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一直沉默的韩骥突然身体一僵。尤其是听到“流血”时,韩骥下意识想看陶阮,却硬生生忍住了。
傅修明一顿,片刻后才接着说:“明早记得做个血常规。”
“好。”
给韩骥做完常规检查后,从他踏进病房便一直在挠痒的男人叫住了他,龇着嘴表情很是痛苦:“那个,大夫,再给我开点过敏药。”
“哦?”傅修明不动声色地打量男人,“对什么过敏?”
“猫毛。”
傅修明眼神一闪,很快联想到监控画面里韩骥长时间的逗留。
“行,等会儿我让护士送过来。”
病房里暂时安静了下来,韩骥手扶着饭盒边缘,状似无意地敲了两下。傅修明捕捉到微小的声响,很快,两道视线在空中交汇——
“走吧,我现在就去药房给你配,我看你也是痒的受不了了。”
傅修明最后看了韩骥一眼,出了病房之后直奔配药房。
刚才,韩骥在用摩斯电码向他传达讯息——
“h、y、p、n、o、t、i、c”
hypnotic,安眠药。
傅修明沉眸,加快了步伐。
陶阮收拾好饭盒,将塑料垃圾袋的绳结打死,又到洗手间洗了个手。韩骥沉默看着他的背影,却不料陶阮突然从洗手间走出来,他躲避不及,和陶阮撞上了视线。
“……”
韩骥很快移开了视线,陶阮却没动。在医院这么多天,韩骥下巴上冒出许多青茬,给周身锋利的气质增添了几分,陶阮见惯了他穿一身黑的样子,恍一穿上柔软的家居服,竟很难再找到初次见面时的影子。
“我给你刮胡子吧。”他突然说。
陶阮本来有很多问题想问他,有很多话想和他说,但这么静静地看上一眼,反而只想替他刮刮胡子。
“什么?”韩骥也没料到,脸上一贯的冷然表情猝不及防出现一丝裂痕。
“胡子,冒青茬儿了。”陶阮说。说着,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原本他有每天都修理的习惯,最近他倒是没怎么在意了,说不定也和韩骥一样,长出许多。
愣住过后韩骥很快又恢复冷酷,“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没忘。”陶阮看着他,“你让我走。”
“放心,我明天一早验完血就走。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陶阮直勾勾地盯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露出些许怒意,“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把我当什么?”
细看,眼底还有一丝受伤。
然而韩骥只是皱了皱眉,继而神情冷淡地说:“那我应该把你当什么?换作是你,又会不会轻易相信一个凭空出现的陌生人?”
“陌生人?”
陶阮悲怆地笑了笑,沉默着不再说话了。
一旁的“护工”正抓心挠肝,送药的护士迟迟不来,他分心观察着病房里的两人,似乎也没像李漆所说的,关系那么密切。
难道说,这个叫韩骥的男人当真失忆了?
“谁的过敏药?”
心里正盘算着,病房门口一位小护士敲了敲门,递过来几袋处方药,“用法和用量全在上面标好了,按时服用就行。”
他连忙接了过来,把中午的那一副药就着一口水吞下去了。
送饭的人很快到了,餐盒里满满当当都是肉,他狼吞虎咽地解决完午餐,打了个饱嗝在沙发上躺下了。
陶阮自从对话结束后就一直沉默着,此刻也缩到自己的小床上,侧过身背对着他。
韩骥没有午睡的习惯,但现下的境况,摆明了男人要监视到底。他暂时不能和林仲景联络,至于傅修明……
机会很快来了。
吃过晚饭后,“护工”强行到护士站要来一张折叠床,本来医院里有规定,一间病房夜间只允许有一位家属陪护,耐不住男人一脸流氓相,强行把床支在了韩骥所在的病房。
傅修明给开的药一日三次,男人中午吃了一次,晚饭后索性连吃了两次的量,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过敏的那种瘙痒感似乎有所减轻。
是夜。
病房里的鼾声持续不断,病床旁的小床动了一下,上面的人翻了个身。
病房里光线很暗,只有走廊透进来的光,隐约照着这一室幽暗。
韩骥在黑暗中睁开双眼。
常年的警觉让他没有立即起身,病房里鼾声如雷,折叠床上的“护工”睡的异常沉。
韩骥睁着眼等了几分钟才终于起身,他走到折叠床前,上面的男人睡的四仰八叉,他面无表情地推了一把,别说苏醒,男人就连鼾声都没有一秒钟的停顿。
反倒是另一张床上的陶阮不堪其扰,抱着被子翻了个身。
韩骥顿了一下,情不自禁地走向他。
陶阮睡觉不安分,这一点韩骥早在很久以前就领会过,但今晚似乎尤为严重些。
漂亮的青年皱着眉毛,似乎在梦里都有很多心事,时不时梦呓两句,每一次韩骥都以为他快醒了,可陶阮只是又翻了个身,眉间的结依旧没解开。
韩骥垂眸看着他,眼底的情绪浓重到化不开。
昏暗的光线下,韩骥脸上第一次露出类似于贪婪的神情,他用目光,一寸一寸地描摹陶阮的眉眼,每看一眼,眼里的情绪便浓重一分。
直到眼眶再也承受不住,疯狂的思念倾泻而出,几乎要将床上的人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