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君安摇摇头,仲夏的夜晚难得清凉,柳树的枝条缺乏修剪,大剌剌地垂下来,亲吻高挑的路人,夜里很静,蝉鸣叫得人心慌。
“师哥,我有东西要给你。”月色照在熟悉的面孔上,更显柔和,让人不敢多看。
“我就不上去了,在这里等你吧。”吴柳轩到了宿舍楼下却迟疑起来。
祝君安只得独自跑回宿舍,他拿着下午刚取回来的一双粘土娃娃下来,递给了吴柳轩。“诶别晃!是……是小人偶,梁山伯与祝英台……”越说越没音。
吴柳轩垂下眼,拿出一个娃娃,正是书生打扮的祝英台,小玩偶圆润精巧,触手生凉,他先是一愣,接着满眼笑意。
“我很喜欢,谢谢。”
夏日里的晚风熏人,撩拨着心弦,鼓动着勇气。
“师哥我们可不可以……”
“小安,我有朋友了,”吴柳轩和他同时开口,祝君安的声音一下被扼住了,吴柳轩闭上了眼睛,继续说:“就是我介绍给许磊的那个医生,我们已经在一起三年了”。他睁开眼睛注视着祝君安,眼里有不忍不舍,也有决心和坦然。
“这样啊,”祝君安觉得脸发胀,他强迫自己在脸上凝固一个笑容,他低下头去,听见自己说:“这么久了,这很好呀,也没听你讲。”
果然没有人会原地等待。他为自己的刻舟求剑感到好笑。
“是的,他很好,”像在提醒着自己,吴柳轩又重复了一遍,“真的很好。”他抬手轻抚上祝君安的头,“安安,希望你也能遇到很好的人。”祝君安没应声,他对此产生怀疑。
蝉凄厉地叫着,两颗心各跳各的。
“吴哥?祝导?”一个声音蓦地闯入,首芭的大门旁,王莱恩拎着一个行李箱,路灯照在他的英俊的面容上,看得出他很意外。
“真是你呀吴哥!老远我就瞅着面熟,好久不见了。你咋也在这?不在abt干了?”他走近些,面上带着欢喜的笑容,目光却在二人身上游转。
吴柳轩立刻收回手,祝君安强迫自己恢复平常神态。他吸了吸鼻子,庆幸还好院子里没有灯,能遮掩一些他的狼狈样。
“提普顿让我来帮着排《火鸟》,明天就回去了。你呢?你怎么会来中国?”吴柳轩清了清嗓子反问他。
“原来是这么个事儿,”他收回探寻的目光,拍了拍吴柳轩的肩膀,“老彼得还是这么能整活儿,成能折腾了。”吴柳轩也苦笑了一下以示赞同。
“祝导咋一点笑模样没有?不欢迎我呀?”他打趣道。
“你想多了,”祝君安又觉奇怪,“你不是明天到吗?”
莱恩笑容更深,“一听说要当你的男主角,我演完最后一场《奥涅金》直接就来了,the bird gets the worm,中文说笨鸟先飞嘛。我还想着能不能让你给我先补补课,开开小灶。”他亲密地揽住祝君安的肩膀,古龙水的味道一下钻到人鼻腔里,很有压迫感,祝君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吴柳轩看到他们这么熟微微有些讶然。
就这么被裹挟着,祝君安随他们二人一同到了旗帜宾馆,老牌的国营星级酒店,通常首芭接待外宾,都会安排他们在此落塌。这里离首芭也很近,提普顿一行人都住在这里,莱恩也是。
莱恩去登记入住,吴柳轩和祝君安在后面等他。
“明天上午我就走了,要是你们拿定主意真要来美国做试管,一定要找我。”祝君安答应下来,“我送你去机场。”
“不用了,你们现在这么忙,团里给我安排车了,不用麻烦了。”吴柳轩深吸一口气,“那么再见了,你要保重。”
祝君安呆呆地点头,他们之间的两次分别都是那么让他措手不及。看他这样,吴柳轩也又些欲言又止,两个人就那么站着,一时气愤有些别扭。
“诶!你们谁能来帮我一下呀?我中文名儿是不是这么写呀?”王莱恩一嗓子把氛围都搅和了,他火急火燎的,一嗓子把两人都喊醒了,吴柳轩上前帮忙。
“先生,英文也是可以的,只要和您的护照信息一致就行。”前台解释道。
“哦哦哦。”莱恩便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英文。
他的房间就在吴柳轩斜对面,“那我先回去了,莱恩,咱们美国见了。”吴柳轩道过别,最后看了一眼祝君安,“让可心和磊子有问题找我。”
祝君安颔首,看着他进了屋。
“别发呆了,人都进去了。”莱恩在祝君安耳边打了个响指,被白了一眼。
王莱恩反而被逗笑了,他刷卡开门,作了个请的手势:“祝老师,这厢有请。”祝君安睨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哪学来这怪腔怪调。
祝君安没动唤,挑起一边眉毛,问:“喝酒吗?”
酒吧一条街就在旗帜宾馆不远的地方,都是清吧。“万相,”祝君安抬头看酒吧的名字,轻声说,“凡有所相,尽皆虚无,就这家吧。”王莱恩压根儿没听懂,也跟着他进去了。
不是周末,酒吧里客人不算多,他们两个人一进去,吸引了所有的目光,看来祝君安误打误撞选了一家同志清吧。
他们坐在吧台,莱恩和调酒师说,“gin & tonic,你要什么?”
“一样。”
酒很快放在了二人面前,祝君安一饮而尽。“你别整这么快呀?很容易上头的。”
祝君安不理他,和酒保说:“这度数太低,什么酒烈一点?”