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拢共就那么大点地方,唾沫星子却能淹死人。事情败露后,严母在丈夫面前苦苦忏悔,决心和那个男人一刀两断,从此好好过日子,可偏偏造化弄人,不知从谁嘴里冒出来的,说严家小儿子其实压根就不是他的种。
严良哪咽得下这口气,当场就失了心智,举起菜刀砍向妻子。
梦里的画面并不清晰,可韩骥却能清楚地看见刀面泛出的寒光,与记忆里的画面如出一辙。
严良怒吼着,严母瞳孔被恐惧填满,眼睁睁看着刀面直冲自己脑袋,可下一秒,她突然看见大儿子冲了进来,双手紧紧握住严良手中的刀柄,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爸!”
“滚开,”严良粗喘,“兴许连你都不是我亲生的,说不定也是那个野男人的种!”
严良早就杀红了眼,韩骥那时还不满十一,清醒时尚不是父亲的对手,更别说现在这种场面。严良死死摁住刀柄,全然不顾儿子的祈求,很快,菜刀底下尖利的角刺进韩骥手背,又往肉里压进一厘米。
鲜血止不住地往下流,不出片刻就把他整双手都染红了。
严母被眼前的画面刺激的不轻,也失了智地朝严良吼道:“有什么你冲我来,别伤了孩子!”
“谁知道他是谁的孩子?”严良恶狠狠地说。
“老大是你亲生的!!”严母吼了一声,她还要辩解,严良猛地发力把儿子搡到一边。
韩骥双目赤红,一把抱住了父亲的腰,“妈,快跑!!”
女人一咬牙,站起身从房子里跑了出去。严良粗暴地扯开大儿子还在流血的双手,举着菜刀猝不及防冲向堂屋旁小儿子的睡处。严晗早就被惊醒了,他缩在角落,突然,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是母亲冲了进来。
严晗高兴地看着母亲朝自己冲过来,伸出胖乎乎的手想要母亲抱,可还没等母亲碰到他,突然出现的父亲宛如索命恶鬼,举起刀狠狠劈向了弯腰要抱他的母亲。
而他的哥哥,从后面追赶而来,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倒在他面前。
严晗吓坏了,哭喊着叫妈妈,又叫哥哥,但离他最近的,是拿着刀的严良。严晗愣住了,下意识喊了句“爸爸”。
谁知,严良在听到这句“爸爸”后表情更加狰狞,他走上来,一手掐住严晗的脖子,另一只手扯过床上的枕头,头朝下地死死压住。
韩骥瞳孔一震,顾不上倒地的母亲,冲上前拼命地扳动严良的手。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严良单手制不住他,只好松开掐着严晗脖子的那只手,双手紧紧地压着枕头。
严良眼中一片猩红,枕头下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韩骥在最后关头爆发出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咬上了严良的手臂!
同村的人也在这时赶到,拉开了严良,有人报了警,七手八脚地把严母抬上救护车。呼啸的警笛声刺耳极了,韩骥双手颤抖地掀开枕头,露出严晗发青的脸,他伸出手探了探,还有呼吸。
韩骥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没事了,没事了,”他重复着,“哥哥在呢。”
彼时的他不过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少年,纵使比寻常男孩要高,但身形却依旧清瘦,肩膀处的骨头因为长时间干农活,甚至凸起了一块。他把弟弟抱在怀里,轻声哄慰,良久,严晗才终于止住颤抖,一个劲地往哥哥怀里钻。
严母被抬上了救护车,严良也被押上了警车,地上流了一大滩血。周围好心的邻居说替他照管弟弟,让他赶快跟着去医院,可严晗一察觉到哥哥有脱离自己的迹象,就立刻嚎哭不止。
警笛声越来越远,也越来越模糊,韩骥低下头,天旋地转间,怀里的人却突然换了一张脸。
“陶阮?”
韩骥皱着眉,低头的同时也打量了自己,才发现自己早已不是孩童时期。他飞快扫了一眼周围的场景,似乎处在一条公路上,再一看,是通往别墅的必经之路。
身边还有周齐,正阴沉着脸处理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几个人。
“老大,你先送陶阮去医院,剩下的我来处理。”周齐说。
怀里的人动了动,韩骥皱眉看向陶阮,只见他面色惨白,身上那件浅灰卫衣几乎被鲜血浸透了。
韩骥心口一跳,接着大段大段的记忆片段涌了上来,陶阮是如何替他挡了那一枪,所有的画面和细节,全都清清楚楚。韩骥脸色沉下去,打横抱起陶阮大步冲进医院。
画面又一转,他坐在医院长廊上,整整十个小时没有合眼。胸腔下的心脏跳动越来越快,他莫名感到一阵恐慌。
终于,手术室的抢救灯熄灭了,傅修明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
“抱歉,”傅修明拍了拍他的肩,“我们已经尽力了。”
轰。
韩骥出现了短暂的耳鸣,紧接着,胸口像被人攥住了,上一个梦境里严良的双手好像扼在了他的脖子上,严晗青紫的脸和陶阮惨白的脸交替在他眼前出现,他感到长久的窒息。
不是这样的……陶阮没有死……
这不一样。
潜意识告诉他不对劲,可韩骥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心脏剧烈跳动,那么真切,但不该是这样,他无法接受陶阮的死亡。
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感官,像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他的咽喉,直至他无法呼吸……
下一秒,韩骥从梦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