罩沙发罩,扫房子扫院子收拾橱柜,宰鸡宰鸭村口分猪,炸果子炸丸子冷肉冻,发面蒸花卷花馒头......用元长江的话说,忙不完的年,一直到这个年过了才能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