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有一双红色的模糊眼睛从穹顶、石壁乃至地面向祂看来,无处不在的视线活像某种精神污染,让祂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暴躁、烦闷、惊恐,繁杂的画面在祂脑中不断盘旋,逼得祂几欲疯狂。
原来是这样。
红袍青年重重喘出一口浊气,眼中恨意越来越浓。
原来是这样。
祂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不自觉地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听过的一段对话。
——“人类是天地的宠儿。就算新时代来临,人类也会找到融入新时代的方向。”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只不过这个过程不一定美好。”
——“唔……那会像末世小说里写的那样,出现很多丧尸吗?”
——“可能不会,但一定会出现很多超出人类认知的东西。不过啊……人类的想象力是无穷无尽的,说不定别的小说里已经提到了类似的东西?”
红袍青年早已想不起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这些话的,但祂看着池轻舟,觉得自己得到了答案。
池轻舟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他的命格注定了他会有区别于常人的特殊经历,那他成为最早找到方向的人,完全是在情理中的。
祂低下头,望着那些令人浑身发寒的影子,冷冷嗤了一声。
原来池轻舟的特殊力量是这么来的。
但现在的池轻舟,真的还算是人类吗?
凭什么这样的池轻舟就能好好活到下个时代,而祂就要被清算,死在因果之中?!
这不公平!
祂不好过,其他人也别想好过!
尤其是命格特殊的池轻舟!
红袍青年心中发狠,猛地一撑地面,虚化的身体陡然跃起,香火凝成实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头盖脸直冲池轻舟面门而去!
香火凝成的短刀撕裂空气,尖锐的破空声中,刀尖迅速逼近池轻舟眉心。
龙脉的本源力量被红袍青年抽取出来,附着在刀刃上,散发着令人本能感到亲近的气息。
祂没有遮掩龙脉的气息,也没有掩藏自己的心思。
原本萌生的退意尽数消失,这一刻,祂只想和池轻舟同归于尽。
祂放弃了一些花哨的招数,就是想用自己做载体,让池轻舟背上污染摧毁龙脉的因果。
“我会死于因果,你也没别想逃过这个下场!”
祂暴喝一声,嘶吼声中竟带着几分绝望的凄厉。
邢霜栈和程尚脸色都变了。
“闪开!”
“舟舟,躲开!”
祂的速度太快了,快得两人都来不及反应。
意识到不妙的那个瞬间,祂的刀尖早已靠近池轻舟的眉心。
两人什么都顾不上,直向红袍青年拦去。
邢霜栈就在池轻舟附近,当即一步跨到池轻舟身前,一边把他向身后拉,一边背过身,挡在两人之间。
但下一秒,刀锋就从邢霜栈侧脸划过,绕开他的阻拦,刺向池轻舟的眼睛。
程尚惊叫一声,急得眼泪一下从眼眶里涌出,掐了个法诀,狠狠向红袍青年砸去,试图打歪祂的动作。
红袍青年嘲讽地呵了声。
一片混乱之中,最该有所反应的池轻舟却纹丝未动。
他只是盯着骤然暴起的红袍青年,很浅很浅地扬了下唇角。
这个转瞬即逝的笑容,自然没逃过红袍青年的眼睛。
危险的预感从心头升起,眨眼蔓延到祂每一根神经,一刻不停地叫嚣着让祂赶紧逃。
但事已至此,祂还哪有退路?
红袍青年冷下脸,伸长手臂,竭力将短刀往池轻舟的方向送去。
最终,刀锋在距离池轻舟只有几厘米的地方停下——
那些无处不在的阴影卷住了祂的四肢,强行停下了祂的动作。
影子。
是池轻舟的影子。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不甘从祂心头炸开,很快涌进祂眼中。
祂死死盯着池轻舟,满目的怨毒和绝望。
邢霜栈没精力管祂的态度,用力抱起池轻舟,快步远离祂,才回过头冷冷瞥了祂一眼。
池轻舟安抚性地拍了拍邢霜栈的背,还是那副平和的表情。
他唇边甚至带着轻快的笑意,视线越过祂,投向主墓室连接的甬道。
两道急促的脚步声从甬道里传出,夹杂着洛听“你快点”的催促声,飞快向主墓室所在的位置靠近。
池轻舟偏了偏头,语气里带着一点敷衍的遗憾和可惜:“阿听阿玉他们来的有点晚。不过没关系,我的新朋友没有给我造成太大的麻烦。”
红袍青年冷笑一声,动了动手臂,没能挣开影子的控制,脸色愈发阴沉。
池轻舟就像没看到祂的反应一样,仰头看向紧紧抱着他的邢霜栈。
“肃哥,你相信我吗?”
邢霜栈低下头,一手抚过池轻舟的脖颈,温和道:“当然相信。”
池轻舟弯了弯眼睛,笑容有那么一点天真和欢快:“那等一会儿,你就躺在自己的棺椁里。”
邢霜栈什么都没有问,只是道:“好。”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罗淮玉和洛听也带着那口棺椁踏进主墓室。
两人打眼一扫,都冲池轻舟挥了挥手:“舟舟,你让我们带的棺椁我们扛过来了!这个要放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