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一场漫长的冷战。
楚岚不得不承认,即使是在梦里,他也感到心痛了。他很想去寻找深西,可这里是梦境,是过去,他无法做出与过去太过违背的动作。
况且,就算找到了,又能如何呢?
从前那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已经一去不复返,楚岚开始相信这一切一定是有某些奇怪的力量在作祟。
他甚至生出了怨恨,恨那个似乎决定了一切的“神”,恨一次次在茫然中自我赴死的“楚岚”,恨每一次都像个跳蚤似在他身边乱跳的楚厌冬。
那道声音偶尔出现,但很少与楚岚交谈。
他似乎是个很沉默的人,比楚岚还要沉默得多。
楚岚曾问他:“你是神吗?”
【不是。】
“那你是我吗?”楚岚道,“未来的某个我?”
【……也不是。你的脑洞很大。】
楚岚毫不诚心道:“我们物理学家都这样。”
过了一会儿,楚岚又问。
“神存在吗?”
【……如果你认为祂存在。那祂就是存在的。】
“你犯了主观唯心主义的错误。”
【……】
那个声音再没回答他。
**
梦境中的最后一世,似乎是“楚岚”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他终于找到了深西。
那是在地面温度非常灼热烫脚的世界中西部,太阳一年四季都炙热地烘烤在这块干裂的大地上,居民肉眼可见皮肤黝黑。这里的民俗落后而淳朴,他们大多以打猎为生,当地拥有着非常粗糙小众的商品经济。
楚岚在当地的长官首府里找到了深西。在所有人都几乎打着赤膊的世界里,他一身随性的短t长裤,仰倒在沙发里,抬起手往自己嘴里咕嘟咕嘟灌着烈酒。
大开的领口露出些许白皙的肌肤,本该是活色生香的场面,那上面却满是灼伤与划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烈酒灌完,深西放下手,懒洋洋道:“马蒂纳传闻中可解万愁的酒,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说完这话,他抬眼,却看见了楚岚。
良久的静寂后,深西丢开酒瓶,转身就跑。
“深西。”楚岚喊住他,“我们谈谈。”
深西背对着他,冷笑:“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楚岚:“你不想知道真相吗?”
深西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楚岚差点以为他根本没听见那句话。
直到他转过身来,一脸讥讽。
“谈,谈什么?谈你会放弃你去死的决定吗?”
“深西……”
深西深深地看着他,“除非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不愿意活下来,哪怕是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儿子。”
楚岚走上前去,深西却后退一步,两人对峙着,楚岚伸出的双手垂下。
“抱歉,我暂时不能和你说太多。但我很清楚地知道,这是我应该做的事。”
“你必须这样做?”深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换不同的花样去死?”
“我必须这样做。”楚岚强调。
深西嗤笑一声,嗓音沙哑。
“哪怕让我在痛苦和迷茫中度过一生?”
“……”
楚岚走上前去,拥抱住他,这次对方没有躲开。在炎热的土地上,深西的肌肤却凉如冰雪。
楚岚的意识忽然脱离了身体。
他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见自己的身体拥抱住深西,眼神抬起。灵魂与身体,双方隔着梦境与现实的界限,在半空中对视上。
“庄生梦蝶,还是蝶梦庄生?”
“楚岚”抚摸着深西的头发,声音轻轻的,像是呓语。
“我们得走了。再不走,就迟了。”
走?
去哪儿?
沉寂已久的神秘声音忽然再次出现。
【不,不要听他的。】
梦境里的楚岚似乎能察觉到异常的存在,他盯着半空中漂浮的楚岚的灵魂,双眉压低。
“快走,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神秘声音十分焦急。
【快脱离梦境!不要听他说的任何一句话!】
“快走!”
【不要听!】
**
楚岚已经沉睡了三天。
这是从来未有的事,过往的入梦和苏醒都很快,毕竟梦境与现实不同,弹指一瞬,便能百年。
深西坐在床边,凝视着楚岚的面容。
他了解楚岚,也了解自己。能让他甘愿遗忘的痛苦,一定是和楚岚有关。但他不在乎,倒不如说,楚岚是他的执念,除非他的灵魂在天地之间彻底消散,深西都绝不可能放弃他。
“楼叔叔。”
楚年璟站在门口,目光担忧,但还是说道:“我们要走了。要开学了。”
深西:“好,你们回去吧。”
楚年璟顿了顿,看向床上紧闭双眼的楚岚,“他真的不会有事吗?”
“不会的。”深西说,“有我在。”
楚年璟点头,转身要离开时,深西叫住了他。
“有个东西要给你。”他带着楚年璟走向阁楼,“本来是楚岚想亲手给你的东西。”
“是什么?”楚年璟说,“和我母父有关吗?”
阁楼里,摆放得最高的那张证书被装裱起来挂在墙上,深西擦去玻璃表面的灰尘,将它取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