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福寿酒气熏天,说完话空气里都染上一股污秽的味道,陶阮眼神嫌恶,但很快就遮掩住,“我没那么无聊。你的手指,医生怎么说?”
“哈?”陈福寿张大嘴巴,表情夸张,“你还知道关心你老子?当初我躺在病床被医院追着要医药费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帮我,现在才来假惺惺,我呸。”
对于陈福寿的指责,陶阮破天荒的没有反驳,反而意有所指:“我不帮你,自然会有人帮你。”
陈福寿不可能不知道有人已经帮他结清医药费,否则按医院的规定是不会轻易放人出院的。陶阮打量了一圈,屋子里横七竖八堆满了空酒瓶子,瓶盖则被人用来摁灭烟头,熏得黢黑。陶阮推测,陈福寿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收入来源了。
一听这话,陈福寿灌酒的动作一顿,“谁?”
“我怎么知道是谁,”陶阮气定神闲,“你在帮谁做事,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这件事一直是陈福寿心里的一块石头,他隐隐有预感是得罪了什么人,尤其李家和吴家还积怨已深,他墙头草似的更是犯了大忌,谁想保他谁想要他命都未可知。回家以后他越想越害怕,坐立难安了几天试探着去找以前的场子,结果被被狠狠揍了一顿赶了出来。他没有收入,硬着头皮把身上最值钱的金项链卖了,却缩在家里借酒消愁,成天浑浑噩噩。
见他表情,陶阮眼神一闪松了语气:“好歹你养了我,我做不到见死不救。”
陈福寿闻言眼神立马亮了,“儿子……”
“给我点时间,我可以给你一笔钱,”陶阮说,“但拿到钱之后,你必须离开朋城,走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陈福寿忙不迭地点头,也顾不上陶阮突如其来的态度反转。只要拿到钱,他巴不得躲得远远的,省得留在朋城提心吊胆的。
“好好好。我答应你,儿子。”生怕他反悔,陈福寿还讨好似地保证,“你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全听你的。”末了,又搓着双手问,“给多少啊?”
陶阮瞥了一眼,“够你花的。”
闻言,陈福寿眼神更亮了,陶阮态度突然软化,他也良心发现,想要说几句话和儿子套近乎儿:“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孩子,想想也是,要不是我当年心软把你留下了,你哪还能长这么大,都不知道会被野狗叼哪儿去……”
“虽说不是亲生的,但好歹也有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你爷爷对你更是——”
“我还有事,先走了。”陶阮突兀地打断了他,“你就待在这等我消息。”
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哎……”陈福寿话还没说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陶阮的背影消失在破旧楼梯。
再多待一秒,光是听到“爷爷”这两个字从陈福寿的嘴里说出来,陶阮都觉得自己要当场作呕。他紧紧抠着楼梯把手,眼神里的恨意浓到快把他整个人都淹没。
那个畜生有什么资格提爷爷?
爷爷躺在重症监护室的最后一天,他全身上下只剩两块钱,老人透过玻璃看见他,扎满管子的手用尽全力招了招。
“孙、孙,枕头,枕头底下,”因为中风,爷爷嘴巴闭合不了,只能徒劳地发出一些气音,陶阮急切地握住老人枯朽的手,想不顾一切把爷爷的手紧紧握在胸前,却因为那些管子而不得不放轻、再放轻。
“我知道,爷爷。我知道。”枕头下面的床垫里缝着一张存折,是这么多年来爷爷攒下来的低保,连生病住院都没有动过。
爷爷的意思他明白,可是陶阮接受不了。
“不说这个。刚打了针,你闭上眼睛睡会儿,别说话了。”他轻轻拢了拢老人的手指,低声说。
想到往事,陶阮眼眶发热,攥着扶手弓下身子缓了很久,半晌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筒子楼。
接下来的日子,一连好几天李漆都没有再出现,陶阮旁敲侧击地问过刘潼,只知道李漆最近都没怎么露过面。
“我有朋友在邻市海关,说那边儿刚缴获了一批,动静不小。”刘潼说,“怎么了?问这干嘛。”
“没什么,随便问问。”陶阮摇摇头,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划拉着聊天页面。
“还在担心他找你麻烦?放心,这段时间李漆应该顾不上。”刘潼解释,“虽然又让他成功隐身了,但这次麻烦不小,我看也够呛。”
陶阮默不作声,现在他倒是希望李漆出现,否则连面都见不到,他怎么有机会装上监视器,韩骥又如何能抓到李漆的把柄?
想到韩骥,陶阮眼神微动。聊天页面上最后一条消息是他发的:怎么没过来?
昨晚发的消息了,直到现在也没个回声,仿佛石沉大海。
当初他的号码被张弛用两千块钱卖了出去,陶阮知道后整整两个礼拜没理人,现在倒好,他上赶着发消息,人家却看都不看一眼。
陶阮泄愤似地捶了一下屏幕上的头像,下方很快跳出一行小字:
我拍了拍“mib”。
“……”陶阮正要撤回,屏幕上却弹出一条新消息——
韩骥:?
陶阮顿住,随即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个“。”
韩骥:怎么了?
还问我怎么了,陶阮眯起眼睛打字: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对面没再秒回,隔了一段时间才回:忙。
陶阮嗤了声,毫不留情地戳穿:我在楼下见到你的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