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他俩的对话两轮就可以结束了。但宁绎知今天大概心情很好,又跟他多来了一轮:“准备得不行,进省赛够呛。”
这种学霸虚伪的谦虚,祝明予听得多了,只管继续敷衍道:“谦虚了谦虚了,你都不行还有谁能上。”
“我不行。”宁绎知转笔的手停住了,“数学是看天赋的学科,我不够聪明。”
祝明予转向旁边桌子,看到宁绎知前面摊开的数学竞赛练习卷,上面有好几道空白的地方没填。
他突然就觉得内心堵得慌,慌乱地看向宁绎知的脸。
宁绎知面色平静,不带任何情绪与他对视。
这是一副承认自己弱点且不在乎的神态,没有任何的伪装或者遮掩。也正因如此,祝明予才更觉无地自容。
他没法用谎言来回答如此真诚的对话。
可他心中又很苦涩,开口便是自己都讨厌的丧气话:“连你都说自己不够聪明,那其他人怎么办?”
“这是事实。我主要靠勤奋,成绩在一中也不算什么。”
这话祝明予又何尝不知。
他在一中的普通班,班里尚且有一看就很聪明的学生,上课打盹玩手机,考试又能考得不错。他如果拿对方背地里偷偷在学之类的话来安慰自己,那他祝明予上课认真听讲,背地里也在死命学,结果还考成这副样子,这又算得了什么。
更别说宁绎知所在的实验班,一个个都是聪明又勤奋的人。
连宁绎知这样的,在祝明予眼里已经是变态级别的人,都说自己不算什么。
祝明予感到很恐惧,对未来或是别的什么。
“那你还这么认真准备比赛干嘛。”祝明予郁闷道。一个明知不会有太好结果的事情,做了干嘛?
宁绎知说自己是勤奋型选手,这一点也不假。但凡祝明予能看到他的时候,他都在做题。
“试试自己的深浅。而且,”宁绎知说,“我认为,数学是螺旋形知识结构。学超纲的题目会有利于打开高考数学的解题思路。”
“……”
祝明予知道自己这辈子都学不好数学了。他问的是情感类角度,对方回的是纯理性角度。
大概学好数理化的人都极富有逻辑,拥有像机器人般的思维。
祝明予只爱那些朦胧的,饱含情绪的,难以具象说明的文字与画面。他能解读出一部电影的多层涵义,却实在算不出数理化的唯一解。
也罢。
那天可能是他和宁绎知做同桌以来讲最多话的一次,虽然最后没头没尾的就结束了,并且还害得他暗自神伤了一会儿。
不过祝明予很快就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一到双休,学校里的那些事儿就都能被他忘到九霄云外。再加上他一个人住一栋房,没人管着便更加无法无天。
胡大千的爸妈是大学教授,学习抓得又紧又严。别人乍一看,都会觉得胡大千的名儿取得敷衍又搞笑。班上的同学一般也只喊他外号,难听点叫他胡大胖,好听点就是胖胖。
唯独祝明予转学那天,听到胡大千的名字,夸了一句:“这名儿真不错,大千世界,无挂无碍。”
胡大千乐呵一笑:“你叫我胖胖也行。”
“算了吧……挺那啥,又不有趣。”
也就因为这句话,胡大千认定了祝明予是个好人。
好人祝明予早就在网咖里开了两局,胡大千愣是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姗姗来迟。
祝明予:“咋了,被你爸堵家里了?”
“可不是!本来以为今天出来没戏了,但他学校打电话把他喊过去了哈哈。唉,教师子女就是特倒霉,你放假你爸妈也跟着放假……”
祝明予扯了下嘴角,“别废话了,上号。”
“不急,你这不正开着么,我先看看你操作……哎哟,空大了。”胡大千边看边摇头,突然看到什么似的又嗷嗷喊了一嗓子。
祝明予被他喊得直接操作变形:“干啥玩意儿呢?”
“草,我没看错吧,这门口站着的不我们年级第一么。”
第5章 意外风闻
宁绎知心情不太好。
今年的竞赛题比前两年更加灵活,他好几道题都有空着的地方。虽然本来就没有抱多大希望,但试卷上明晃晃的有几处空白,还是让他很不爽。
刷竞赛题需要些自虐精神。就像攀登高峰,路上艰难险阻,积累的痛苦与压力,都是为了登上顶峰那一刹那的酣畅淋漓。
但竞赛基本是独立于高考的另一种体系,需要耗费练习高考科目的精力,他赌不起。
他交完卷,坐在被划成休息室的空教室里,对着种在回廊两侧的白色槐花树发呆。每年娄宁市的数学竞赛预选都会放在一中的校园,这是他转学后第一次故地重游。
娄宁在几十年前是座小城,黑瓦白墙,小桥流水。而娄宁市第一中学,在当时便赫赫有名。
一中的校园座落在热闹的市区,因着已有近百年的历史,虽然是所高中,却有着园林式的布局。
亭台楼榭、假山池塘,明朗清雅、生机盎然。
中式榫卯结构的房屋与西方钢筋混凝土交相辉映,时代的滚滚车轮与历史变迁皆浓缩在这一方土地。
从娄宁走出的名人大多都出自一中,一中的学生也大多与有荣焉。
几个穿着一中校服的男男女女笑着走进来,对了几道题的答案,吐槽刚才的竞赛题有多变态,随后又说晚上一起去吃个饭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